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解藥

趙政帶來的使節確認了羋思辰的份，施禮退下。

羋思辰也在心中輕輕舒一口氣。

從離開都城壽春到現在，終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楚國公主。

這一個多月的行程裏，都扮作侍的樣子，一點一滴教導韋南絮。教楚國的禮儀，教楚國的語言，教慢慢變另一個自己，幾乎可以以假真。

這是王兄和韋南絮謀劃許久後的決定。

一可以保護韋南絮不被發現，二可以讓韋南絮應對一切，最重要的是，在九嵕山靈泉那樣生死攸關的地方，也可以保證楚國公主的安全。

特別是當韋南絮的替死去後，這辦法更是天無。

楚國正使終於不再吵鬧，而是差人抱來團，扶著羋思辰坐下。

重傷之人不必拘禮，為了避免涼，侍甚至給羋思辰的蓋上了薄薄的棉被。

羋思辰就這麽抬頭看著趙政，眉眼間出笑容。

韋南絮心狠手辣，但是這眼倒是好。

看上的男人，還真是不錯。

能嫁給他，為雍國的王後，是多人夢寐以求的事呢？

不過一想到韋南絮會在幕後控製趙政，便覺得有點不舒服。

那人善妒，恐怕不會容這男人跟自己同床共枕多次的。

羋思辰看趙政遠遠跪坐下去，姿容剛神冷淡，便愈發喜歡，恨不得今夜就是房花燭了。

“孤不是來要解藥的，”趙政的抬眼看過來，似乎在看羋思辰，

也似乎本沒有看，沉沉道，“因為孤不相信，韋南絮那解藥有什麽用。”

“說起來，本宮也不太信。”

出乎意料，羋思辰一臉認真道：“當初知道陛下您上餘毒未清，便抓來我楚國許多醫者要研製解藥。因為這些醫者沒有脈案，不知道陛下您的病理，便又買來許多奴婢，把陛下當年中過的毒，一一喂給他們。”

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簡直喪心病狂了。

羋思辰搖著頭，似乎也極度不滿：“總之，弄死了不我們楚國的無辜百姓。最難解的一劑烏頭，就毒死了三百多人，僅餘四十七人存活。這些人又分別被鶴頂紅、斷腸草、雷公藤、曼陀羅等毒死，到最後隻剩下十幾人，十幾人裏挑挑揀揀，隻有三人與陛下癥狀相同。”

趙政角噙著一嘲諷的笑，靜坐不語。

“那些人常常中劇痛，特別是子時最為厲害；他們的手腳白天是冰冷的，夜晚卻燙得厲害；最奇怪的是心跳……”羋思辰言又止看著趙政，蹙眉道，“那心跳竟然越來越慢，如果不用銀針常常疏通經脈，不足幾個月，便會停止。人也就死了。”

趙政心中微。

羋思辰眉頭展開道：“好在那三人吃了解藥，已經大好了。”

趙政薄抿，開口道：“看來公主殿下很了解。”

說自己不信，可卻事無巨細坦白解藥的研製手段，講出病者的況，讓趙政一點點

相信，韋南絮的確做出了能解他殘毒的解藥。

畢竟那些毒，的確是他中過的毒。

那些癥狀，也的確是他的癥狀。

宗郡安在壽春的探子沒有錯，他放在各國刺探報的人也沒有錯，韋南絮的的確確，做出了針對他的病癥的解藥。

隻是——

“孤會相信，韋南絮不在那解藥上手腳嗎？”

他殺了的父親，抄沒的家產，把驅逐到涇水修渠，說他們是仇人也不為過，怎麽會好心給他一顆幹淨的解藥呢？

這也正是趙政派蘇渝去殺韋南絮的原因。

他不跟敵人做易。

“當然不幹淨。”羋思辰掩微笑道，“不過韋南絮恨不得陛下死，本宮卻沒有。本宮想……談談婚嫁。”

這是又扯回了婚嫁的話題。

羋思辰說完這話，示意侍到床邊去，在床頭暗格裏，取出一個木盒。

木盒不大，盒子上有奇怪的腥味，打開盒子，看到裏麵放著一顆藥丸。

藥丸指肚大小，通發紅。

侍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放在幾案上。

羋思辰便用一柄宮絹折扇把木盒往趙政的方向推了推，不敢，也不太樂意瞧，低聲道：“這顆藥裏，有蠱。”

趙政的眼中掠過寒，手指下意識按住腰間佩劍。

“蠱”這種東西，他已經聽到過一次。

當初南蠻部落首領楊貍聲稱自己散出蠱毒，在京都掀起不小風波，也令李溫舟中劇毒。

後來藥草販子陳經石來，才救回了李

溫舟的命。

如今這蠱，又是什麽？

“本宮也不知是什麽，”羋思辰神誠懇道，“隻不過在路上見韋南絮用養著這顆藥，說是蟲在藥裏。如今陛下盡管把這顆藥拿去，找人瞧瞧。藥雖然廢了，但醫們準能查出這藥是什麽東西做出來的，多調配幾次，必然可救陛下命。”

“條件呢？”趙政問。

羋思辰笑如花。

“如若陛下不棄，本宮願進宮為後。”

“白日做夢。”

趙政冷哼一聲起，竟似對這藥沒有興趣了。

“陛下留步，”羋思辰想要起，卻又“哎喲”一聲跌坐下去，疼得冒出冷汗，單薄的肩膀抖著，輕聲道，“不是王後也行，夫人、人、良人，就算是八子，本宮也願意啊。”

畢竟當初宣太後，最早就是品階很低的八子。

一國公主能卑躬屈膝到這種程度，已經退無可退。

“為什麽？”趙政轉問。

為什麽好好的公主不做，要嫁雍國王宮。明知道兩國敵對，在這裏的日子不會好過。

“因為想活。”羋思辰道，“王兄已占卜多次，甲之上卦象清晰，每一卦，都說陛下您將要問鼎天下，為九州共主。”

微微垂頭，聲音雖然沙啞，卻很鄭重。

“如果怕死，可以留在雍國，王公貴族裏挑一個嫁了，大可不必進宮。”趙政的聲音卻依舊森冷。

羋思辰掙紮著，最終歎了口氣道：“隻要能留在這裏，來日方長

。”

小心捧起解藥，高舉過頭頂，揚聲道：“那便請陛下，收下這件禮，作為本宮可安然無恙在雍國終老的承諾。”

也就是說無論未來雍國和楚國如何，趙政不能殺釁鼓。

一國之君一言九鼎，收了，就要護周全。

趙政揮袖示意，跟隨他的蘇渝上前，收下了檀木盒。

離開楚國行宮，趙政卻並未返回王宮。

“醫已不可信。”他對蘇渝道。

“是，”蘇渝垂頭，“不然韋南絮不會把陛下的癥狀得那麽清楚。”

“蘇渝。”

趙政忽然喚蘇渝的名字，驚得蘇渝抬起頭。

國君的眼神深不可測，那裏有一毫不掩飾的懷疑。

“韋南絮，的確死了嗎？”

蘇渝退後一步跪地，叩頭道：“千真萬確，微臣親眼看到被抬上柴垛，燒骨灰。”

“你也該死一次，”趙政沉聲道，“阿禾說靈泉那裏不是你的錯，你才能繼續活著。如果韋南絮沒有死，你知道是什麽後果。”

“臣知道。”蘇渝抬頭，眼神清明澄澈。

“走吧，”趙政抬腳步馬車，思忖片刻道，“去齊國使館。”

去齊國使館，當然是要見薑賁。

趙政沒有進去，馬車停在使館外，薑賁跳上來，頓時覺得有些擁。

國君的馬車雖然寬敞，但這裏不有趙政，還有蘇渝。

蘇渝擎著蠟燭，雙眼盯一個木盒，盒子裏放著一顆難聞的丸藥。

“這是什麽？”薑賁道。

“孤聽說你在查扁

鵲後人，”趙政道，“那麽你那裏，也應該有醫者。”

“有。”薑賁點頭道，“那個……咳咳，陳經石的兒，快來了。”

趙政看著他笑了笑，意思是：當初你說陳氏家人被魏忌劫走，如今終於敢承認了嗎？

薑賁有些尷尬地撓撓頭道：“陛下知道，我姐心善，不舍得殺生。”

趙政沒有跟他再提這件事，隻是把今日的事簡單說了。

“你姐姐總是誇你中有細，孤把這件事給你。”

“陛下放心。”

薑賁卻並不急著走，他出匕首，一刀斬斷了藥丸。

藥丸中間果然有一隻蟲子。

那蟲子被薑賁一分為二，痙攣著不了。

“這蟲子很普通嘛。”

薑賁笑著收起匕首，也拿起藥盒，向後退去。

“放心，陛下的藥，就給本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