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生辰賀禮

馬車“咚”地一聲，撞到頭的薑禾轉，看到裏麵裝得滿滿當當，仄得隻容一人蜷。

被褥、服、茶、文房之甚至是一整個妝奩，被采菱從車板堆疊到車頂。

薑禾的頭撞在一個妝奩包著棉布的邊角，跟著進來的趙政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他形高大，頭頂撞到支在高的鐵鍬上，疼得悶哼一聲，半跪在薑禾旁。

薑禾想了想采菱為什麽把鐵鍬也帶上，大概是因為有一次用這個給梨樹挖圍堰，順口誇了一句好用。

這可真是搬空了宅院。

正想著，一隻胳膊過來，把攬起。

薑禾掙了掙，馬車茶搖晃湯鼎掉落，在險些被一個酒杯砸到頭頂後，放棄了掙紮。

“趙政！”薑禾抱怨道。

趙政的另一隻胳膊也過來，把團進懷裏。他的子支撐起來，為擋住了高落下的一串珍珠。

雪白的珍珠閃著芒，從馬車上彈著滾落下去。

薑禾看了看珍珠的大小，確認是宅院床邊帳幔上係的。

采菱真是寸草不留，把這個也拆了帶回來。

馬車裏已沒有別的靜，趙政的胳膊卻沒有鬆開。

“出去。”薑禾推了推他道。

“孤妒忌了，”趙政卻把頭埋在的臉頰邊，輕輕歎了口氣，“孤妒忌他們都知道你的生辰，以至於原本孤要跟你吵架，卻如此心虛。”

因為他的嗬護和示弱，薑禾的心了一下

。

第一次心悅某人，卻發現二字，實在麻煩得很。

會著急、會討厭、會牽掛，更會沒道理就開始生氣，心比以往小了很多。

當然趙政肯定不是這樣的，他本來就是個小心眼。

“嗯，”薑禾沉沉地應了一聲，表示聽到了，聲音卻依舊冰冷道，“現在送禮也不遲，現在就送吧，把你的王位送給我。”

趙政的仍然鬆弛，輕聲道：“現在給你，孤怕你太過辛苦。”

薑禾哼了一聲。

說得好像他真打算給自己似的。

“那這樣，”薑禾的角抿出一分笑，抬起手指在趙政臉上點了點，“聽說你又得了一位墨者，送給我吧。”

他的聲音瞬間僵，偏過頭，看著薑禾俏的鼻線和下，手握住的手，放在口。

“給你這個，”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鄭重其事，“孤的心，給你做生辰賀禮。”

其實他已經給出了自己的心，還想給出自己的國家，給出自己後的萬世太平。

為了那個厚重的禮，他才需要在邊口氣，休息片刻。

“不稀罕，”薑禾雖然在笑，卻執拗道，“把墨者給我。”

“不給。”趙政帶著倦意，卻很堅定。

“陛下不是已經查過，他沒問題嗎？”

薑禾索側麵對他，抬起頭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聲音裏帶著嗔。

“你倒是什麽都知道。”趙政角浮現笑意，輕輕嗅著的氣息。

在竹葉和皂角混合

的清新中，他覺心都得到了放鬆。

隻有在邊，他才不擔心暗的劍，可以忘記自己的份，得一刻閑適。

趙政的薄著薑禾的額頭，帶著些審訊的味道，輕聲問：“在孤的邊，你也埋了眼線嗎？”

趙政知道薑禾一擲千金，往七國派遣了不消息探子。

不過他不知道，自己邊也有。

“埋了，”薑禾坦然道，“你麵前不就有一個嗎？”

趙政閉上眼睛沒有說話，含笑的角似乎微微揚起。

薑禾的手按了按他的口，繼續勸道：“墨家行蹤不定，特意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我隻不過想讓那人來看看，怎麽挖山會快一些。這樣也不行嗎？”

“孤怕他……”

“有什麽好怕的？”薑禾掙了他的手，“你多派人看著他，就了。他要真是細作，早點發現，比留著惹事好。”

一麵開山，一麵修好天巖山以東的渠，這是眼下最快最好的辦法了。

薑禾還要繼續振振有詞，趙政的手指卻輕輕按住了的瓣。

“別說話。”他溫聲道，“這些日子孤都沒有好好睡過。”

生氣了，氣得離開王宮，跑得遠遠的。

趙政為了安全沒有妥協，但是卻日日熬心。

這一個月來，他沒有睡過一次好覺。很多次在夢中驚醒，夢到他獨自死在王宮中，卻連到他墳前祭奠都不肯。

如今把困在懷裏，確認那隻是夢，讓他好很多。

“都給你。

”

懷中的人仍然在掙紮，趙政放棄般道：“都給你，讓孤睡一會兒。”

“今日便……”

薑禾正要再提條件，卻聽到趙政的氣息變得平穩悠長，顯然已經睡。

抿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出一個枕頭，墊在趙政脖子下麵。

又夠到一把折扇，輕輕扇了扇。

今日悶熱，不是為趙政扇的，為自己。

邊的男人微蹙眉頭墜夢鄉，在這個簡陋的馬車上，似乎睡得比在何都舒適。

不知道有沒有別人曾為他搖過扇。

薑禾使勁兒扇了兩下，臉上散開笑容。

不墨家的蒼琰來了，藥草販子陳經石也來了。

墨家推崇“節用”，以裘褐為，以跂蹻（草鞋）為服。相比錦華服的陳經石，蒼琰看起來簡樸肅重。

薑禾以門客之禮相待，蒼琰隻淡淡點頭，便沉聲道：“我雖然是雍國人，卻對這些年雍國國君的施政策略並不讚同。眼下肯答應幫公主殿下修渠，不為國君，為的是百姓能早日擺苦役，為的是關中百姓能免於幹旱。”

薑禾點頭道：“那便有勞先生。”

管他是否讚同，肯幫忙就好。

墨家主張“兼、非攻”，自然對趙政時不時打一仗的作風極為不滿。

蒼琰在鄭新關的陪伴下，往天巖山的方向去了。

陳經石這才走到薑禾前，把手裏的食匣打開，出裏麵層層疊疊的餞。

“那老頭兒好奇怪，”他看著蒼琰的背影笑道，“殿下

吃餞吧，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吃這個，時間久了，也記不清了。”

薑禾笑了。

起一塊餞看了看，問道：“桃子？”

陳經石讚道：“殿下好眼力，今年南方新的桃，比咱們這裏早些。我來的路上給做了餞。”

“哄家裏孩子嗎？是不是孫輩都有了？”薑禾咬了一口，見陳經石臉僵一瞬，慢慢才恢複如常。

裝作沒有看到，把餞吃掉，看一眼陳經石帶來的行李，問道：“陛下給陳伯封了個什麽？”

提起做，陳經石的神更自然了些。他頭道：“陛下說暑熱難耐，三伏天快到了，讓我來這裏管著大家的餐飯藥茶，給了個廊州郡丞的職。”

這職比陳經石以前的可高了不，但是跟醫藥餐茶毫無關係。

不過陳經石顯然不在乎這些，他轉頭瞧了一眼丞相分給他的部下，豎起威道：“都閑著幹什麽？快把消暑茶熬好，給將士們分發下去。”

“諾。”部下們紛紛應聲，陳經石誌得意滿地笑了。

“怎麽樣？”他問道。

薑禾讚許地點頭，又問：“李溫舟如何了？”

陳經石能留在雍國為，都是因為他恰巧帶來了醫治李溫舟的藥草。

聽聞薑禾詢問，他把早就準備好的話說出來：“李總管好多了，雖然還沒有徹底清醒，但的毒素已經被拔除。他那些徒弟伺候得很心，殿下不必擔憂。”

這就好。

薑禾

忙著修渠，沒有時間再去京都看看，對李溫舟很掛念。

不過可以吩咐宗郡去看。

他出宮很方便。

當著陳經石的麵，宗郡領命回都城去看李溫舟。

但宗郡剛剛離開韓渠兩三裏地，便有護衛追了上來。

那是趙政給薑禾安排的護衛，這麽多天相下來，他們對彼此很信任。

“宗管事。”護衛勒馬而停，遞上一封薑禾寫給他的信。

宗郡打開信細細看了，眉頭頓時蹙起。

“殿下說讓你盡管放心，這裏有我們。”護衛道。

宗郡沉沉點頭。

先去京都拜訪陳經石帶來的家眷，再去一趟楚國都城壽春。

這一趟，可太遠了。

他扭頭看向韓渠的方向。

無論是墨者蒼琰，還是藥草販子陳經石，都讓他心生擔憂。

這件事，還是告訴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