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卜寨遇襲

“公子公子！”衝上來的部將氣如牛，在前麵攔住薑賁道，“大夥兒實在跟不上了。”

從齊魏邊境一路趕過來，除開馬匹未加保養，導致蹄腳爛掉的損失，單單因為晝夜不停地奔跑，就有不兵將暈倒在地，被抬下去休養治病了。

出發的時候他們有二十萬銳，如今還沒有到達戰場，便折損了三萬。

這都是因為公子不會帶兵，又心急火燎往大梁跑的緣故。

“瞧你們那慫樣！”薑賁淡定地罵著部將，神很好道，“本公子不就能跟上嗎？”

部將瞥了一眼薑賁屁下的馬車，沒有吱聲。

訓話時說好的與兵將同仇同悅呢？你自己怎麽不下來跑兩步？你連騎馬都不願意，還好意思苛責兩條跑路的士兵嗎？

薑賁看到部將的神，不自在地扭了扭子，咳嗽一聲道：“這裏距離大梁多遠了？”

“隻剩下八十裏，”部將道，“此時若再不休整，等到了戰場，將士們恐怕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說完又指了指西邊道：“安國公主紮營的卜寨，距離此隻有三十裏，不知道咱們是要去哪邊。”

“當然是大梁！”薑賁一拍大道，“卜寨又不打仗，本公子去那裏添嗎？”想了想，他揮手道，“就地休息埋鍋造飯，大夥兒吃頓好的。一個時辰後，楚國瞧瞧咱們的本事！”

兩萬士兵中，可披甲上陣者，不足一萬。

薑

禾並沒有軍中取上將首級的能力。

學的是治國理政、兵法謀略，不是舉刀拚殺以一敵百。

所以手握腰刀的，並沒有站在最前麵。

最前麵，是用丈高矮牆作為掩，用弓弩對準外敵的戰士。

弩箭蜂擁而出，僅有零星幾支刺楚軍，更多的則被高舉的盾牌擋住，掉落在田野中。

楚軍如閑庭信步，魏軍卻膽戰心驚。

丈高的矮牆並不足以抵擋十萬兵馬，一旦他們近，便會翻卜寨。

這個小小的村落便會為搏的戰場，這裏的百姓，也將被屠戮殆盡。

“陳將軍，”薑禾下令道，“三千人，出北門，點烽火。”

烽火點燃，周邊幾個城池便會知道卜寨遇襲。

若魏忌的兵馬在附近，必然會來救。

這是卜寨百姓唯一的希。

卜寨有五十匹馬，這些馬並不是戰馬。勉強套好轡頭，陳將軍組織了一隊騎兵。

他年近四十，雖然已在軍中十年，生死攸關的場麵也見過幾次，但這次他出發前，對薑禾道：“若末將殉職，不必收。”

庶長以上的軍死了是要收埋葬的，他說不用，便是抱著必死之心，且打算和士兵一同暴荒野。

薑禾眼中有濃濃的霧氣散開，勉強抿凝神保持鎮定從容，把如何用兵告訴陳將軍。

北門距離烽火臺一百丈遠，不必同楚軍糾纏。盾牌兵在前，輕裝步兵在後，殺一條路掩護。騎兵衝出去占領烽火臺四

周，清除裏麵的楚軍，上臺點火。

楚軍大多在村莊南麵，北麵烽火臺附近不足一萬人。以三千人打一萬，猶如以卵擊石。

但是點燃烽火，是卜寨百姓能夠活命的唯一希。

至於大魏的其餘將士，就死守村莊，直到等來援兵。

“要快。”薑禾道，“或許還能回來。”

陳將軍大笑道：“馬革裹，正是陳某畢生所願。”

為吸引楚軍，減輕衝擊烽火臺的將士力，薑禾翻上馬，打開了卜寨南門。

一紅的，在盾牌兵和重甲步兵黑戰甲粼粼閃的芒中，分外灼目。

約七十丈外的楚軍頓時蠢蠢，而楚國公子羋負芻，忽然瞇起了眼。

“就是安國公主？”他自言自語道。

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但馬背上的那個人姿容風雅卻又威風凜凜，擁有南方子鮮有的銳氣。

“有意思！”羋負芻忽然笑道，“抓活的！”

魏軍一擊而回，先把楚軍吸引進程，牆的投石車突然發，打得楚軍人仰馬翻，慌忙退回。

“他們怎麽會有投石機？”

“快退！”

這是卜寨唯一的投石機，是前些日子在戰場收繳楚軍的。因為壞了，魏忌便送來給薑禾看。

今日知道楚軍來了，薑禾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投石機運到這裏修好。

卜寨南門關閉，薑禾騎馬穿過城寨中最寬的道路，向北門去。

“怎麽樣？”

一個退回來的士兵趴在馬背上，用最後一口氣道

：“殿下，我等，沒能……”

薑禾向寨外看去，那裏，三千魏軍全軍覆沒。

陳將軍的戰馬就倒在距離烽火臺僅數丈遠的地上。

戰馬被砍斷前，他摔在地上，後背著一弩箭，正拖著已經無法站立的子，向烽火臺爬去。

五尺，半丈，一丈……

一名楚軍慢悠悠走到他麵前，揮刀砍斷了他的頭顱。

向前攀爬的終於靜止，在烽火臺下蔓延開，紅得燙傷心肺。

薑禾的手在裾間攥，想要大哭一場，神卻隻是更加平靜。

“來人。”薑禾站在高，轉道，“傳我的命令，卜寨百姓躲軍營，以五千兵馬誓死衛護。其餘者，隨本宮出北門，點烽火。”

趁著此的楚軍正在查點傷亡稍作休整，趁著南邊的楚軍報訊卜寨有投石車，嚇得他們退回去，薑禾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士兵在集結，取過一件甲，快速穿戴完畢。

而卜寨外的道上，一輛馬車正在靠近。

“大人，還要走嗎？”

馬車前室駕車的采菱幾乎要哭了。

明明已經把親眼所見的景告訴薑安卿。

講前麵的寨子被士兵圍住，那些人舉著土黃的旗幟；講寨子裏衝出來好多人，都被殺了；講寨子外立著一個圓圓高高的東西，守著那東西的士兵都被寨子裏衝出來的魏軍殺了，隻剩下一個。

可薑安卿道：“丫頭，那東西烽火臺，咱們到那裏去。”

去嗎？

難道不要命了？

“隻有點燃了高的火，才會有兵馬來救村子，村子裏的人才能活命。阿禾在村子裏，魏國的百姓在村子裏，咱們怎麽能袖手旁觀呢？”

“可是，那裏有人守著啊！”

“丫頭，別怕。”薑安卿道，“你用匕首刺向馬，馬兒會衝過去，那人在哪裏站著，你就撞向哪裏。他是步兵不比弓弩手，擋不住你的。”

采菱藏著一把匕首，那匕首從來沒有用上過。

也沒有殺過人。

“大人，”采菱把腰帶解下來，把匕首纏在手腕上，深吸一口氣道，“公主買了我，我的命就是的，你說怎樣，采菱就怎樣吧。大不了今日死了，去見我那死的姐姐。”

深紅的濺起，拉車的馬兒嘶鳴一聲，向烽火臺衝去。

後似乎有一個悉的聲音在喊：“薑大人！薑大人！不要去！”

是誰啊。

顛簸著飛速向前的馬車中，采菱想。

無論是誰，擋不住我們去救公主了。

一切和薑大人說的一樣。

那士兵果然阻攔，然後被馬蹄踩死。馬車著烽火臺停下，采菱沿著外麵窄小的臺階爬上去。

薑安卿在下麵守護。

“大人，這裏有個門！”著氣道。

“你找到一個錢幣形狀的木頭，拔出來，門就開了。”薑安卿在下麵說話。

即便在生死關頭，他的聲音也很溫和，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門果然開了，目是一個土磚砌築的矮臺。數尺高的蘆

葦和雜草堆積在正中，旁邊放著半的木柴。

“丫頭，”薑安卿道，“你先用火折子點燃幹草，等燃燒起來，便把柴覆蓋上去。”

來的路上他們因為要生火做飯，隨帶著容易點燃的火折子。

可是不知道是因為天冷在下雪，還是因為高的風有些大，火遲遲無法點燃。慌中，采菱看到遠已經有楚軍向這邊靠近。

“大人，大人！”驚慌失措道，“點不著。”

“丫頭，”薑安卿站在爬上烽火臺下的臺階前，揚聲道，“想想辦法。”

采菱焦頭爛額驚恐慌，眼見楚軍越來越近，索咬牙下棉襖，往火折子湊過去。

服一點即著，再投幹草。

“轟——”火焰燃燒起來。

“大人！”采菱激地扶著烽火臺的邊緣向下喊道，“點著了！”

話音剛落，便有一支羽箭著的額頭飛過，把嚇得回來。

火越燒越大，采菱迅速把柴放在火焰上，滾滾黑煙衝天而起，似乎把低的天都拱得高高的。

采菱蹲下子往外看，見楚軍已經離得很近。

在麵臨死亡的絕中，反而生出勇敢。

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麽厲害，可以幫忙救一城百姓。

隨即采菱眼前一亮，看到有十幾個男人騎著馬從道上向這邊奔來。為首的，正是公主宅院裏，做事周全滴水不的管事宗郡。

他後麵壯的漢子，都是宅子裏的護衛。

你們來了啊

！

采菱力般緩緩坐下，在嗆人口鼻的濃煙中，笑了。

“大人！了！”

“采菱，”烽火臺下的薑安卿仍舊像往常般同說話，“你覺得，阿禾長得，像不像我？”

……

“殿下，看！”

剛剛集結兵力，正準備打開北門的薑禾，抬頭看到烽火臺上黑煙升起。

北門外的楚軍原本便是要阻擋魏軍點燃烽火，此時見前功盡棄，已準備攻打寨門。

“怎麽會？”薑禾隻疑了一瞬，便收回視線。

寒聲道：“既然是這樣，爾等便與本宮一同守城！”

“那是什麽？”

荒野上，齊國公子從馬車裏探出頭，忽然大驚失跳下來。

“那是不是卜寨？”他拉住一人問道。

還未等那人開口，便把那人扯下了馬。

“我的天！我姐！”

薑賁翻上馬，來不及跟部將解釋，便掉頭向北衝去。

衝了數丈又勒馬匹勉強停下，似乎這會兒才發現自己帶著大軍。他轉頭厲聲號令道：“全速前進去卜寨，見楚軍格殺勿論！若有滯後者，以違反軍令罪斬殺！”

大軍向卜寨衝去。

姐姐……

薑賁臉慘白額頭冒汗。

等等我，無論多難，等我！

“陛下！”

“看到了。”

馬匹上的趙政一句話都不多說。

他覺自己在跟幽冥之神賽跑，隻要晚一步，他心的人，就會被拖黃泉。

永不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