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真的死了嗎

那時候父親帶他們舉家北遷，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麽。

孝順之道，不能忤逆長輩的意願。

父親說辭，就辭；說北上，就北上；一大家子十幾輛馬車，浩浩到達雍國都城時，陳南星才意識到他們不是回齊國。

“為什麽要來這裏啊？”

哥哥們不敢質疑，但作為最寵的小兒，敢。

“因為父親要做啊。”

父親笑著遞給一袋餞，看向王宮的方向。

私下裏，和幾位哥嫂也曾議論過父親的決定。

可他們卻怎麽也想不到，當時父親已經中縛心毒，無藥可救了。

後來父親在薑禾帳外自盡而死，還曾懷疑過薑禾。

但護送他們回故土的是薑禾，在齊國庇護們的也是薑禾。都說斬草要除，如果仇人是薑禾，不必做這些事。

殺害父親的另有其人，會是誰呢？約約知道跟楚國有關，但是那人是楚國的誰，卻是模糊的幻影。

在齊國給父親下葬時，他們才發現父親中毒了。

這次薑賁差人去帶來，給寫了一封信，把經過原原本本講給聽，才知道事原委。

薑賁或許是怕認錯了仇家。

而，也的確信任薑賁。

縛心毒如果服下，第一次複發時生不如死。

父親笑著回答的話時，心裏該有多難啊。

陳南星決定以牙還牙，喂給韋南絮更可怕的毒藥。

他們陳氏是藥草販子，有什麽人比他們

更清楚草藥的毒呢？

但是當提出這個要求，四周卻靜了靜。

“韋南絮已經死了。”薑禾道。

陳南星猛然抬起頭，的神有一瞬間的驚愕，接著便是慌中的茫然失措。

死了？

怎麽死的？不能給父親報仇了！

心心念念要殺死的人已經死亡，複仇的怒火無傾倒。陳南星覺得自己好似被拔掉了的稻草，漂浮在水麵上，無可去。

“但是做的解藥還在。”薑禾道。

陳南星看著薑禾的眼睛，在那裏看不到同和安，隻看到許多堅守和倔強。

原來他的姐姐是這樣的人。

是了，也隻有這樣的姐姐，才能讓他那麽信服和追隨。

“解藥是針對餘毒未清、脈弱不繼的病癥。本宮想請你試試，能不能做出一模一樣的，好救一個人。”

薑禾的聲音很溫和，沒有迫，隻是問的打算。

陳南星學習醫理的時間，還不如醫院裏隻能負責抓藥的學徒多。但從小接藥草，辨識的能力遠超普通醫者。且因為不必被趙政的脈案所擾，說不定更能功。

陳南星沒有回答。

心裏空落落的，想要大哭一場，卻沒有力氣。

因為等得太久，薑賁有些焦躁。

“自然要答應，”他走近陳南星道，“韋南絮雖然死了，但藥在。你做出這藥，讓想要害死的人死不了，不就贏了嗎？如果能，韋南絮那個惡人，簡直死不瞑目了！”

是這樣嗎？

能讓齊國

公子和公主一起說仿製解藥的，必然是很重要的人。

不能救回父親，卻可以阻止繼續害人。

陳南星抬頭看著薑賁，他仍然是那個樣子，肆意自在裏藏著城府深沉，卻又讓人不由自主想要信任。

“好。”陳南星點頭道，“奴家試試。”

看著陳南星跟隨薑賁走進院，薑禾忍不住鬆了口氣。

一直跟隨著的衛尉軍統帥蘇渝也激道：“太好了，陛下說了楚國公主，殿下說了陳氏後人，解藥總算沒問題了。”

薑禾淺笑著搖了搖頭。

陳南星其實是薑賁說的，至於楚國公主……

“蘇將軍，”轉看著蘇渝，眉心微鎖道，“那楚國公主竟然什麽都沒有得到，就把解藥給了陛下嗎？”

蘇渝已經代清楚，趙政並未答應楚國公主封後的要求。談到最後，隻答應了允許留在雍國，且無論未來如何同楚國惡，都保護的安全。

這個條件實在太小，小得讓薑禾懷疑後麵有一個更大的陷阱等著他們。

“微臣一直跟著陛下，的確是這樣的。”

蘇渝以為薑禾擔心羋思辰封後，危及的地位，於是再三強調道：“甚至寧願做八子、良人，陛下都沒有答應。”

竟然如此。

楚國公主好說話的樣子，倒跟昨日和談易時不一樣了。

薑禾記得很清楚，楚國公主沙啞地告訴要用後位換取解藥時，有多麽不容商量。

似乎嫉恨趙政邊

的每個人。

想了想，薑禾又問道：“陛下看見的臉了嗎？”

“看見了，”蘇渝毫不遲疑道，“使臣確認過，的確是本人。”

見薑禾臉不太好，他連忙又道：“那公主……長得不好看。”

蘇渝覺自己後背的服已經。

但為了薑禾心能好一些，為了陛下和殿下不生氣，蘇渝覺得自己還能再扯出幾句謊。

薑禾明白他誤解了，苦笑著問：“陛下還說過什麽嗎？”

蘇渝苦思冥想。

無論如何要把話題從羋思辰上引開。

“對了，陛下問微臣韋南絮是不是真的死了。”

薑禾心中一跳，清亮的眼眸中瞬間過一擔憂。

看到薑禾的表，蘇渝卻又連忙道：“的確死了，那時微臣見在水邊洗手，一箭穿心。微臣也算是做事謹慎的人，又等到他們攏起柴火燒掉韋南絮的，這才回來複命。”

薑禾看著蘇渝，總覺得，他這句話裏有什麽自己沒有察覺的問題。

那問題很小，卻至關重要。

夏日的風燥熱地吹起，薑禾聞到風中汗水的味道、月月紅的味道，還有殿若有若無的香料味。

記得以前長安君和韋南絮都在時，他們都是很喜歡用香的人。

常常衫飄過，香氣怡人。

那些香料十分名貴，有不甚至是萬裏之外的南海沉香。

“蘇渝，”薑禾的手指輕輕攥衫，有一顆點綴下的珍珠恰好被攥進手中，以至於手

心有些疼，“韋南絮，，去河邊洗手？”

薑禾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颶風刮過，掀起滿樹的枝葉，出被遮擋的枝幹。

“是誰？”

薑禾抬起頭，看到蘇渝眼中漸漸湧出慌。

“是相國韋大人的嫡，是羋負芻的座上賓，擅長對弈製香，出有仆從隨侍，的服上遍布金線，這樣的，會去，河邊洗手嗎？”

“殿，殿下……”

蘇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慘白神懊悔，抬手扇了自己一個掌。

盡管想要早點見到趙政，薑禾回宮路上，還是去了一趟自己的宅院。

婚期臨近，因為宗郡傷後未醒，家裏的一切都是采菱在張羅布置。

小姑娘忙前忙後，抿，時不時叉腰呼喊，看起來氣勢十足。

見薑禾回來，眼角紅著跑過來，像是見到父母長輩回家的孩。

“宗郡醒了嗎？”薑禾問。

回來不是為了看嫁禮，更多是想親眼看看宗郡。

“還沒有，就是淩晨時退熱了。”采菱又是擔憂又是高興道。

薑禾一路快步，走到宗郡養傷的偏殿。

殿按照的吩咐，放滿了冰。

幾位婢正在為他打扇、換藥、。

這些婢都是宗郡親自選來服侍薑禾的，他相信們，薑禾也信。

醫說宗郡會醒來，也信。

無論命運的手帶走邊多人，也相信好人長命，相信天有公道。

薑禾接過婢手裏的藥瓶，輕輕把末

撒在他的臉上。

那張原本溫潤可親的臉如今已經麵目全非。

如果靈泉的事是韋南絮一早便布下的，如果韋南絮還沒有死，會不會，們曾經麵對麵，說過話，走過路，共同曆經生死場……

隻要想到有這個可能，薑禾就汗倒立怒不可遏。

那冪籬下的臉，真真假假看不清楚。

微微閉眼調整呼吸。

薑禾從來沒有這麽急迫地，想要殺死一個人。

可卻需要捆綁自己的手腳，讓自己忍耐。

因為這一次對弈的棋局，輸贏不在殺伐決斷，而在於那一顆解藥。

“殿下……快跑！”

彌漫藥草氣的房間裏響起宗郡的聲音。

那是夢中的囈語。

充滿了張和擔憂，就如同他那日舍護住自己一樣。

“宗郡，”薑禾輕輕喚他，“你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