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搶親

很大、很奢華、很貴的宅子……

趙政微微蹙眉，把薑禾輕輕扶坐在為特地準備的厚實團上，用枕靠圍住的後腰，再起打開門。

他看向外麵，揚眉道：“此，不夠大、奢華、貴嗎？”

薑禾響亮地笑了。

喜歡他偶爾的逗趣。

“可這裏是王宮啊。”薑禾道，“臣妾想在外麵買。”

“你買，能用得上嗎？”趙政笑著展開手臂，一語雙關道。

薑禾扶著枕靠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篤定地點頭。

“陛下且等著吧。”

宗郡到時，薑禾正在吃魚。

“坐下一起吃吧。”

讓宗郡看自己在殿架起的烤爐，幾分得意。

“奴婢吃過了。”

宗郡隻要在宮裏，就下意識地同其他侍一樣，自稱奴婢。

他笑著垂下頭。

王後還是這個樣子，雖然已經如此尊貴，卻還保留著風趣的。這在止宮正殿架爐烤魚的行為，若是在以前，非要被太後掀翻攤不可。

看來如今王後在宮中，真正無人敢惹。

“咱們現在有多錢？”薑禾道。

宗郡立刻奉上賬冊，薑禾卻擺了擺手表示不必看。

“你就說，夠不夠買下京都最大最好的宅子？”

何止最大最好的，夠買下京都一半的房產了。

“錢不是問題，”宗郡道，“隻是最好的那些是有主子的，對方不見得願意售賣。”

薑禾頷首，眉心微鎖後又展開：“你去勸，就說咱們急等著娶親，願意高價購

買。”

娶親？娶誰？誰娶？

宗郡之前昏迷了太久，醒來後很多事都覺得一頭霧水。這一回，簡直懵住了。

薑禾賣著關子道：“護衛、仆役、侍，都去挑最好的準備，廚娘要請的。哦對了，”瞇眼笑著，“再請一位臨淄的。”

和臨淄，聽起來像是魏國和齊國要辦婚事。

想到在時公子魏忌對薑禾的百般嗬護，宗郡不由得驚出一冷汗。

不會吧？

王後都已經嫁了，且同陛下伉儷深呢。

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他抹一把汗水，等待薑禾接下來的安排。

是誰呢？

“不要大驚小怪。”

薑禾抬手，截斷了薑賁的大呼小。

“本宮趁著宗郡出宮，溜出來的。若是被陛下知道，不了還得挨罵。”說著徑自坐下，又示意發愣的薑賁給拿枕靠墊腰。

弟弟果然不如夫君擅長伺候人。

若不是喜歡出門氣，應該召薑賁覲見的。

薑賁拿回來大小不同的三個枕靠，供薑禾挑選。

他往殿門口看看，見宗郡果然立在那裏，一臉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看來姐姐才不怕挨罵，怕挨罵的人是宗郡吧。

薑賁自打接手衛尉軍代統領一職，覺趙政就把他當奴隸般差遣，日日有事，事事難做，做完還有更難做的。

薑賁想了想，趙政擺明了是在報複，讓他忙得沒時間再帶薑禾出宮溜達。

眼下到宗郡倒黴了，薑賁有些幸災樂禍。

“姐姐有什麽要

事嗎？”他支好枕靠，問道。

“沒什麽，”薑禾道，“我聽說魏國公主要出嫁了，姐姐準備了一些賀禮，你給參詳參詳，是不是喜歡。”

薑賁呆呆地怔住。

這是擔心他不知道，特地出宮相告嗎？

木然接過薑禾遞過來的禮單，薑賁的臉比宗郡還要苦上幾分。

看了一行，薑賁的視線從那些珍珠、琉璃、白玉之上掠過，便把禮單合上。

“不拘姐姐送什麽，”他勉強出一分笑，“都是心意。心意貴重，會喜歡的。”

“那就好。”薑禾點頭，“陛下派使團快馬加鞭趕往魏國送上賀禮，兩日後的婚禮，可不能遲了。”

說著抬手，扶住薑賁的手臂起。

“本宮也不多留，”薑禾對他眨了眨眼睛道，“免得陛下回去見不到我。”

薑賁在心裏哼了一聲。

堂堂雍國國君，怎麽能這麽黏人呢。

他把薑禾扶上馬車，卻並未退開，而是躊躇片刻，在車簾外問：“姐姐，人心變得快嗎？”

變得快嗎？

怎麽數月前還星夜兼程跑來探他，數月後便又嫁給別人。

喜歡上別人了嗎？那個什麽郡守，能讓開心嗎？

薑禾掀起車簾。

清亮的眼眸中幾分鄭重，又有幾分笑意，緩緩道：“有沒有變，不去問問，怎麽知道？”

魏國老太後很久都沒有這麽開心了。

自從兒子被得退位，就總覺得日子過得不自在。

今日小兒大婚，總算可以趁

熱鬧驅散晦氣。年節將至，說不定明年此時，就能抱上外孫了。

老太後特地吩咐，今日的侍要勤勉些，多多跑，多給報訊。

“稟告殿下，蘇郡守家已經在迎親路上了。”

“稟告殿下，長公主殿下已經梳妝完畢。”

“稟告殿下，公子親自送嫁，已經到了長公主府上。”

“稟告殿下，蘇郡守已到長公主門前。”

這一個個的，都是好消息。

老太後喜不自勝，吃了好幾盞茶。

直到——

“稟告殿下，長公主府門口似乎有些不對。”

“怎麽不對？”太後抬起頭，剛吃了一口的棗糕卡在嚨裏，險些噎住。

“似乎被什麽東西擋住了。”侍道，“那裏現在人山人海，奴婢不過去。”

什麽能擋住公主府的大門呢？

“快去查！”

老太後生氣地站起，恨不得親自去看看。

擋住公主府大門的，是賀禮。

三尺寬的木匣從地麵摞到牌匾，足足百多個。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人看明白裏麵裝著什麽，每一摞木匣前麵，都有一箱打開的。

鵪鶉蛋那麽大的夜明珠、金銀線織的綢緞、各種形製的玉如意、雕刻著繁複花紋的小銅鼎。這些是普通百姓即便第一次見，也知道價值連城的。

除此之外，還有些看起來不夠貴重，卻足夠用心的。

檀木梳祝新人白頭到老；銀妝鏡賀佳人相守終；陶碗一對，寓意同食同生；孔雀燈更是昭示著吉祥如意、

歲歲平安。

除了那些摞起來的箱子，還有馬車。

九輛馬車停在公主府門口，帳簾低垂，也不知道裏麵放著什麽不能拿出來的貴重之。

但是即便賀禮如此貴重，百姓們還是忍不住搖頭。

送賀禮應該從角門進，送到府裏頭。

哪兒有擋著人家門的道理？

這是誰送的賀禮啊？

“誰的賀禮？”

“到底是誰家的啊？”

聽到這些議論，人群中穿雍國服飾的使臣恨不得鑽到土裏去。

不知道告訴他們賀禮被打劫了，有沒有人信。

至於打劫賀禮的人，正是如今堵在魏國長公主府門外，抬手拍門的齊國公子薑賁。

因為準備的東西太多，雍國使團到時，眼瞅著已經趕不上婚禮。正想著可以先把賀禮暫存在使館，薑賁卻冒了出來。

“正使大人，有本公子在，定能把賀禮準時送去。”

薑賁臉上著急，作也快，還未等正使拒絕，便已經吩咐車夫拉走了賀禮。

正使一路跟來，等再見到這些金銀珠玉時，它們已經攤在長公主府的門口了。

左右不關自己的事吧？

正使在心中道。

劫走賀禮的是齊國公子，搬到這裏堵門的也是齊國公子，至於賀禮是誰家的，不認便罷了。

自己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來看看魏國和齊國的熱鬧。

正想到此，便聽到薑賁的聲音響亮道：“勞煩通稟，就說雍國衛尉軍代統領求見。”

雍國正使黑著臉退後一步，幾乎要當場掉頭逃跑

。

真是……大意了。

聽到薑賁自報份，原本要上前趕走他的魏國侍衛也不由得慢了一步。

雍國，還是衛尉軍代統領，那便是雍國國君眼前的紅人。

這樣的人，還是要留幾分麵子的。

“統領大人若是為送賀禮而來，小的們引您從側門，在正殿休息。”

管事的恭敬道。

薑賁搖頭道：“誰說這是賀禮？”他指了指後，整理襟和袖口，一本正經，“這是聘禮。”

聘禮……

聘禮，乃婚嫁六禮之一，是男家送家的禮，也稱“納征”。

管事的臉有些紅。

雍國這是在擋著他們公主出嫁了？真是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管事這麽想著，果然聽到有人開口。

一個年輕男人開人群，站到了薑賁麵前。

管事連忙退開一步。

太好了，這種時候，就應該是國婿出麵。

雖然這國婿比薑賁略矮些，略胖些，略黑些，略難看了些，但勝在名正言順。

“你就是郡守蘇放？”薑賁卻搶先一步開口。

這名字在他腦海裏已經好幾天了，錯不了。

“正是在下，”蘇放仰頭道，“本人便是公主殿下今日的新婚夫君，魏國國婿。”

這哪兒挑的人啊。

薑賁皺了皺眉。

“你做不了魏國國婿了，”他坦白道，“我是來搶親的。”

“就你？雍國一個代統領，也敢搶親？”蘇放退後數步，抬手道，“護衛何在？把這公主府外逞兇之人，當場格殺！”

正僵立當場不

知道該做些什麽的護衛立刻神起來，他們齊步上前又後退半步屈膝，收刀舉弓，對準了薑賁。

“倒不知小子你有這個膽！”薑賁出長劍，看著藏在護衛後的蘇放，笑了。

這樣的，子佩怎麽會喜歡？

“住手！”弓弦拉滿的聲音令人遍生寒，門卻有人大聲阻止了護衛。

這聲音薑賁很悉。

他立刻老實了。

公主府的大門打開，裏麵站著一位子。

小卻又拔，眉如遠山含黛、若桃花明豔，眼似星辰、發如浮雲，隻是那滿臉的怒，讓眾人忘記細看今日絕倫的嫁，一道道視線，都窺著的麵容。

“你鬧夠了嗎？”魏子佩問。

“我來問你一個問題。”薑賁上前一步，卻又似害怕般沒有。

他躊躇了太久，久到過了今日，一切都來不及。

在外人麵前，他向來飛揚跋扈。

可是隻要在魏子佩麵前，他便忐忑謹慎，生怕說錯了下麵的話。

“魏子佩，”薑賁鄭重道，“我來問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魏子佩神微怔沒有說話。

眼中怒褪去，有沉重的悲傷漸漸浮起。

“你曾說我沒有了利用價值，”薑賁道，“但是我想我還是有的。即便我帶不來千軍萬馬，但是我自己，也可以為你單槍匹馬來戰。”

魏子佩眼中含淚，別過頭去，手指攥，聲音像是從幽冥之地傳來。

空曠，絕。

“別傻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