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抓時間

最好的軍糧和醫藥，甚至還有勞將士的烈酒。

宗郡率隊分發糧草時，再三說是安國公主酬謝大將軍蒙恬，與他人無關。

此舉不僅使“安國公主”四字揚名軍中，也使得等著看蒙恬笑話的幾位將領頗不服氣地閉了。

十七歲的年將軍迅速振作，埋葬死者、傷者、獎賞勇者，然後重新編隊，率領大軍，浩浩回雍國去。

淬煉鋼鐵應該在火爐，鍛煉將軍應該在戰場。

蒙恬端坐馬上，在首尾不到頭的將士隊列中，心緒漸漸安定。

他總結這次戰爭的經驗。

有哪些地方做得好，有哪些不好，好在哪裏錯在哪裏，以後如何規避。

吾日三省吾，未敢有一日怠惰。

他也想等回到雍國，見一見那個人。

那人曾經手握長刀，在大梁城北將要被攻陷的村落裏，一手護將士，一手護黎民；也能縱橫捭闔，小小年紀便憑幾封書信，說六國兵馬救出父親。

還比自己小一歲，便能如此。

該見一見，如同見恩人、見故友、見尊師。

那素白卻拔的小小影，被蒙恬小心藏心中，珍而重之。

隨著雍韓兩國休戰，且與魏國簽訂盟約，準備合力抗楚的消息散布出去，一直駐紮在魏國以北的燕趙軍隊終於不再猶豫，迅速退兵。

而在北上路途中的楚國軍隊，也因為一直得不到燕趙的訊息，隻得原地紮營，等待來自國都

的敕令。

楚國國都壽春，一片繁華盛景。

這裏不似雍國都城那般，到黑漆漆，即便士族豪門，也居不重席、戒奢以儉。

這裏原是春申君的食邑，“壽”乃長久吉祥之意。

如今正是春日，八公山上桃柳映，珍珠泉甘澤湧湧。進壽春城，可見商賈繁茂遊人熙攘，走不多遠，便有涼亭供人歇腳。

在涼亭中喝一碗本地的峰茶，歇好了踮起腳，便能看到不遠的花鼓表演。花鼓燈戲好看，但最好看的，還數街麵上行走穿梭的男。

楚人雖然以瘦為，卻並不弱。

服繽紛華麗，袖邊緣寬，又喜歡用寬帶束腰，更顯出曼妙的材曲線。

除了齊國，服麵料最好的也是楚國。

這裏的服會用印、繪、繡等多種手法裝飾紋樣，圖案流暢，曲線明快。

不過行走在壽春街道的子中，也有一位即便已來了數月，卻仍然穿著闊袖深，其上青白花紋織，行走間肅然端莊的子。

那便是項燕將軍的門客，韋南絮。

韋南絮今日親自出來，在街麵上請了幾位醫者到府中去。又聽說傳來了北地的消息，便進宮見駕。

如今已經可以自由出王宮，見到楚國國君的次數，甚至比宮中的妃嬪還要頻繁了。

楚國國君羋負芻正跪坐在案後，認真批閱奏折。

從北地送來的軍邸報丟在他的腳邊。

韋南絮輕輕走過去，撿起邸報默讀。

“阿絮

，”羋負芻抬頭看著韋南絮，寬闊的肩膀微微沉下，出笑容，“讓你失了，這一回他們合謀抗楚，燕趙那邊又有變，寡人已下令撤軍。”

韋南絮眉心微蹙搖了搖頭。

“不失，”沉聲道，“陛下的大誌是平定四海，現在一鼓作氣殺滅六國，還真是不太容易。”

平定四海啊，若能做到，便會留名史冊，為和三皇五帝一樣份崇高的人。

除了這個，羋負芻也迫不及待想看看趙政死在他麵前的樣子。

到時候他要屠滅雍國上下，要讓魏國一片焦土，要看著黃河上奔流的水變紅，要讓阻塞河道。

非要如此，才能為死亡的三十萬將士複仇。

“雖然不能打仗，”韋南絮道，“但是陛下可以做些別的事。”

羋負芻饒有興致地看著韋南絮。

他最喜歡聽出主意。

上次韋南絮寫信給齊國王後，便使得王後把薑禾趕了出去。

韋南絮道：“我要一批機靈些的人，好好培養，送到雍國去。”

“好，”羋負芻道，“有個人很合適。”

雖然說是項燕的門客，但韋南絮已經另買了宅院，住在一僻靜卻華麗的宅子裏。

今日請來的醫者已盡數在這裏等候。

“各位，”韋南絮道，“我府上有一人，中了劇毒，還請各位解毒。”

“請問是什麽毒。”醫者知道眼前的人楚王信任，故而恭敬。

“醉歿。”韋南絮道。

醉歿，當初韋府中門客研製

出的毒，被長安君趙蛟利用來毒殺趙政的毒，趙政的殘毒。

趙蛟被殺後，韋南絮從太後邊的人那裏打聽到，趙政因為醉歿殘毒無法清理，最多隻能活三年了。

大雍宮中自然有解醉歿之毒的解藥，但太醫卻對遍布四肢百骸的殘毒束手無策。

楚國藥草多，大夫擅製毒解毒，且懂得以毒攻毒。

這裏，是研製解藥的好地方。

醫者看著被下人抬進大廳的病患，頓時慌了。

解毒之事最要是不能耽誤，他們今日一早就來了，韋南絮卻又先進宮，回來後才把病人抬出來，顯然已耽擱了時間。

中毒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麵容枯黃，眼角烏青，痛苦地趴在竹床上，已經隻剩下半口氣。

醫者過去診脈查，先確認毒藥的藥，再用銀針拔毒，最後才熬製解藥。

隻是解藥還未熬出來，那中毒的小姑娘已經不下去。

吐出一大口烏黑的，雙眼翻白，口中喚著“阿娘”，便心脈俱斷毒發喪命。

參與救治的醫者無不神悲切。

“老夫技不如人……”

“請姑娘節哀……”

“這是診費，老夫不能收……”

他們七八舌地說著，有人抬袖拭淚，也有人上前為死去的小姑娘蓋上薄被。

但是韋南絮卻神如常。

輕輕拍了拍手，側門打開，仆人推進來一個人。

這個人三十來歲，抬眼見竹床上死去的小姑娘，頓時神癲狂崩潰，大哭著

靠近，抱住小姑娘埋下頭。

“這到底是為什麽？”對韋南絮怒目而視，“奴婢帶兒在大街上賣葬夫，進得你這韋府做事。還是個小孩子，做錯了什麽，你要如此懲戒？”

“沒什麽，”韋南絮道，“不過是試毒而已。”

人放下兒，不管不顧地衝過來，才剛走了兩步，便雙膝發跌倒在地。

的角不控製地張開，裏麵有白的唾流出來。

“好了，”韋南絮看著麵麵相覷神憤怒的醫者道，“這個，也可以救了。”

“怎麽能這樣？”

“原來是你下的毒？又讓我等來救？”

“真是蛇蠍心腸！吾要去敲登聞鼓麵聖死諫！”

醫者們群激憤，不人拂袖而去，踏過門欄。

正在此時，數十護衛衝進廳中，把醫者團團圍住。

“這個死了，還有新的。什麽時候你們試出解毒的法子，再找出解殘毒的法子，本姑娘自會放你們離開。”

韋南絮抬腳離開，的聲音像是地府裏索命的鬼。

趙哥哥，你等著。

心裏道，等我為你做出解藥。到那時，我要你做什麽，你會違抗嗎？

沒有人比更知道，活著的有多麽大。

由水路改陸路，路上與送完糧草的宗郡會合，再往韓渠去。

一路上關於雍國的現狀，和治國理政的要義，趙政與薑禾談了很多。

雖然有許多地方觀點不同，卻也在彼此的流中獲益匪淺。

他們都是曾在七國間行走的

人，趙政是去做質子，薑禾是陪同父親出使。

關於各國的風土人和市容政貌，他們也能說上不。

先前幾天還好，可最後一天，宗郡突然聽到馬車中由議論到爭吵的聲音。

他走近，看到一卷竹簡摔出來，重重落地。

宗郡張地湊過去，生怕這兩位主子剛見麵就傷了，卻忽然聽到一種奇異的聲音。

像是稱讚別人時的咂，又像是魚尾甩在水流中，更有集的呼吸聲，和時不時撞在馬車車廂的劍拔弩張。

這是……

“過來，讓孤抱著。”

近車簾的宗郡聽到這個聲音，頓時被驚嚇得汗倒豎渾抖無法挪步。又恍然想到陛下是對薑禾說的，不是對他說的，才汗流浹背燥熱難堪崩潰又激地站穩了子。

他在原地轉了一圈，有一種千裏跋涉終於功德圓滿的興。

可是旋轉一圈並不能讓他平靜下來，於是宗郡向前跑去。

跑啊跑，跑得比大駕鹵簿的隊伍還要靠前，跑得看到雍國土地上，親自接迎出來的駕。

他忽然覺得不太對。

怎麽……

作為在宮中服侍過許多年的侍，宗郡看得出來，來親自迎接的，是雍國的太後，姬蠻。

宗郡猛然轉看向後麵趙政和薑禾乘坐的馬車。

你們，抓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