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他邊睡

的手綿綿的，酒後也沒有什麽力氣，隻那麽一牽，便向下去。

趙政反手握，攥住了的手指。

纖細的手因為不再勞作，薄繭已經褪去。指關節很，似乎稍用力些，便會頃刻折斷。

趙政低頭看著淚眼婆娑的薑禾，深沉的眼眸中碎開冰霜，出裏凝聚的暖意。

這細微的回應在薑禾看來，卻似是得到了父親的安。

大喊一聲“阿爹——”，坐起抱住了趙政的腰。

薑禾的肩膀在抖，把頭埋進趙政熨燙平整的錦，哭得涕淚橫流肝腸寸斷。

“阿爹——你教兒好好吃飯，兒聽你的；你教兒道、天、地、將、法，兒全都學了；你還教兒廟算勝戰攻謀機變，兒不學了，還能活用……可阿爹你告訴我，如何可以狠下心，如何可以忍住不哭？阿爹，你教教我醫，教我怎麽治好你的眼睛。阿爹，你教教我法，教我讓你記得我，教我把你變回從前。你教教我，我會好好學，再也不懶耍。阿爹，兒錯了，兒對不起你的教導……”

趙政的一隻手僵地抬起，最終緩緩放下，放在的頭頂，隨著薑禾細碎的絮叨理著紛的長發。

直到薑禾哭累了，在泣中睡著，他才把輕輕推開放下。

薑禾的一隻手張開，抓住趙政的手，像沉睡的嬰兒下意識牽著父母，一刻也不鬆。

趙政隻

好和躺下。

他側看著淚痕未幹的薑禾，心中又憐又痛，輕聲道：“你沒有對不起誰。是他們，太該死。”

薑禾睡覺的習慣依舊沒有什麽改變。

子時翻，把錦被踢落。

醜時再翻一次，搭在趙政腰上。

寅時輕聲夢囈，喚的是“阿爹……”

然後的頭拱到趙政懷裏，又睡了一個時辰。

卯時七刻，趙政開薑禾的手起。

辰時剛到，薑禾醒了。

宿醉後的頭有些疼，也有些乏困，了眼睛起，先察覺到自己已經回到宅中床榻，再疑上的被子整整齊齊，蓋得有些過於嚴實了。

薑禾走淨房沐浴更，侍為束發描眉花鈿，扶走出臥房。

薑禾這會兒突然想起昨日似乎在酒醉中聽到薑賁的聲音，想起燈籠映照的線裏，掉落滿地的鴨梨，頓時有些生氣。

這小子吃我的住我的，還糟蹋我的梨。

薑禾大步向前廳走去，剛一進門，眉心就蹙起來。

平日一塵不染的地板此時堆滿了東西。

厚厚的鞋墊，奇醜無比的手拍鼓，一隻擱在籮筐裏、都沒有拔的死，紮得不太實的木柴，以及一個看起來瘦骨伶仃的十三四歲小姑娘。

“這些是什麽東西？”薑禾道。

聽聞醒了，慌忙跑來的宗郡邁進大廳，稟報道：“這些是昨晚殿下買的東西。”

昨晚嗎？

喝醉了花錢？

“本宮為什麽買鞋墊？”

“殿下說給薑大人買夠十年用

的。”

“鼓呢？”

“好看。”

“呢？”

“好吃。”

“木柴呢？”

“點火烤。”

薑禾抬手扶額，頭偏了偏道：“這丫頭總不能吃吧？”

宗郡歎了口氣，一五一十道：“街邊人牙子賣丫頭，殿下說這姑娘長得像親娘，非帶走不可。”

像親娘……

薑禾這才認真打量丫頭的模樣。

小丫頭圓眼低鼻梁瓜子臉，長手長腳皮黑黝黝，頂多算能看，怎麽比得上國天香的娘親？

小丫頭看到薑禾瞧著自己搖頭，立刻急了，慌忙跪行過來叩頭道：“奴婢不敢像殿下的親人，殿下千萬不要再賣了奴婢，奴婢願意當牛作馬伺候殿下。”

薑禾別過頭，宗郡連忙示意小丫頭不要再說，揮揮手讓下去了。

問了這麽多，薑禾有些口幹舌燥，這才瞧見牆角空空的籮筐，頓時氣不打一來：“薑賁呢？”

宗郡這次倒有些言又止。

“怎麽？”薑禾看向他，一雙眼睛靈清澈，似能瞧見別人的心事。

“在廚房……燒柴火。”

想了想，宗郡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這真是奇哉怪哉，”薑禾猛然了自己的臉，“他那個樣子，去廚房，燒柴？”

“是。”宗郡道。

薑禾的神便突然微僵，想到這天底下能讓薑賁燒柴火的，應該不足五人。再想到晨起時拉至口的錦被，以及昨夜似乎抱著誰哭了一場。

頓時張大，神扭曲道：“他……是他？”

“是。”宗郡低垂著頭。一麵想看來昨夜陛下恪守君子之風，並未趁虛而，一麵又有些憾。

昨日跟在薑禾和趙政後，他忍不住買了一個逗弄小孩的撥浪鼓。

看如今的形，似乎這錢花得有些早。

廚房濃煙滾滾。

趙政坐在廚房外庭院裏的小石桌前，翻開一卷竹簡細心地看著。過不多久門簾掀開，出薑賁被熏得黑紅的臉。

“趙公子，”他問道，“下一步是什麽？”

趙政的手指劃過竹簡上的字跡，認真朗讀道：“下一步出幾柴火，小火慢熬。”

“還得柴火啊！”

薑賁用驚訝表達不願，然而還是鑽廚房。隻一瞬間，便忽然聽到“媽呀”一聲，門簾飛起，薑賁衫著火竄了出來，徑直跳儲水的大缸裏。

“你們在做什麽？”

仆役衝進廚房救火，薑賁的腦袋鑽出水麵，看到薑禾就在他麵前，正怒氣衝衝地看著他。

“姐姐，咳咳，”薑賁胡抹了一把臉，笑瞇瞇道，“趙公子要給你燉老鴨湯，弟弟我打下手呢。”

“你這是打下手嗎？”薑禾著他的耳朵把他拎出來，“你這是在被他欺負。”

“你醒了。”

薑賁的求饒聲、仆役的忙聲中，一個沉穩的聲音緩緩響起，蓋過了所有的喧囂。

“去吃飯吧。”趙政走到薑禾麵前，溫聲道。

所幸除了老鴨湯沒有熬好，也做了不吃食。

“你為什麽欺負我弟弟？”

沒有問他為

什麽出現在這裏，也沒有關心他會不會被魏國兵馬捉住，薑禾隻想同他吵架。

“薑公子主要幫忙的，”趙政有些疑地解釋道，“不信你問他。”

薑賁打著噴嚏連連點頭。

“那你也不能使喚他！”薑禾道。

被姐姐這麽關心，薑賁的臉有些紅，轉頭看趙政的反應。

“好，”趙政道，“以後使喚宗郡。”

薑禾後宗郡的脖子一，下意識看了眼水缸裏的水還有多，趙政已經又改口道：“或者，蘇渝。”

牆頭樹叢掩映有個影一閃，不見了。

薑禾這才滿意，示意宗郡快些帶薑賁去換。

桌案擺在梨樹下，他們在秋日和暖的清晨對坐而食。

“今日要去接薑大人嗎？”

用小勺攪著菜粥，趙政問。

薑禾連喝幾口解酒的酸梅湯，把湯缽放下，目中泛起點點霾。

“接回來，然後呢？”趙政問，“你要留在魏國嗎？”

薑禾沒有回答。

一片梨樹葉子晃悠悠落下，掉在幾案上。

趙政抬手拂落樹葉，並不急著等薑禾的答案，而是繼續道：“魏圉雖然退位，也隻是退居幕後而已。龍君仍會在朝廷做事，魏國君臣都不會念著你的好。你在這裏，很難。”

“趙政。”薑禾忽然開口。

抬頭看他，神鄭重又坦誠，肅然道：“你攻破河中府的兵馬，應該不多吧。”

趙政神微滯，看著麵前聰慧異常的子。

“趙政，”薑禾又道，“退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