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各懷心思

雍國太後有兩層意思。

一是作為長輩，恩賞楚國公主些許舊。雖然稱作“舊”，卻是當年宣太後親自用過的，珍貴稀有。

二是提起宣太後的忌日就快到了，既然楚國公主來了，作為宣太後的娘家人，還是前往拜祭為好。

宣太後，便是趙政的高祖母，因為聯姻嫁到雍國的楚國公主，羋氏。的陵墓，就在九嵕山。

太後甚至特地委托安國公主與楚國公主同行。

如此周詳，等於沒有給韋南絮留下拒絕的餘地。

畢竟如今的份，正是楚國公主，羋思辰。

假扮羋負芻的妹妹羋思辰，是韋南絮努力很久才做到的。

為了這個份，學會了楚國的語言，模仿好羋思辰的步態，甚至用微量毒藥改變了嗓音。

由於麵容沒有更改，韋南絮便用冪籬遮麵，在炎炎夏日也不摘下。

一切都是為了可以明正大出現在雍國眾人麵前。

瞞天過海，天無。

不怕同薑禾麵對麵，怕的是九嵕山下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那陷阱專為誅殺薑禾。

去，不知道會生出什麽意外。

“殿下，”旁的楚國使臣仍然在勸，“我們楚國前往雍國的使團，都有拜祭宣太後的傳統。這次如果推，恐怕也說不過去，更會惹人生疑。”

韋南絮神沉沉沒有回答。

一開始的慌後，慢慢讓自己冷靜下來。

事到如今隻能迎難而上。

“吧，”韋南絮

神鬆，緩緩道，“讓小羌坐在後麵馬車裏跟著，一旦那人死，安國公主的份，便是的了。”

“諾。”

“還有一件事，”韋南絮攥木梳的手鬆開，輕輕撥弄著細齒，瞇眼道，“那個人，趁機也除掉吧。”

“遵命。”

蠱蟲雖然不是毒，但總怕那人能看出玄機。雍國有這麽一個對毒了如指掌的，總是不能讓人放心。

事就這麽定了，韋南絮看著桌案上宣太後曾經把玩過的玉如意，出笑容。

事事如意，也可以。

臨出門前，薑禾仔細挑選了禮。

為了得到韋南絮的，這次迫楚國公主與自己一路同行，算是耍了個手段。

對方避而不見，隻好出此下策。

等路上悉了，薑禾準備開門見山，說要搜檢一下韋南絮留下的。

至於理由，就說韋氏乃雍國逃犯，怕上藏有雍國的機要文書。

不過勞累人家公主大老遠跑一趟，不送些貴重的禮，實在過意不去。

隻是采菱握著庫房的鑰匙，嘟著有點不舍。

“是陛下送的，就剩下那麽幾顆了。”

宗郡笑著勸：“殿下的母國就在海邊，如果想要珍珠，告訴薑公子就好了。我看殿下雖然有這麽多，頸間也隻掛著薑公子送的那顆玄青珠子，沒用過別的飾。”

“那是殿下舍不得，”采菱無奈地開門，“畢竟有蛋那麽大呢，掛在脖子上也墜得慌。”

東西送出去

了才算是自己的。

宗郡能猜到薑禾為什麽要同楚國公主結。

如今韋南絮死了，煉製的解藥失去下落。最好在楚國人用解藥要挾雍國之前，得到那東西。

陛下的命，何止值這一斛珍珠呢？

萬裏江山，也可來換。

天空藍得像是倒掛而起的湖泊，在濃鬱的藍中間，一片片白雲有秩序地排列著，仿佛是天神擺下的棋子。

高大的山脈支起棋案，出下麵的人世煙火。

在樹叢濃綠道綿延之，各旗幟飄揚，馬車緩緩而停。

安國公主的車隊與楚國公主的車隊在九嵕山下相遇。

車一直響著扇搖擺的聲音。

薑禾的馬車前，碩大的遮華蓋張開，等走出馬車，便直接走進了濃重的影中，避免日曬。

這是雍國國君賞賜的華蓋，與帝王儀仗同。

相比薑禾，楚國公主就隻能靠侍打起的扇遮。

兩位公主緩步而出，距離對方三丈遠時，停下施禮。

假扮楚國公主的韋南絮仍然戴著冪籬。

韋南絮嗓音沙啞，說話時有濃重的楚國口音，並未引起薑禾的懷疑。

寒暄的容很簡單，無非是謝對方陪伴。

相互送過禮，便算是結識。

薑禾看到楚國公主的侍接過那一斛珍珠，放進了最後一輛馬車中。

由於天氣炎熱，楚國馬車車廂有許多風鏤空之，其上雕細琢，奐。不過最後那輛馬車許是放著貨，鏤空都已經被細

紗遮擋。

按照安排，薑禾要先陪伴楚國公主去拜祭宣太後。

這之後楚國公主為示激，再陪伴薑禾去請靈水。

拜祭宣太後的儀式結束，已經是午後未時。

宗郡尋到楚國使團的正使，詢問是否就地安營紮寨，明日再去靈水。

楚國正使卻搖頭道：“夜長夢多，還是早些請完靈水，回京都去吧。”

夜長夢多？

宗郡總覺得這個詞語用得不太對，讓他心裏有些忐忑。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該用飯了。

暑氣正盛，薑禾近日喜歡飲用放些糖的酸梅湯。

宗郡指揮著從府中帶來的廚子，先把酸梅湯從冰鼎裏取出來，以免太涼。然後燃起爐火，蒸魚、烤、煮豆，最後冷淘涼麵。

即便是自己帶來的廚子，自己帶來的食材，但在薑禾食用前，宗郡還是會細細嚐過。

酸梅湯裏是烏梅、山楂、大棗、薄荷，以及一點甘草；魚鮮，蒸製前用薑和黍酒醃製過；烤是今日現殺現做的，殺的刀剛剛殺過魚，沾染上一點腥氣，但是被細鹽掩蓋，不影響食用；豆子煮得很好，涼麵用了一點醯，用的不夠，恐怕還需要加一點。

事無巨細一一看過辨過，確認並無問題，宗郡才把食給采菱，由送進薑禾的馬車中。

他這才抬起頭，忽然覺得楚國車隊中，似乎有什麽人的目剛剛從他上移開。

有點如芒在背的覺。

這個時候，宗郡也希快點到

達靈水，取了水回到京都。

的確是，夜長夢多。

雍國王宮裏，趙政靠坐在床榻上，由醫行了一遍針。

他手中握著的玉玦已經炙熱，而他的汗水落下來，了一片床單。

“似乎更慢了。”

醫有些惶恐，但還是如實稟報。

趙政的心，跳得更慢了。

慢到最後，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停止。

這是毒侵心肺的原因，是醫無論行多遍針，也沒有辦法治的病痛。

趙政深吸一口氣，沒有不滿，更沒有斥責。

疼痛讓他需要足夠的時間恢複力。

“還有多久。”他詢問道。

醫不敢說，隻是把頭垂得更低了。

服侍在側的李溫舟為趙政拭去汗水，斥責那醫道：“敢把陛下的事說給外人，倒不敢明明白白告訴陛下了嗎？”

因為晉公主把趙政生病的消息告訴魏忌，薑禾已經查了一遍宮中醫。找出走消息的那人，革職罷免圈起來。

雖未誅殺，鬧出的靜卻嚇得醫們聞風喪膽噤若寒蟬。

人人都覺得頭頂懸著一把斧頭，不知何時便會落下來。

聽到李溫舟斥責，醫終於戰戰兢兢回答道：“不足一年。”

“到底多久？”趙政似乎並不相信這個時間。

“或許……”醫的頭磕在地上，重重一響，“半年。”

半年也或許是樂觀的說法吧。

趙政閉了閉眼，揮手道：“下去吧。”

隻剩下幾個月了，他的妻子竟然還跟他鬧別扭，住到宮

外去了。

今晚等從九嵕山回來，一定要給自己暖被窩才好。

“安國公主去請靈水，有足夠的人跟著嗎？”趙政忽然問道。

“有是有，”李溫舟想了想，出一擔憂，“不過奴婢聽說靈水下有一段峽穀，隻容兩人通過。”

隻容兩人通過的峽穀，聽起來像是兵家險要之地。

趙政的眉頭忽然蹙起，一時間心痛難安。

“那峽穀上？”

“奴婢已告訴蘇渝，讓他安排郎中令軍守住峽穀上麵。”

趙政卻仍舊不太放心。

“再安排多些人過去看看。”他沉聲道。

九嵕山的一山脈旁，高高的峽穀深不見底，峽穀下麵有一條小徑，偶爾會有行人小心通過。

峽穀上方，巖石旁橫七豎八躺著許多男人。

那是趙政的護衛，郎中令軍。

他們已經喪命於此。

之上，蠅蟲飛舞，像是在等待更大的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