溫錦放下車窗簾子。

厚厚的窗簾隔絕了街頭熱鬧的聲音。

寬大的車廂里，竟有種鬧中取靜的安逸。

初見著溫錦坐著……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溫錦覺得屁和大，已經不是那麼疼了。

顓頊給的丹藥，還沒吃，但上的傷，似乎已經開始癒合好轉。

顓頊閉目養神。

溫錦不由問道，「最後，那個為長公主求的人是誰？」

「尚書沈憶白。」顓頊沒睜眼，直接回道。

「你很信任他嗎？」

顓頊勾了勾角，「不，沈憶白是朝中最喜歡跟本尊作對的人，只不過，他的手段都耍在暗。如果說陶明甫是明槍，沈憶白就是暗箭。」

「他看起來，白白凈凈，滿臉笑容，人畜無害……實則，壞了，骨子裏都是黑的。」

溫錦愕然瞪大了眼睛。

顓頊說沈憶白壞……那這人究竟是忠是啊？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沈憶白是可以合作的朋友嗎？

「既然國師並不信任他，何故把那些人，給沈憶白置？」一直沒吭聲的初見，忍不住問道。

顓頊深深地看了一眼溫錦，「今日傷的人是你，但你猜，最難的是誰？」

「是皇帝。」溫錦道，「我不過是皮之苦，他卻沒了兒子，而且，他的寵妃竟敢騙他。當時在青雲殿的臣子，雖說都捂著臉離開，但民間已有風聲，那些臣子怎麼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如此一來，皇帝裏子面子都沒了，心裏怕是苦著呢。」

顓頊哼笑一聲，「他的苦，不止於此。」

溫錦挑了挑眉。

顓頊手，輕輕了溫錦的臉頰。

「本尊沒置他的家人，只發落了太醫院院判……所以，他還得琢磨著怎麼補償你，怎麼安本尊。畢竟，你了冤枉，了傷。」

溫錦瞭然地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頭，「就那個貓奴，他能想到這麼多嗎？」

顓頊哼笑一聲，「他想不到，自然會有人替他想到。為君者，不用思慮周全，不然邊養那麼多人，都吃乾飯的？」

「照這麼說，接下這差事，吃力不討好啊？」初見抓抓腦袋，「沈憶白為何要主攬下這活兒？」

不僅初見不明白。

就連沈憶白邊的親隨，也不明白。

「一招不慎，就得罪了四家！主子為何要攬下這麻煩？！」親隨焦急問道。

沈憶白扳著指頭算，「理不好，既得罪了皇上，也得罪了國師。妙妃家境平平，但敢做這事兒，背後必有人撐腰。皇后是皇上還是儲君時，便娶進門的，甚篤。罰輕了不好，罰重了也不好。」

親隨急得跺腳，「這才三家，已經難以平衡，您還忘了算長公主！長公主那脾氣，是好相的嗎？」

沈憶白手敲了下親隨的腦袋，「蠢！越是難辦的事，越是有價值。你只看到，辦不好得罪四家。你就不會反過來想想？」

親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難道辦好了，四家都記著您的？」

「不止。」沈憶白笑道，「辦好了，皇上信任我，國師記著我的。皇后和長公主，也得謝我。更重要的是，朝臣們會知道，皇上最信任的人是我！」

「國師雖然有本事，道法手段厲害，但他對人心知之尚淺。又或者是，他太傲，不屑於跟我們這些凡胎為伍。所以，他從來不籠絡人心。」

「不管是皇上，還是朝臣，對他只是怕，而不是敬……」

沈憶白又敲了敲親隨的腦袋，緩緩問道。

「你說，如果在你家宅附近，有一隻會吃人的大虎。雖然暫時你能跟它和平相，但不知什麼時候，它就會大發，咬人吃人，你會怎麼做？」

親隨深吸一口氣，低聲音，「卑職一定會找機會……除掉這隻大虎，永絕後患！」

沈憶白笑容可掬，「朝臣們，跟你想的一樣。只是他們太慫，需要一個領導者。而我……」

親隨連連點頭，「主子高明！」

沈憶白嘖了一聲，「還需皇上主把此事，給我辦理啊！不然，我即便出了力，也落不到好！」

被沈憶白惦記的皇上，此時正枯坐在青雲殿的龍椅上，目獃滯，神痛苦。

在他左右兩側，分別立著萬福萬公公，以及劉茂劉公公。

萬公公是去皇城門口，見證了溫錦救人，且一番擲地有聲的說辭，勸退陶明甫的那個公公。

劉茂也見過溫錦，不過是在無名殿外，守著殿門，主關門的那公公。

「妙妃竟敢騙朕！罪該萬死！」皇帝忽然怒拍龍椅，眸中噴火，「把推出午門斬首！把全家都斬了！」

「皇上息怒……」萬公公連忙把溫熱的茶水遞給皇上，躬說道，「今日那子挨了打，聽說打的慘，皮開綻，路都走不了了。」

「國師心疼得，差點掐死長公主殿下。親自抱著那子，一步一步地上了馬車。」

「妙妃欺君罔上，但下令打人的不是妙妃，只斬妙妃一家，恐難平息國師的怒火呀？」

皇帝一聽這話，憤怒立時轉為擔憂。

「朕被這賤婢騙，白白沒了個兒子……朕夠傷心的了，還得想法兒平復他的怒火嗎？」

萬福道，「不如把這事兒給那子，自己去查清楚。這樣，國師那邊好代，皇上也不必為難了。」

「不妥啊！」劉茂立即說道，「國師本就驕橫，那子也是當局者，如果把這事兒給那子，豈不太偏向他們了？朝臣們會怎麼想？會以為，皇上是怕了國師！」

「國師再怎麼厲害，誰是君，誰是臣，不可套吧？」

「對！」皇帝立刻拍龍椅道，「朕才是君！他道法再厲害，也是臣！」

這話，當著顓頊的面，他是不敢說的。

但眼前只有他的兩個太監，他再不發威，誰還把他放在眼裏？

「劉茂此言，深得朕心，」皇帝對劉茂道，「你以為，此事當給誰？」

「沈尚書替長公主求，國師賣了面子給他。皇上若順水推舟，把此事給沈尚書置，想來，國師也沒話說。」

皇帝點了點頭。

萬福立刻在一旁道，「這主意不錯，沈尚書也確實有主見。他已經命前朝的宮人，把皇後娘娘送回淑琴宮，且命宮人看守，不準人進出。」

「且沈尚書命人將妙妃及邊宮人，押去掖庭，命人看管。」

「長公主嗓子了傷，沈尚書請了幾位太醫，跟隨長公主去了公主府。公主府外，也留了人把守，若有風吹草，沈尚書定能第一時間知曉。」

眼見皇上聽到這兒，臉已然不好。

萬福連忙道，「啊，沈尚書知道了消息，定是第一時間稟報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