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不過十多歲的年郎，小時候家貧，吃不飽，他消瘦，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點。

但李春機靈，又得溫錦和初見信任。

下人們慣會見風使舵，竟也尊稱一聲「李管事」。

起初，李春被人這麼稱呼，他還面紅耳赤，愧得不行。

但自從他看見，初見被人恭恭敬敬對待時，非但沒有毫的愧，反倒自然而然，好像本該如此！

李春立刻起脊背，暗暗告誡自己。

「不能給夫人丟臉！我是夫人帶過來的人，他們敬我，就是敬夫人！我若立不起來，連帶著夫人也沒面子！」

從此，他便不再拒絕「李管事」的稱呼，也學著初見的氣質神態，越來越自然，也越來越像那麼回事兒。

李春接過門房遞上來的請柬，「這麼多啊？這些請柬，夫人從來不去，們怎麼還這麼執著呢？」

「不能都不去！」慕雲從一旁走上前來，把李春拉到一旁。

李春一臉警惕的看著他，「慕管事是東院的人，連我們西院的事兒也要管嗎？」

「小春啊，你別誤會，也別對我這麼大敵意，」慕雲笑著說，「就憑主子對夫人的態度，我還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嗎？」

「連長公主殿下得罪了夫人，都不得不低頭……咱們這些作下人的，當然都盼著夫人好！夫人好，咱們才能好啊！」

李春點點頭，卻仍不減警惕，「慕管事究竟想說什麼？」

「夫人不是京城人，也許不知道，在京城，這人際往很重要！」慕雲語重心長地說，「天天在屋裏頭，四門不出，只知綉蓋頭……」

「雖然綉蓋頭重要，綉蓋頭，是取悅國師……但大婚之後呢？仍圍著爺一個人轉嗎？沒有自己的圈子嗎？沒有幾個貴婦朋友嗎？」

「如今，夫人正炙手可熱的時候，不給大家面子，不應大家的請柬……等以後，這熱乎勁兒過去了，夫人又想結其他貴婦了……人家不記仇嗎？」

「人家熱臉過冷屁了，還會一直嗎？」

李春聞言，不由地微微點頭，越想越覺得這慕雲說的，實在有道理啊！

「多謝慕管事提點，我是小地方來的，年紀也小，想不到這麼多。以後，還請慕管事多多指教！」

慕雲微微一笑，客氣地拱拱手，「都是為主子做事的，你年輕，又得主子信任，咱們相互提點！」

「另外，你去聽聽下人都怎麼說……這可不影響京都貴婦們對夫人的評價，也影響自家人對夫人的看法！」

慕雲提醒之後，小春還真去聽了。

還真他聽見了不，下人們當著他的面絕對不會說的話——

「小地方來的，不懂得人際往的重要……也就只會討好國師……」

「男人哪有長？這般討好，一時有用，時間長了就膩味了！到時候你再看！一房又一房的小妾往屋裏抬！」

「本就沒有深固的娘家！還不藉著這機會，在京都站穩腳跟！只等著衰而遲吧！」

「到時候，連夫人的位置，保不保得住，都兩說呢！」

……

這話，一句兩句也就罷了。

說得人多了，小春聽得心驚跳。

他著急忙慌地跑去主院，「初見姐姐，小的想見夫人！小的有要事求見夫人！」

小春被一條威武霸氣的雪獒，攔在門廊外。

被雪獒那睥睨蒼生的霸氣眼神一瞟，小春只覺得肚子打。

但他還是鼓足勇氣，扯著脖子喊道。

「噓——」

初見冷不丁的從後拍了拍小春的肩膀。

「嗷！」小春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到我後的？」

「你有什麼事求見我姐？」初見抱著肩膀，不答反問道。

小春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音道，「夫人還在裏頭綉蓋頭呢？上次你讓我找的鴛鴦花樣子，綉好了嗎？」

初見目閃了閃，「那鴛鴦那麼複雜，花哨，哪有那麼好綉？還沒綉好呢，不過快了！怎麼了？誰你來打聽的？」

小春連忙搖頭，「不是……你瞧，這麼多帖子……」

「都拒了吧，阿姐才不跟們聚呢，又不認識，也沒什麼好說的！張家長李家短的，阿姐不興趣！」

初見不屑道，「不是炫耀夫君，就是炫耀兒子，這樣的聚會，沒得拉低我姐的份！」

小春一臉苦大仇深，「不是啊，初見姐姐……我聽府上下人都說，在這京都，人際往很重要！特別是貴婦們，有幾個手帕，更是關鍵！」

「張家長李家短，並非都是閑話，也有可能是朝中的風向！還有還有……咱們夫人，沒有深固的娘家勢力，就更需要手帕來穩固地位！」

「哈哈哈……」初見被他逗樂，手敲了敲他的腦殼，「小春啊，你這腦袋裏一半是水，一半是面吧？」

「嗯？」小春狐疑看著初見，「什麼意思？」

「不還好，一，全漿糊了！」初見抱著肩膀，不屑地搖了搖頭。

小春急得直跺腳，「姐啊！真的啊！你別聽不進去……」

初見無奈地嘆口氣，「那我問你，什麼人際往？一起喝個茶，嘮會兒閑話，混個臉，就人際往了嗎？」

小春聞言，疑地抓抓腦袋，「呃……」

「那你跟府上許多人都嘮過，他們若出賣了主子，或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你會幫他們求嗎？」

「那肯定不能！」

「但如果，他救過你的命呢？」

「啊這……」小春為難地抓抓腦袋，「應該，也許……會吧？」

初見哼笑，「所以啊，真正的人際往，是一種換！你對人家有用，或者有恩，人家才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出援手！可不是一起聊了閑話，就是人際往了！」

見小春還不明白，初見嘆了口氣，「看你年紀還小，姐姐就多說幾句吧！」

初見指了指那一沓子請柬，「們為什麼邀請我姐？即便我姐天天拒絕，們還天天送請柬？」

小春遲疑道，「因……因為國師看重夫人，甚至不惜為了夫人，跟長公主、跟皇上翻臉？」

初見笑道，「還不算太傻，們認為，我姐現在有和們等價換，甚至有讓們換到便宜的籌碼！一旦我姐手裏這個籌碼沒有了，即便現在我姐應了們的邀約，可到時候，即便我姐主邀請，你看們會不會避之不及？」

小春眉頭皺得的，「那……那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