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求殿下救命

像是回應著他的哭泣，四周突然又起了風。

不是北風也不是東風，風從四麵八方來，嗚嗚作響。

仿佛是齊國曆代先祖在悲泣，又仿佛是大齊國破時百姓的哀嚎。

薑禾俯下子，輕輕拍了拍薑賁的肩頭。

“別哭了，”說，“你比他們想得遠，他們還沒發現呢。”

他們，是現在的齊國王室，是高居廟堂之上的權臣將軍。

齊王竟然沾沾自喜，以為在大梁摻和了一腳，就已經有能耐打敗楚國。

大臣們也鮮有深謀遠慮擔憂未來者，更別提未雨綢繆早做打算了。

得過且過的氛圍中，齊國這些年裹足不前。在逐漸強大的雍國和楚國麵前，何止差了一星半點。

隻有薑賁想到了，雍國和楚國的目的，都是要吞並天下。

而齊國或許首當其衝，為他們的囊中。

薑賁貴為公子，想要避難可以逃亡他國。但這裏困守家園的百姓，卻不免被鐵蹄踏過。

他不是為自己哭，也不是為父母宗室哭，是為百姓哭。

“姐，”哭了一會兒，薑賁索坐在田埂上，抹淚道，“姐姐你要幫我。”

“幫你不難，”薑禾道，“要麽我給你個法子讓百姓足，道無殍；要麽給你個法子為大齊練兵，兵強馬壯。但我大齊的國庫裏沒有多金餅，故而隻能做一件事。你來選。”

舉國之力也隻能做一件事嗎？

薑賁立刻坐直了子，眼睛轉了轉，疑

道：“即便百姓富足，還是會在亡國時被搶掠一空吧？”

薑禾輕輕歎息道：“會。”

“那倘若兵強馬壯，也不能抵擋楚國他們的進攻吧？”

“是。”

“那有什麽用？”

薑賁使勁兒撓了撓頭，恨不得掀起地上的泥土拍在自己頭上，充滿了懊惱和慌。

“那就是你的事了。”

薑禾站起，四野的風裹挾著的披風，高高地吹起，又緩緩落下。薑禾素白的影像一片不化的雪花，孤冷又倔強，讓薑賁躁的心漸漸沉靜下來。

的確是他的事。

他要好好想。

薑安卿下葬後，前往薑府詢問兵法的人漸漸多起來。

薑禾來者不拒，無論是朝中大將還是無名兵丁，都一視同仁。

齊國國君更是把薑禾抄寫的兵法全卷下發軍中，這樣沒過多久，其他國家一字難求的兵家卷，在齊國真是連小兒都能背誦一段了。

看到這種況，宗郡總是嘖嘖出聲，一麵搖頭說薑禾暴殄天，一麵憂心是不是應該抄寫一份送到雍國去。

“陛下他，有嗎？”

趁著有一日院子裏的茶花開了，見薑禾眉頭舒展，宗郡問道。

他說的陛下，自然是雍國的陛下。

薑禾斜睨他一眼，一邊修剪花枝，一邊疑道：“宗管事還在給他做事啊？”

“那倒沒有，”宗郡愧地笑了笑道，“就是怕齊國人人都會打仗，以後陛下要吃虧。”

“不會的。”薑禾搖了搖頭。

兵法在於活學活用

，當年父親教對弈，便是把兵家詭道融其中。日複一日，在變化無窮的棋盤上，教會了用兵之道。

就算他們能把兵家卷倒背如流，等真的到了兩國戰的戰場，恐怕還是會顧此失彼。

聽到薑禾這麽說，宗郡放心地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想到什麽，又笑了起來。

看來公主殿下也不想陛下敗了呢。

他們會這些兵法有什麽用，寫兵法的主人，搞不好就到雍國去了。

宗郡這麽想著，心裏正高興，突然聽到門外一陣嘈雜，一個人衝了進來。

魏國公主魏子佩穿一件藕荷的深，皮靴踩著地麵“蹬蹬”作響，甩開拉扯著的小丫頭采菱，跑到院落裏。

雖然千裏跋涉風塵仆仆，上卻仍帶著魏國王族慣有的風度。

門口駐守的護衛不像采菱那樣客氣，他們舉起弩弓對準魏子佩。

這是趙政派來保護薑禾的人。

事實上，他們曾經是趙政的護衛郎中令軍。在他們眼裏，除了主人，其他人都可以是死人。

魏子佩魏國公主的份，不影響他們百發百中奪人命。

薑禾連忙抬了抬手，給魏子佩說話的機會。

聽說上次在魏國時，魏子佩曾經到的宅邸大罵忘恩負義，這一回跑了一千裏遠，不會還是罵人吧？

於是轉頭對宗郡道：“去給魏國公主倒一杯水，罵累了好潤。”

但魏子佩這一次並沒有罵人，“撲通”一聲跪在地板上，當

著這麽多人的麵，哀聲道：“求殿下救人一命。”

薑禾的臉瞬間白了。

待客的前廳裏隻有薑禾和魏子佩兩人，薑禾親自燒水煮茶，送到魏子佩手裏。

春寒料峭，魏子佩輕輕抱著杯盞暖手，淚水流個不停。

說大梁一戰雖然全殲楚軍，令魏國威震四海，但魏忌卻歸還兵符卸掉軍職，回到家中。

他不吃不喝數日，直到驚了太後。

太後親自駕臨公子府，訓斥魏忌不守孝道令人擔憂。但魏忌說因為他的失誤，死了太多的百姓，他要以命抵命。

門客哭求，新君下詔勸，都不管用。

“其實若為百姓何至於此，”魏子佩看了一眼薑禾頭上簪著的白花，垂淚道，“打仗當然會死人，死去的士兵就不是百姓嗎？哥哥他消沉頹廢，是疚於因為他的原因，薑大人殞命卜寨。他覺得對不起公主，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薑禾跪坐在茶案前，手指木然地握著茶磨，把茶葉碾磨，沒有說話。

魏子佩對施禮道：“正月裏時，哥哥就已經躺在床上不了了。我出發來齊國時，告訴他如果他死了，齊國那位公主不會同你，反而會覺得你懦弱，他這才肯喝一口參湯。我來，是求你去看看他。你可以不嫁給他，但是去勸勸他，總是好的。哥哥重，他聽你的話。”

“他聽我的話嗎？”薑禾突然抬頭，眼眸中有冰雪般的清冷，驚得魏子佩肩膀聳起

，說不出話來。

薑禾丟下茶磨抬腳出去，把魏子佩留在大廳裏，獨自麵對滾燙的炭火，和飛濺而出的開水。

魏子佩沒有走，在齊國留了下來。

薑禾修剪花枝時，跟在後提著水壺，時不時說一句話。

“我哥哥也喜歡這個花，他說是因為你喜歡。”

薑禾做飯時，把水從水缸裏舀起又灑落，口中道：“哥哥還為你學燒菜哩。”

布行來人給薑禾送服時，也在旁邊湊一句：“公主你現在一白，倒像哥哥得很。”

說完意識到薑禾穿白是為了守孝，連忙又掩住了。

就連宗郡，都不了被魏子佩跟著叨叨幾句。

“聽說你是雍國來的，你們國君，有我哥哥風流倜儻嗎？若不是你們國君橫一腳，可能我家哥哥都有小娃娃了，小娃娃都會玩撥浪鼓了。”

宗郡心驚跳地把手進袖，了他一直帶在邊的撥浪鼓。

他的這個撥浪鼓的確是給薑禾的小娃娃準備的，但他無比希，這娃娃姓趙。

如果不姓趙，他幹脆再死一次，這一次一定死了。

“麻煩讓一讓。”宗郡連忙逃走。魏子佩兀自跺腳道：“怎麽連你也不跟我多說話了？我就要待在這裏，煩得薑禾不得不到魏國去！”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個響雷一樣的聲音道：“魏子佩！你想死嗎？”

魏子佩汗倒豎向門口看去，見一個壯實的影出現，紫錦帶的薑賁怒氣衝

衝地看著。

“媽呀！”

幾乎忘了這個瘟神也在齊國。

魏子佩轉就跑，沒跑兩步，便被薑賁提起領整個人懸在空中，大步向院外帶去。

“本公子要把你扔出去！”

薑賁喝道：“這幾日本公子在宮中思考大事，沒想到被你跑來叨擾姐姐。他們不你，是看在跟魏忌有些。我跟他可沒有！”

可他剛剛走到照壁，便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過了魏子佩的驚聲。

“薑賁，把放下。”

魏子佩又驚又怕，坐在地上哭起來。

“我不就是想讓你去一趟魏國嗎？”指著薑禾道，“當初哥哥送你後回到，正遇到長兄提刀要把薑大人殺掉。哥哥衝上前去保護，被長兄把後背劃開，深可見骨險些喪命。他為你做了那麽多，你就這麽狠心嗎？”

薑禾呆立在院落裏，角微張沒有說話。

“姐姐你別聽胡說。”薑賁把腳從魏子佩屁下出來，恨恨道。

“讓說。”薑禾走近一步道。

讓說，說出自己還欠了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