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住下都

薑禾醒時，趙政還在睡著。

他和枕著同一個枕頭，蓋著同一床錦被。

可沒想到，一夜醒來，隻剩下綿的無力。

一縷晨曦的芒落在趙政臉上，為他濃重的眉、高的鼻梁和微薄的，以及筆直的下頜線勾出一層銀的。

好似這個人在幻境中，有一種尚在夢裏的不真實。

他的眉心從沒有像此時這般舒展，好似一切都塵埃落定，心意圓滿。

薑禾忍不住起，吻了吻趙政的臉頰。

睡眠很淺的他卻沒有醒，隻是突然間像在忍什麽疼痛，蹙眉一瞬，清俊的臉頰雖然在睡夢中，還是有片刻的扭曲。

薑禾心中微躺回去。

是什麽，讓他的在睡夢中疼痛呢。

趙政在這個時候醒了。

他的手自然而然環起薑禾的肩膀，下抵住的額頭，吻了吻的頭發，輕聲問：“睡得好嗎？”

“好，”薑禾道，“你嗎？想吃什麽？”

趙政笑容更深。

不知道有沒有發現自己這個習慣，隻詢問喜歡的人想吃什麽，對別的人，從不這樣。

他為穿上，穿上中，穿上深，作輕卻不容拒絕。

扶著薑禾起，他又從妝奩拿來梳子，細細梳順的長發。

他不會盤漂亮的發髻，隻揀起一條銀的發帶，幫把頭發束在腦後。

“好看。”銅鏡照出兩個人影，趙政俯下，索要了一個綿長的吻。

紅棗山藥枸杞湯

在陶罐中“咕嘟”作響，黍糧時加紅糖，不久便溢出甜的香氣。

趙政去祭壇上砍掉一隻羊帶回，薑禾理幹淨，用細鹽裏外抹勻，架在火上烤。

衛尉軍統帥蘇渝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韓渠時，正看到旭日東升，營帳前一對眷，湯粥甜香，羊被烤得外焦裏，遠遠便能聞到香氣。

趙政用匕首割掉一塊羊，蘸一點佐料，拿菜包裹，送薑禾口中。

薑禾細細嚼了嚼，說道：“我吃飽了，你多吃些。”

蘇渝肚子響起來，心裏道：我還著啊。

昨夜他擔心趙政的安全，沒敢睡，繞著十裏外圍起的圈子，巡視一整夜。

今日慌忙趕過來，看到這副景象，一麵覺得自己的擔憂有些多餘，一麵真的了。

“蘇渝。”趙政指了指烤羊喚他。

蘇渝心中一樂連忙跑過去，趙政卻道：“把這個包好帶回去，安國公主烤的好，孤中午還要吃。”

蘇渝眼的，雖然應聲，手卻沒有。

“中午就不好吃了，”薑禾笑起來，“蘇統領拿去跟部下分了吧，熬了一夜，辛苦了。”

蘇渝心中激卻更加不敢。

薑禾又對趙政道：“往後天長日久，陛下想吃什麽，盡管吩咐本宮。”

蘇渝看到趙政眼底溢出的笑，這才敢小心翼翼取過羊。

他轉去吩咐遠遠肅立的部下安排鑾駕迎接陛下回宮，雖然提著重重的羊，角卻咧得老大。

韓渠因為薑

禾和趙政設下的兩道屏障阻隔，水流並不太快。

水師鄭新關涉險進天巖山隧道，果然見外表巍然屹立的天巖山，其實裏已經被掏空。

昨日若任由水流衝擊，或許天巖山便倒塌了。

鄭新關帶著人把渠水疏通，把開挖天巖山的石頭回填到合適的位置，保證山暫時穩固。

而薑禾便跟隨趙政回到雍國都城。

隻是沒有進宮。

“采菱？”

寬闊的馬車中，薑禾依偎在趙政懷裏，聽見趙政質疑的聲音。

“是的，”薑禾道，“我已經按照約定讓韓渠半年修通，國君也該守諾讓我做你的門客。門客怎麽能住進宮裏呢？采菱這幾日去買宅子了，還去人牙子那裏買了幾個下人使喚。等宗郡回來，我在鹹，也算有個家了。”

原本在臨淄有個家，後來在有個家，如今，終於在鹹有個家。

趙政眉心微微蹙起。

的家應該是自己的王宮才對。

但若住在宮中，出不便不說，也會有很多人盯著，做事就沒有那麽方便了。

“住在外麵可以，”最終，趙政妥協道，“隻是孤給你的那些郎中令軍，還要跟著你。”

“，”薑禾笑，“本宮還養得起。”

不養著那些郎中令軍，還養著送往各國的許多暗探。

說起這個，金餅不太夠了，得搜刮趙政一些。

“還有，”趙政握薑禾的手，輕輕嗅著上皂角和竹葉的清香，提出要求，“無論

何時孤要你陪，你都要進宮來。”

薑禾狡黠一笑：“好，門客當然要聽陛下的話。甭說進宮，住下都。”

住下都……

從此後他不再是孤一人，他的邊有個，如此好的，毫無保留的。

趙政不自把薑禾按在的枕靠上。

馬車輕微搖晃，裏景旖旎。

七國紛爭已有五百多年，每個國家都派出暗探監聽提防他國，收集信息。

魏國當然也不例外。

韓渠通水次日，魏忌便得到了這個消息。

送達消息的暗探穿過城門進街市，往魏忌所在的公子府去。他的馬很快，但還是在一街道的轉角停下來，左右看看。

一年沒有回來，這裏儼然已不是從前的魏國。

街頭行乞者幾乎消失，往日麵有菜的百姓，也都神很好。

街市繁榮，一副欣欣向榮的模樣。

聽說這都是公子魏忌改革的功勞。

魏國雖然限於國土太小，但公子真的已經竭盡全力，讓這裏在短短一年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國富民強，或許不需要多年，便是盛世圖景。

想到自己帶來的消息不太好，暗探有些擔憂。

魏忌眉頭鎖把信件遞給門客，在他們的議論聲中，頭腦飛快轉，想著辦法。

韓渠通水，雍國關中將沃野千裏。最遲至明年冬天，雍國便能積攢夠開疆拓土需要的糧草。

到那時，韓國首當其衝，其次便是魏國、趙國、燕國……

打仗不可避免。

好在他不是全無準備。

門客們七八舌，相互換意見。

魏忌長而起，踱步離開府宅。

他的袖中，還藏著另外一封信。

暗探每次都會送來兩封信，一封有關雍國國政，一封有關薑禾。

隔著一條街，便是薑禾住過的宅院。雖然那裏已經被的小丫頭采菱搬空，但魏忌喜歡在那裏，閱讀關於薑禾的消息。

又是秋天。

梨樹上墜著半大的果子，要不了多久，今年的鴨梨就會了。

去年薑禾坐在梨樹下，一口口吃著梨子的場景猶在眼前。可此時的，已經在數百裏之外了。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誤會和造化弄人，他們之間，也有太多的可惜。

希有一日，能懂他，能回到他的邊。

魏忌深吸一口氣，拿出信箋打開。

信上的字寥寥一行，卻如雷霆萬鈞擊中了魏忌的心。

“安國公主與趙政在韓渠邊共宿一夜，同歸鹹。”

共宿一夜。

這四個字像是刺出萬丈鋒芒，刺痛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魏忌握信蹲下子，心痛得難以呼吸。

“惡心！惡心！”他大聲道。

沙啞的聲音驚飛了梨樹上的一對鳥。

一定是他的，他的！

那時他們的婚禮是假的，這一次或許也是假的。

不……

不要再騙自己了。

他們是真的。

魏忌眼眶中有淚水落下。

小禾，喜歡上了天下最暴的那個人。

我要，去問問。

不到最後，絕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