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陛下有後

雖未進秋季，雍國王宮卻一片肅殺之相。

國君重病的消息隻有太後和安國公主知道，太後原本要閉宮門暫停朝事，卻被安國公主拒絕。

屏風醫為趙政施針，一點點拔除殘毒，以期減對的損害。

屏風外跪坐著幾位肱大臣。他們不是在等醫的診治結果，而是在同太後爭吵。

朝廷如今宰相之位空懸，職位最高的是史大夫馮劫。

他材高大，方臉高顴骨，眉短須，著黑領深，麵向太後，神擔憂道：“如今朝廷發兵趙國，戰事膠著，軍中邸報一張又一張。雖然主帥王翦有便宜行事之權，但也需要陛下在關鍵之時決斷。若都城一日沒有陛下的旨意傳達，恐怕將帥生疑；若讓他們知道國君病重，更會軍心不穩。”

“哀家也是這麽想，”太後環顧左右道，“所以哀家才說，哀家可暫攝朝政，所有文書奏折，要你們都送去達政宮。”

“殿下您悉政事不假，”馮劫大著膽子道，“可殿下怎知如何指揮戰事？王翦聰明，不能糊弄啊。”

“胡言語！”一柄折扇摔向馮劫，著他的額頭飛過，落在地上。

馮劫著腦袋，不吭聲了。

過一會兒，廷尉李通古也忍不住道：“除了西部戰事，如今國為車軌統一，正修築馳道。陛下命微臣負責此事，然關於馳道東西南北通行所經郡縣、道路寬窄

等要事，還需陛下定奪。微臣以為，這些都等陛下醒了再論吧。”

意思是，軍事你不明白，國政事也不給你。

太後怒不可遏，然而手上已沒有了折扇，瞧一眼屏風上繪製的江山圖，想起自己起於微末，這一路行來最終高居太後之位，什麽風雨沒有見過。

萬不能在今日兒子病重時，讓王權旁落。

想到此，太後扭頭看向門口。

那裏蟄伏著挑細選出的侍，隻等一聲令下，那些人就會衝進來，把這幾個不聽話的大臣腦袋砍掉。

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然而還未等太後有所作，屏風忽然響起清亮的聲音：“還是本宮來吧。”

殿頓時一片靜謐。

眾人向屏風看去，隻看到著墨染的千裏江山圖，其後站著一位子。

量微瘦，闊袖低垂，仙九鬟髻上平一橫簪，下墜七巧流雲翠玉。隻見緩步輕移，從屏風後走出來，殿頓時更靜了一分。

這裏的大多數人都見過薑禾。

知道是齊國公主，知道曾經代替薑玉衡嫁過陛下一次，知道是孫武後人，知道宮裏宮外正在準備的大婚典禮，還是為了。

但真要如此近，如此不用避諱地看的麵容，除了太後，其餘人都是第一次。

。

的不是花枝招展的討巧，更沒有千百的奉承。的清雅大氣又含殺伐，得驚心魄，又得令人臣服。

大臣忍不住低下

頭，隻有一個人覺得這樣的有些刺目。

雍國太後看向薑禾，聲音清冷道：“你來做什麽？”

薑禾環視殿，悠然道：“本宮在室服侍陛下，聽到諸位說西部戰事不知如何決斷，修築馳道隻能等待，本宮就想，本宮來吧。”

居高臨下道：“你們不能斷的軍機要事，本宮來斷；你們不懂的修築工事，本宮能懂；除此之外事關錢糧、鑄幣、度量、文字、曆法等，你們也可都來詢問本宮。本宮在一日，朝堂不停，邸報不空、政令不落。大雍諸事如常，直到陛下醒來。”

薑禾的聲音在殿回，把朝臣的魂魄驚散又緩緩聚攏回來，讓太後的五扭曲得像在臨水照花水波。

“安國公主！”抬手指向薑禾道，“你與陛下尚未大婚，你一個異國公主，如何主持雍國國事？你憑什麽？”

殿剛剛被薑禾言辭鎮住的大臣此時似乎也終於回過神來。

對了，薑禾是齊國人啊。

這會不會是齊國的謀？

一個尚未同陛下大婚的人，憑什麽？

“就憑這個。”薑禾從袖中取出一。

那是一塊藍田玉。

方圓四寸，上麵紐五條龍，正麵刻有“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

那是雍國的，傳國玉璽。

見璽印如同陛下親臨。

殿朝臣紛紛離席跪坐，以頭地施禮。

太後神巨震之下起，視線在玉璽和薑禾的臉龐之間來回幾次，終於忍不

住厲聲道：“你這是宮！陛下怎麽可能把玉璽給了你？”

“早就給了。”薑禾道，“早在城外為王翦等將士餞行遇刺後，陛下便把玉璽委托給本宮保管。從那時起，一應奏折的批閱都有本宮參與，也都是本宮蓋上璽印。”

“哀家才不要聽你一麵之詞，李溫舟——李溫舟去哪兒了？”

侍總管李溫舟聽到呼喚，立刻從殿外走進來，跪在門口。

“玉璽是怎麽回事？”

“回稟太後殿下，”李溫舟從袖中掏出一封文書呈上，“陛下有親筆旨意在此，若陛下因疾休養，可由安國公主殿下暫代朝政。”

太後心中湧出的怒火被李溫舟的話得更高，快走幾步站在李溫舟麵前，一把抓過文書打開。

那上麵真真切切，是趙政的字跡。

這下再不必疑慮。

太後站在殿，憤怒、擔憂和恐懼攪得心神不安，幾乎暈倒。

無法相信薑禾會真心實意對待趙政。

畢竟就連自己這個做母親的，都無法全心護這個兒子。

這個自小離家，生孤僻，對忌憚疏離的兒子。

也不相信薑禾對雍國沒有二心。

是齊國的公主，就算不是為了母國，隻要生出一點私心，都會在把持朝政期間為自己打算。

到時候雍國會怎樣？

薑氏祖上太公，周朝開國權臣，那是可以取國君而代之的人。

薑禾看著站在殿門口抖的太後，忽然覺得五味雜陳。

知道趙政和太

後之間寡淡的母子親，也知道太後的顧慮。

雖然在趙政的刻意謀劃下，如今太後在朝中已經失勢，但畢竟宮中的事，很多還是要依靠太後的安排。

薑禾也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是母親，也會看著兒子長大，更信任他的妻子。

因為趙政昏厥生出的堅冷漠了些，暖了些。

想了想，薑禾在大臣的注視下走近太後，對太後施禮。

“殿下，”勉強含笑，開口道，“若您不肯相信陛下是信任本宮能理好，才把政事給我。那麽權且當作是，陛下信任本宮作為尚未出世嫡公子的母親，不會對雍國生出二心吧。”

太後怔了怔。

薑禾這句話實在是繞得很。

直到李溫舟笑著提醒道“太後殿下，安國公主有喜了”，太後的才張開，接著看向薑禾的肚子，像是在求證什麽。

“有喜了！”

“是懷孕了！”

“陛下有後了！”

殿漸漸響起嘈雜的聲音，大臣們忍不住出喜，因為趙政病重帶來的惶惶之褪去，在喜憂參半的現狀中，他們議論紛紛。

陛下有後，雍國有後，這一脈不會斷絕了。

就算是陛下大薨，他們也會輔佐子繼位，殫竭慮，隻為國祚綿延。

“醫……”太後聲音抖，看向外麵道，“快傳醫……”

要親耳聽到醫的恭賀，要問問多久了，還要看一看侍記事簿，從薑禾服侍就寢的日期，確認這的確是國

君的子嗣。

雖然那些確認也不過是床上疊床、屋中架屋，多餘又沒有必要。

的兒子是什麽樣的人，最清楚。

的兒子，怎麽可能讓別人染指他的妻子？

但太後總要做些什麽，好平複激喜悅的心。

看著薑禾，眼中淚閃爍，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