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屠盡楚國兵馬

“拿出來吧。”

魏國小小的宅院裏，薑禾一麵給父親洗腳，一麵溫聲道。

費力地蹲在旁邊的薑賁假裝迷糊，遞過去一塊腳手巾。

薑禾把父親幹瘦的腳從水中托起，接過巾淨，放在膝蓋上。

坐著小杌子，膝蓋的高度恰好可以讓父親很舒適地搭著。

“我讓你把婚書拿過來。”薑禾按著父親的腳底，對薑賁正道。

薑安卿把腳向後離，似乎有些不自在。薑禾又把他的腳拉回來，抬頭對父親微笑，出淺淺的梨渦。

的聲音帶著孩子親近長輩的撒：“父親，兒要出門一趟，走之前給您洗個腳，剪好指甲。等父親的指甲再長長，兒就該回來了。”

是撒，又是安。

不知道薑安卿有沒有聽懂，他空盲的眼睛木然呆滯，隻有一條瘦到鼓起的鬢角管，似乎跳了跳。

小丫頭立刻給薑禾遞上一把剪刀。

剪刀又大又鋒利，薑禾低下頭，認真給父親剪指甲。

薑賁就蹲在邊嘮叨：“姐姐，你果真要嫁給魏公子？我那個婚書，它丟了呀。”

“丟了也得給我找回來。”薑禾瞥了他一眼道，“你當魏國王室是好糊弄的嗎？沒有那個，他們會讓我隨軍抗楚嗎？”

“吧，”薑賁聞言站起，沮喪又充滿好奇地撓了撓頭，“既然這樣，我也要去。姐姐記得把魏國的兵馬給我，好讓我練練手。”

他歪頭

看著薑禾，薑禾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

正凝神給薑安卿往年凍爛的瘡印上塗藥膏，再把他的指甲剪短，又用銼刀磨圓邊角，細心的模樣，好似在燭前繡花。

傍晚的日斜斜地進屋子，把姣好的麵容照得和又人。

出征前，這個已經名滿天下的子沒有去挑選甲，沒有去準備行李，給薑安卿剪甲梳頭，叮囑伺候他的小丫頭好好聽話。

事無巨細一一代。

好像薑安卿這個天命之年的男人不是的父親，而是一個需要百般嗬護的孩子。

薑安卿坐在床榻上，手指輕輕攥住襟，似乎聽進了薑禾的話，又似乎什麽也沒有聽懂。

“父親大人，”臨行前，薑禾抱了抱他，和道，“您教我那麽多，也說‘紙上得來易，躬行不殆難’。如今兒就去試試，看看您磨的這一把刀，快不快。若兒輸了，宗郡會把您帶到最容易統一華夏的地方去。您會看到那一天的，兒相信。”

看到這破碎的山河終於迎來明主，那人以病弱之軀振九州龍脈。

婚書送進王宮，魏忌終於得到虎符。

一道道急公文從魏國都城發出，要求各州府郡縣調兵馬，向東集結，遵旨抗楚。

魏忌同薑禾齊齊。

為了加快速度，他們沒有乘坐馬車。

數匹戰馬高大威猛，疾如閃電，馱著三名年輕人向戰場去。

魏忌在前，薑禾跟隨，後麵的薑賁由於不擅馬

，被落下數十丈遠。

“姐姐，沒聽說過你騎馬這麽好啊！”

好不容易追上了歇腳喝水的薑禾，薑賁趴在馬背上形同爛泥，忍不住道。

“這就要問你的親姐姐了，”薑禾對他一笑，再一次翻上馬，“陛下每回讓去學馬，都差遣我冒充。”

沒想到當初被迫學下的本事，也會有用武之地。

薑禾的影已經遠去，薑賁虛弱地抬著手，看向道：“你才是我的親姐姐——”

一開始，他為了盡早回到齊國，認當姐姐；後來，他畏懼趙政，不得不把當姐姐；可在魏國相了這麽久後，薑賁覺得，就是自己的姐姐。

又漂亮，又有本事，又護著他。

看，還帶自己學打仗呢。

戰馬飛奔間，若恰好雙馬並頭，魏忌總忍不住同薑禾說話。

“或許戰爭可以避免。”他道，“大魏如今若跟楚國全麵開戰，是勝不了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莫說是魏國，就算如今是雍國同楚國開戰，也必敗無疑。

原本楚雍兩國勢均力敵，但雍國因為修渠，已沒有多兵馬糧草可用。

楚國就是知道他能獨大，才這般肆無忌憚。

“不是跟楚國開戰。”薑禾握韁繩大聲道，“是要把他這次帶來的三十萬兵馬全殲！隻有這樣，才能嚇退楚國，給魏國換來十五年安寧。”

十五年，足夠魏國強盛，也足夠魏國練出一批新兵。

獵獵風中，的聲音鎮定從容

，卻又充滿殺伐果斷的震撼。

魏忌倒吸一口冷氣。

看各路兵馬匯合的況，魏國這邊勉強能夠湊足四十萬。以四十萬兵馬，打退三十萬不難，但若全殲，恐怕幾無勝算。

若來打，即便魏國勝了也會元氣大傷。恐怕到時候鄰國便會蠢蠢。像當年三家分晉一般，把魏國蠶食瓜分掉。

更何況楚國吃了這麽大的虧，如果反擊怎麽辦？四十萬是魏國的全部，三十萬，卻不過是楚國前來魏國邊境迎接兵家卷的護衛軍而已。

“不知小禾你有何妙計？”魏忌想了想，還是勒馬而停，鄭重問道。

薑禾的戰馬停下，在原地揚蹄，旋即慢慢轉了個圈。

看著魏忌，紅在風中飄揚，眉間有濃濃的冷冽，不假思索道：“先用咱們的先頭部隊，打他個措手不及。把他們留在外麵燒殺搶掠的小部隊全都打回大梁城外。羋氏孤軍深，他們圍大梁，我們圍他們。把他們圍到兵困馬乏糧草殆盡，再一舉擊殺！敢犯魏國，我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魏忌心生震撼久久不語。

一舉擊殺，大梁城外將會被鮮浸。

薑禾又道：“羋氏欺怕不擇手段，隻有把他們打怕了，他們才會擔憂懼怕，給魏國休養生息的機會。”

是這樣吧。

但兵法裏看起來水到渠的事，若真做起來，卻半點差錯都不能有。

有了，就是無法挽回的敗局。

魏忌看著麵前躊

躇滿誌有竹的薑禾，覺得心裏像著一顆石頭，一顆搬不走，放不下，讓他不知該擱在哪裏的石頭。

良久，他緩緩歎了一口氣，看著薑禾道：“就聽你的。”

薑禾點頭縱馬而去，魏忌目深深地看著的背影。

迎著風，像一隻展開翅膀的朱雀。

——“飛朱鳥使先驅兮，駕太一之象輿。”

朱雀正是楚國百姓懼怕又崇拜的圖騰。

或許隻有薑禾，才能這麽雷厲風行，猶如天降神兵般，要屠盡楚國三十萬兵馬。

最先拔營聚集的五萬兵馬到魏忌手上，如薑禾所說，打了楚國遊在外的兵馬一個措手不及。

那些兵馬是為了在村莊搜集糧草，被羋負芻派出去的。

他們輒殺人，已在魏國犯下罪行累累。

魏國軍將一為立威二為複仇，即便是楚人跪地投降，也全部殺死。

三日後，遊在外的楚國兵馬終於全部回營，不敢出來了。

魏忌留兩萬兵馬給薑禾，讓在大梁以北百裏的卜寨紮營，負責後勤。他自己則率領其餘部隊，慢慢呈圍合之勢向大梁城外的楚軍。

到這裏，一切都按著薑禾的謀略，幾無錯。

“厲害啊！”卜寨臨時搭建的城牆外兩裏，薑賁抬頭看著數丈高的烽火臺，驚歎道。

薑禾點頭，看向大梁城的方向，緩聲道：“當初大梁城危機，就是這裏先看到了大梁困，將士爬梯向上點燃這裏的烽火，把消息依次向西傳過

去，直到傳進城。”

薑賁瞇眼笑著道：“我知道！幽王當年不就是用這個烽火戲諸侯嘛，聽說咱們齊國國君到那裏時直罵下次要拿八軲轆子去。那是咱們齊國打人的東西，褒姒聽不懂，還笑呢。”

是啊，笑得周朝失信於天下，各諸侯國紛紛獨立，糟糟打到了現在。

“薑賁，”薑禾忽然看著這個弟弟，正道，“你回齊國去。”

魏國的宅院裏，梨樹已經落盡了枝葉。

宗郡出去送信了，小院子裏隻有正在曬太的薑安卿，和服侍他的那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頭。

小丫頭正在給薑安卿。

薑安卿的風嚴重，如今剛剛冬，薑禾就製了熊皮，給他圍得嚴嚴實實。

今日趁著天氣好，小丫頭把薑安卿扶出來，解開熊皮套，讓他的曬曬太。

日溫暖，有護衛慢慢遠去，侍送來點心，問過不需要服侍，也緩步離開了。

薑安卿坐在薑禾專門為他買來的躺椅上，耳中聽著各方的靜。

小丫頭乖巧地不說話，得差不多了，便給薑安卿重新圍好。

忽然，一個儒雅溫和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似乎怕嚇到般，暖聲道：“丫頭，你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