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醫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陳南星，卻沒有點頭同意。

陳姑娘家裏以販賣藥材起家，這個他們知道。

陳姑娘擅長分辨草藥、仿製解藥，這個他們也知道。

但要是誰說這姑娘隻學幾天脈理便能夠起死回生，他們這些醫的臉麵還往哪放？

故而醫隻是問道：“姑娘是懂得醫治傷重枯之癥嗎？”

陳南星搖頭道：“奴家學識淺薄不懂如何醫治，隻是恰逢此景，突然想起小時候背誦過的一個藥方來。”

藥方？

醫這才點頭。

俗話說偏方治大病，說不定這姑娘還真有什麽對癥藥方。

但是即便如此，醫也很謹慎。

“老夫能聽聽嗎？”

陳南星口而出道：“當歸、地黃、川芎、牛膝、白芍藥、炙草、白、防風各三兩，生地、天門冬各半兩，煎後趁熱服下，可養生氣，用以傷後急用。”#pageNote#0

這個藥方並不在抄寫送給薑禾的方劑裏，這更像是突然從腦海中蹦出來的。

這也不是父親從渤海買的藥方，模糊像是很小時候就背過，印在腦海中。

醫凝眉細思，片刻道：“當歸地黃和川芎白這些，老夫的確也常常用作生止痛，隻是姑娘說的其他幾味藥，老夫卻從來沒有這麽用過。”

“請大人姑且一試。”

陳南星跪下來，懇切道：“奴家不願蘇將軍舍下一家老小，英年早逝。請大人一試，奴家願意

承擔後果。”

“什麽後果不後果的？”

醫示意邊的小徒去抓藥，也示意陳南星起，歎息道：“天地廣闊無邊，醫法也博大深，若陳姑娘能救蘇將軍活命，老夫願意拜你為師。”

薑賁重傷，蘇渝生死不明，薑禾在齊國使館宣見史大夫馮劫。

馮大人年過不，雖然量不高，卻行止如儀頗有風範。

因為領史大夫一職，他日常不喜友，更沒有任何喜好，似乎唯一樂意做的事，就是在幾案前審查文書案卷，找出朝廷施政的錯，拔除失德失職的員，麵聖諫議。

他也是唯一一個對薑禾說話刻薄的員。

“楚國使團已在都城逗留許久，殿下是今日才知道他們的謀劃嗎？”

“如果久而不察，是為失判。”

“如果察而不治，是為失職。”

“待陛下醒來，微臣必然諫議革除殿下一應職務。”

薑禾看著馮劫頷首，並沒有因為他的直言斥責而生氣。

朗聲道：“在那之前，還請大人去清查宮。”

馮劫眼皮一跳抬頭。

“宮有楚國細，”薑禾一麵說一麵遞給馮劫的憑信，“自今日起，本宮給馮大人七日時間。宮中除了太後和陛下，均可由大人持此憑信盤查審訊。隻要同韋氏有關，同楚國有關，可盡數清出宮。”

至於如何清，是橫著出去還是豎著，全由馮劫決斷。

薑禾神鄭重道：“太後和陛下的安危，就給大人您

了。”

馮劫微微張口，難以相信自己一本正經來斥責薑禾，卻接了個大活兒回去。

然而他一正氣，自從負責監察朝廷吏，從未失職失察，如今薑禾把國君和太後的安危托付給他，他自然義不容辭。

馮劫雙手接過憑信，沉聲道：“請公主殿下放心。”

薑禾點頭，馮劫退後幾步又轉，似乎突然想起什麽道：“本不會因為殿下重用本，而忘記殿下的錯的。”

“知道了。”薑禾道。

馮劫這才放心大膽地去了。

馮劫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薑禾也向外走去。

如今事初平，也才有時間去看看蘇渝。

偏殿外婢奔忙不停，見到薑禾，們紛紛避讓施禮。

“你們忙，”薑禾道，“蘇將軍如何了？”

“陳姑娘熬了新的湯藥，說是給將軍試試。”

宮婢回答過，便端著湯藥、針線、熱水等進去。

薑禾站在院落裏等著。

天轉晴，有流雲迅速飄過，不知名的鳥兒歇在大殿的簷角，忽然似被什麽驚，撲閃著翅膀離開。

院落裏漸漸暗下來，樹葉的影子重疊模糊的一片，園燈被一隻隻點燃，紅的亮裏，有飛蛾撲打燈筒。

隻是無論它們如何撲打，燈火不滅。

偏殿的門在此時忽然打開，薑禾抬頭看去，同陳南星四目相對。

夜中穿著素的，其上星星點點跡遍布。

薑禾在向來沉靜此時卻激的眼中尋找到答案，忍不住

上前。

衫飄飛，越過高高的門欄，繞過屏風，聽到有輕微的咳嗽聲自帳傳來。

那是——

“蘇渝。”

床上的男人微微咳嗽著，沫從他角流下。

“殿下不要擔心，”醫道，“這些，是因為他口中的傷口迸裂。不是心肺裏的。”

“他活了？”薑禾上前一步，俯注視蘇渝。

生怕自己錯了，錯得空歡喜一場。

這個男人上鎧甲破爛，找不到一片完好無損的，然而他沒有死。

“陳姑娘的藥湯起效，把將軍的命救回來了。”醫在一旁高聲道，神同薑禾一樣難以置信。

薑禾的手輕蘇渝的肩頭，笑容在角散開，淚水卻落下來。

轉過去掩飾淚，溫聲道：“好好看顧蘇將軍。”

醫連聲答應著，快道：“蒼天有眼！這下待陛下醒來，不會為蘇將軍惋惜了。”

是啊。

薑禾微微失神。

隻是不記得陳南星給自己的藥方裏，有醫治枯之癥的。

薑禾的目在殿環視，陳南星已不知到哪裏去了。

陳南星一路腳步不停，走得太快，甚至有些息。

向來子安靜，沒有跑過。此時因為激，又著急見薑賁，忍不住走快了。

隻是不管有多快，手中淺碗裏的湯藥卻未灑一滴。

同樣是傷重，蘇渝可以起死回生，這藥也可以讓薑賁早些康複。

終於來到薑賁的寢殿前，婢為推開門，醫看到是，微微點頭後

離開。

陳南星把湯藥穩穩放在床前小幾上，這才向薑賁看去。

因為後背傷，薑賁側躺著。相比第一次見到時，眼前的男人瘦了很多。

可即便如此，他的肩膀也很寬闊。

齊國的男兒都是這樣的，材高大結實，走起路來穩健有力。

還記得初見薑賁時，他被兄長們簇擁著，立在正中，含笑點頭的樣子。

年公子溫厚又豪爽，讓剛剛失去父親的，不由自主信任，想要靠近。

醫剛剛為薑賁換過藥，還未給他蓋上薄被。

陳南星心劇跳，輕輕拿起被子展開，為薑賁蓋上。

視線中忽然有一點閃亮，讓作微滯。

那是薑賁子的一把短刀。他雖然傷重昏迷，卻握著那把刀。

一莫名的緒浮上心頭，有些疼痛，又有些難過。

陳南星輕輕拿起那把刀，想要把它放在一邊。薑賁卻在睡夢中被驚，握住，口中嘟囔道：“魏……”

這聲音含糊不清，陳南星卻也明白薑賁是不想放下這把刀了。

那總要吧。

帕幹淨跡，出上麵小巧的篆字。

——“我思。”

我思，是什麽意思？

薑賁仍在嘟囔著，陳南星臉頰微紅，低頭靠近薑賁道：“公子在說什麽？”

“子……子佩……”

陳南星猛然起，恍惚中有些難以站立。

魏……子佩。

那位魏國的公主。

也忽然明白短刀上刻著的字是什麽意思。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

我不往，子寧不來？”

魏子佩，這是的刀。

“陳姑娘在這裏啊。”

殿門打開，陳南星聽到薑禾的聲音在後響起。

陳南星向薑禾施禮，卻發現薑禾也在施禮。

“本宮謝過陳姑娘。”

陳南星中酸，麵上卻努力掩飾著，上前扶住薑禾。

“公主千萬不要這樣，”眼中淚閃，也不知是因為薑賁，還是麵前的一幕，“殿下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救助蘇將軍，更是醫者的本分。”

薑禾看著笑了笑，牽著的手走向外間，跪坐在團上。

“本宮想問一問，”深吸一口氣道，“姑娘對中百毒後殘毒攻心，以至於心脈將停的病癥，有辦法嗎？”

陳南星凝眉苦思，緩緩搖頭。

“殿下，”有些愧疚道，“奴家家裏的藥方中，沒有解殘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