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為出戰

真是荒謬至極！

年將軍蒙恬氣得暴跳如雷。

陛下駕親征，當然是為了大雍國祚綿延，為了今日躍馬揚刀，讓楚魏兩國的憨子看看我大雍的士氣，從此畏懼我大雍的國君，老實待著，等著我大雍平定天下。

怎麽你這個帶著黑臉丫頭就敢在世出門的人，自以為看穿我們的份了不起，敢諷刺我陛下為了人嗎？

我打死你這個老頭子！

然而他的手還未到車簾，便覺巨大的阻力傳來，什麽人扯著他的帶，把他向後拉去。

“休得無禮！”趙政的聲音肅冷嚴厲，一聲暴喝，嚇得蒙恬老老實實退回去。

而那個黑臉丫頭，大驚之下也摔爛了陶盆，跪在地上慌地整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蒙恬多心，總覺得這丫頭抬頭看見國君時，有一瞬間的怔愣。

怎麽剛才離得遠沒看清，這會兒發現我陛下長得好看了？

趙政站在馬車外，聲音肅然道：“非是部下失禮，實在是不知道老伯怎麽就知道了孤的份。”

不是的。

蒙恬搖頭。

我是惱他說你為了人駕親征呢。

然而看趙政的神語氣，顯然極為看重馬車裏尚未麵的老人。於是蒙恬隻好站在一邊，手指按著刀柄，小心警戒。

“四年前在楚國，”馬車裏的薑安卿緩聲道，“陛下還是雍國的質子。那時候小老兒有緣見過陛下一麵，還記得陛下的聲音。”

趙政四年前的確

在楚國。

但他在楚國為質兩年，中間見過的人數不勝數，並不記得這個聲音。

而馬車裏的人，隻見過他一麵，便能對他的聲音銘記在心，讓人驚訝。

但這人現在顯然不想走出馬車與他相認。

趙政聞言一笑，頷首道：“原來竟是故人。”

算是……故人吧。

薑安卿還記得那個十七歲的年。

他躺在病床上，因為中烏頭之毒，四肢麻木脈象沉遲，力昏厥幾乎要死了。楚國王室方寸大，找來的醫者卻說得顛三倒四。

終於，醫者開完藥方紛紛退下，他的那個侍李溫舟跑去藥房抓藥，卻發現本配不齊。

有人提前買空了楚國都城壽春全部的解毒藥草。

薑安卿就是在這個時候，臨時租借了一個鈴醫#pageNote#0的幡旗鈴鐺，吆喝著“祖傳解毒”走過去。

他就這麽到了趙政病床前。

薑安卿的藥方很簡單，隻要略認識些草名，房前屋後都能挖到。

李溫舟迅速張羅著去挖藥，薑安卿收了巨額診金準備離開，可就在這個時候，趙政卻大喊一聲：“以殺止殺！”

他轉過頭，看到中毒的年雙眼空茫地看著床頭，眉頭蹙問：“七國征戰，百年不休，以殺止殺，可以嗎？”

薑安卿看著他，把診金一塊塊收進袖，點頭道：“可以。”

年的頭揚起，再度閉上眼躺倒昏睡過去。

原本薑安卿不太記得這件事，可後來他在城慢慢恢複神智，總聽薑賁

無意中提起他姐姐安國公主薑禾和雍國國君趙政的故事，便細細回憶了一下。

他記得趙政長得還算周正。

聲音也不錯。

不過他不記得自己給薑禾封過爵位，還給生過弟弟。

看來他被困這三年，自己的兒很爭氣。

薑安卿這麽想著，再次問：“那麽陛下此去楚魏戰場，到底是不是為了人呢？”

後的蒙恬抑著怒火起氣，一個黑臉丫頭背對趙政坐在車前室，再遠一些，不知有多兵將在小心聽。

趙政道：“孤去楚魏戰場，是覺得羋負芻的目的不是與魏國開戰，而是殺死安國公主薑禾。薑禾不能死，所以孤去，也可以說是為了人。”

若楚國的目的是與魏國開戰，魏忌大可以分而擊之緩慢把楚國拖死。但如果楚國是為了殺薑禾，便是不可防，不可控的。

以一人命麵對三十萬大軍，兇險叵測。

蒙恬聞言驚訝地張大，眉頭皺得一張臉都要變形。

看來的確是為了人。

這個薑禾的，就是傳言中陛下之前的王後、兵家傳人吧，就是那個蘇渝對他抱怨的，眼下趙國自詡能打敗大雍的原因。

“原來如此，”薑安卿聞言道，“陛下救薑禾，為了什麽？”

自然是為了的兵法謀略。

蒙恬心中道。

可耳邊卻響起趙政的聲音：“孤救，是因為不想讓死。”

不想讓死，這理由很簡單，卻的的確確，是他心中所想。

趙政曾在

心底嘲笑魏忌，嘲笑他因為懷疑薑禾死了，便在心痛之下患上眼疾。這等心智，簡直不堪一擊可引以為恥。

可後來他才知道，莫說是患上眼疾，就是薑禾有一點差池，他都要痛得死去一回。

這種關心和掛懷，竟然跟薑禾是不是他的人無關。

即便喜歡的、想嫁的，都是別人。

馬車中的男人聽到這句話，沉默片刻道：“陛下曾說要以殺止殺，今日卻又以殺救人。他日若能統一華夏，希陛下也可以放下殺戮，以社稷黎民為重。”

趙政心中微，突然覺得這男人前麵的話極力藏自己，可這一句，卻流出他的風雅學識。有一種莫名悉的氣息流出馬車，讓他心中如遭雷擊。

“采菱，走吧。”

這一句話剛剛落地，外麵的冰雨忽然停下，薄弱的進破廟，在馬車前照出一條明亮的道路。

“哎！”

黑臉小丫頭應著聲，垂頭趕馬車。

馬車輕又快，迅速消失在道盡頭。

趙政仍有些震驚地站著，他心中有很多想法，卻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薑……”

不可能！

但這世界上還會有誰，說話談吐和那麽相似？

趙政翻上馬，快速向馬車奔去。

可待他在林盡頭勒馬而停，卻發現前麵是一個渡口。主仆二人，連帶他們的馬車，都已經消失無蹤。

黃河水滔滔，咆哮東流。

遠遠的水麵上，有快船趁著水勢向東而去。

船夫大聲唱著歌。

波濤洶湧的水麵上，趙政看到一個斷臂男人站立船頭，風吹他的衫飄揚，而他心如磐石，往最危險的地方去。

“陛下！”追上來的蒙恬大聲道，“咱們騎兵太多，沒有辦法乘船去大梁。”

“孤知道，”趙政手握韁繩道，“所以我們要快些。”

此時快船之上，小丫頭采菱在船頭扶著薑安卿，忍不住道：“大人，婢子似乎見過那個雍國人。”

“在何見過？”

“就是買我那一日，”采菱回憶起那天的事，又心酸又覺得好笑，“殿下喝醉了，拉著我說我像的母親，當然婢子絕對不像，是殿下醉了，然後就把我買回來。我跟在宗管事後，遠遠就看那個男人扶著殿下走。殿下不知怎麽發了怒，連打帶踹的，一路都鬧著。”

薑安卿笑起來，末了又確認道：“你說的男人，是今日同我說話的那個吧。”

“是，”采菱道，“沒想到他還是雍國的陛下咧。”

薑安卿點頭。

耳邊是滔滔黃河水聲。

不知怎的，心很好。

“信送去了嗎？”

卜寨的營帳中，薑禾厲聲問。

傳令兵立刻近前，答道：“已經送去，公子正排兵布陣。”

自那夜魏忌主襲營攻擊，戰事已進行兩日。

楚魏兩國皆有死傷，但相比之下，楚國死得更多，士氣也因此更為低落。

薑禾為魏忌守住後方供給糧草的道，同時也把每一條思慮好的計謀，迅速送去前方。

這一回

，務必要把楚國三十萬銳盡殲。

傳令兵退下，薑禾方才轉坐在食案前，開始食用今日的第一餐飯。

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什麽，手把袖裏的信箋取出來。

是一封黑棉布做的信封，用檀木扣扣。

這封信已經收到很久，數次拿出來，卻數次沒有打開。

寫了什麽呢？

的手挲著木扣，角出一點笑意。

“公子。”駐守齊魏邊境的將軍對薑賁拱手，恭敬卻又斷然道，“恕末將不能聽從公子的吩咐，帶兵進魏國。”

“若本公子一定要呢？”薑賁帶著十幾個人進行軍大帳，對齊國統帥道。

“那便恕末將無禮了。”將軍道，“來人，把公子綁下去，嚴加看管！”

可營帳的帳簾卻突然放下，裏有些昏暗。

“不就是喊人嘛！”薑賁笑嘻嘻道，“本公子也會。”

“來人！”他的聲音倒是並不恭敬，大喝道，“把這位將軍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