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藥方

趙政的馬車剛剛離開楚國使館不久，公主寢殿寬闊的床榻最裏麵，便有厚重的帳簾掀起，出裏麵藏著的人。

韋南絮坐在床上，努力按住床板挪自己的子，好靠近床沿，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羋思辰含笑看著的作，沒有幫忙。

“本宮演得怎麽樣？”

笑著問，像是在等待慣常聽到的讚揚。

可韋南絮卻有些不夠滿意，搖頭道：“殿下想要起卻沒能起來，跌坐下去時，似乎疼得不夠厲害。”

畢竟真正右骨折的，此時仍舊痛得鑽心，就連挪到床邊都很困難。

趙政那樣穎悟絕倫心思縝的人，不知道有沒有看出破綻。

聽到指責，羋思辰卻並不生氣。

滿不在乎道：“本宮倒是覺得，你那顆藥才容易出馬腳。”

韋南絮終於挪到床沿，此時大汗淋漓地倚在枕靠上，搖了搖頭。

“無論你我是誰贈藥，趙政都不會毫不猶豫地吃掉。他會找醫者查出藥裏的分，想方設法製出一模一樣的。藥能解一部分病癥就好，這樣，你才能取信於他。至於裏麵我隨便塞進去的蟲子，雖然冒充蠱蟲有些不像，但他們這些雍國人，又有哪個見過真正的蠱蟲呢？”

養有蠱蟲的解藥當然隻有一顆。

但中間也曾作廢過一些，還沒有丟棄。

那些的確是針對趙政的病癥，卻不夠完。

悉趙政是個什麽樣的人，知道他絕不會吃別

人送上的解藥。

要利用趙政的謹慎，把他拉進陷阱。

而等他真的做出了仿製藥，就是小羌——那個同薑禾一模一樣的人上場的時候了。

羋思辰輕輕掌，低頭看著韋南絮道：“算無錯。你這麽聰明，如果喜歡我哥哥就好了。楚國王宮裏也不會有那麽多人讓人眼花，隻你一個，可抵六宮。”

韋南絮抿笑笑，因為疼痛攥的手指輕輕鬆開再握，沒有說話。

羋負芻嗎？

他也配？

這一生，隻想抓住這一個男人。抓住他一個，就夠了。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便得到他的子，留住他這個人。

讓他在自己邊，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他會的。

畢竟那蠱蟲的力量，才是真的無藥可解。

“勞煩公主把解藥帶進來，”韋南絮道，“是時候用我的來飼養了。”

羋思辰雖然覺得有些惡心，還是點了點頭。

蠱蟲先前隻是喂飽就好，但如今將要植宿主，就需要施令者親自喂養了。

“吧，這一路上飼養它的丫頭，已經因為失過多，昨日便死了。你也掂量著自己，別喂太多，吊著它一條命不死就行。”

“好。”

韋南絮笑了笑，笑容如春風般燦爛。

薑禾醒時，趙政去上早朝了。

昨夜睡得太沉，這會兒醒來，覺得小腹酸脹，想要去淨房一趟。

坐起，赤的雙腳下意識垂在床邊尋找鞋子，忽然到綿綿的什麽東西。低頭去

看，發現床邊不知什麽時候鋪上了地毯。

羊編織的白地毯，既又保暖，輕輕踩上去，像是在雲彩上走路。

再往前看，發現從龍床的位置延到屏風、妝奩，再到淨房、殿門口，都已經鋪上了地毯。

聽到靜，關閉的殿門打開，走進來九位宮婢。

“奴婢等服侍殿下。”

們的手中捧著瓷盤，瓷盤上放置著各種點心湯羹，小心翼翼跪地施禮。

薑禾明白了。

這是因為的孕。

趙政不是擅長甜言語的人，他的關心和，都在細微之。

沐浴的水早已放好，水溫很舒服。

浴池裏甚至放了一個小凳子，供坐著休憩。

薑禾的手輕輕按在小腹，微微閉眼。

實在想象不到裏麵的小東西長什麽樣子。

月事已經推遲了二十來天，薑禾原本便有些懷疑。昨日嚐了一口薑賁的點心，忍不住想要嘔吐時，才有些確定。

在進宮路上尋了位醫者看了，果然便是。

這或許也是最近喜歡酸的，嗜睡，和頭腦有些混沌的原因。

還沒有想過要如何做母親，也來不及會初為人母的喜悅，心裏想的事隻有一件：這孩子需要一位父親，趙政不能死。

但是就如趙政所說，羋氏不可信，解藥不能從那裏拿。

那便要想別的辦法，說起來，給薑賁的事，不知道他辦得怎麽樣了。

薑禾用過早膳，便從宮中離開。

一路上護衛的郎中令軍

比平時多出一倍，簡直比國君出行的靜還要大。

趙政唯恐腹中孩兒有失，顯然忘記了，這種行為等同僭越。

或許他沒有忘，隻是不在乎別人的眼，也不屑大臣的諫議。

薑禾不得不專門把蘇渝來，讓他重新安排。

蘇渝應諾後又道：“還有一事，陛下昨夜已經去過楚國使館，親自拿回解藥。”

薑禾心中吃了一驚，把馬車的車簾掀起，問道：“什麽？”

原來在自己睡著時，他已經做了這麽多事。

不知道有沒有遇到危險。

蘇渝把事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

“蠱蟲嗎？”

薑禾眉心蹙，心中慌得如同戰馬奔過。

曾經跟隨父親出使楚國，在路上見過被蠱蟲控製以至於瘋癲的人。其狀可怖，令人終生難忘。

“蘇將軍，”薑禾想了想，手指放開車簾道，“本宮要去看看那解藥。”

“姐姐你來得正好。”

齊國使館裏，親自把薑禾迎進門的薑賁，臉上笑開了花。

“我正準備帶個人去見姐姐，如果沒有姐姐的允許，我是不敢用的。”

“誰？”

薑禾接過薑賁手中的酸梅湯，問道。

“陳南星，一個時辰前剛到。”

陳南星，陳經石最小的兒，自小跟在父親邊辨識草藥，在齊國醫院學習了一年醫理。

薑賁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小姑娘從前殿走出來，見到薑禾，遠遠跪下施禮。

薑禾放下酸梅湯，認真地看了一眼。

這姑娘十五六歲的

年紀，材苗條舉止端莊，儀靜閑、模樣上乘，一雙眼睛靜若潭水，藏著心事。

“陳氏南星，謝殿下不殺之恩，謝殿下庇護家人之恩，謝殿下允準進學之恩。”

陳經石事敗自盡後，薑禾非但沒有誅殺陳氏親族，還護送他們離開雍國回到故土，更是委托薑賁親自照顧，甚至還讓他們住進自己家，陳南星這才能醫院，學習醫理。

們陳家雖然是別人看不起的藥草販子，卻都是知恩圖報的人。

陳南星規規矩矩叩頭，即便跪在灰塵四起的青石磚上，也及地麵，神鄭重。

三個頭磕完，白淨的額頭上留下一塊拳頭大的汙漬。

薑禾示意陳南星起，緩緩走近，從袖中掏出一塊帕，遞到手裏。

“聽說令尊曾在渤海購得不藥方，你那裏還有一些。”

那些藥方很可能便是扁鵲的師父，長桑君留下的。

陳南星未等薑禾說完，便從袖中取出厚厚的布帛。那些布帛疊在一起，每一片上，都有一個方劑。

“當初爹爹怕這些藥方丟了，一直藏在奴家的閨房。奴家自識字起，便學著背誦藥方。如今就算賣出去的，也都默寫在這裏。請殿下您過目。”

“好。”薑禾沒有推辭，把藥方拿在手裏，又問道，“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陳南星默然一刻，神有些猶豫，終於還是道：“我想殺了韋南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