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棄都而逃

貴為王後，有太多的人可以為薑禾送信。

衛尉軍原統領蘇渝，就是負責邸報軍傳遞的。上一回薑禾寫信給魏忌，也完全沒有避諱，差遣一名衛尉軍送達。

但給薑賁寫的信，卻要宗郡去送。

縱然采菱整日嘻嘻哈哈有些迷糊，也發現了這裏麵的不同尋常。

從薑禾手中接過在布袋裏的信，采菱立刻出宮，給宗郡。

“宗管事，”有些擔心道，“如今咱們正同魏國打仗，去齊國要穿過魏國，奴婢有些擔心你。”

宗郡的相貌很顯眼，萬一被當作敵國細抓起來，就壞了。

他對采菱笑笑，收好了信道：“前些年我跟著陛下，沒從戰之地路過，各國的話我也都會說，蒙混過去還是沒問題的。”

采菱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說王後怎麽不用衛尉軍，要用宗管事。原來是不放心他們啊。”

“不是不放心，”宗郡神鄭重道，“是因為，這是家信。”

給薑賁的信，自然是家信。

這個采菱懂。

但是王族之間的家信，不也是用衛尉軍送的嗎？

宗郡沒有解釋太多。

他即刻準備馬車和護衛，收拾停當，便出門而去。

臨走時，宗郡隻來得及囑咐鄭靈。

“看好家。”

“好咧。”鄭靈吊兒郎當地應聲。覺得不妥，又站直應了一聲。

宗郡在馬車出手，重重揮了揮。

魏國以南，蒙恬率領的四十多萬雍國士兵，拳

掌引弓待發。

年將軍縱然已經等待太久，卻仍然很有耐心。

他等著魏國主力渡過黃河，才排兵布陣，準備向北出擊。

第一個目的地，當然是魏國國都。

攻破，就可以搗毀宮殿、拘押大臣、俘虜魏國王族。

這樣不管魏國主力軍隊在哪裏，都已經回天乏無法挽救亡國命運。

蒙恬也很懂得節省兵力。

既然對方隻餘下三萬兵馬，自己帶六萬，足夠全殲取勝。

帶些，以免魏國過早察覺雍國的主力在魏國南境。

如此，萬無一失。

陣型擺開，戰旗招展，長矛林立，戰鼓擂響。

蒙恬拍打著自己的戰甲。

“你們，與我穿同樣的服，吃同樣的糧食，睡同樣的營帳，說同樣的話。今日就同我一起，打同一個敵人！今日若輸了，咱們埋骨青山朽爛在此。若贏了，咱們加晉爵榮耀歸故裏！你們——是要贏，還是要輸？”

“贏！贏！！贏！！！”

山呼海嘯的聲音一浪又一浪，蒙恬的戰馬在陣前掠過，猶如一柄迅速拔出的鋼刀。

來吧，打！

戰士，陣型，刀槍劍戟，但蒙恬卻覺得，有些不對了。

對方的兵力沒有變多，卻似乎很難啃。

他也並未輕敵，卻連連吃了敗仗。

三日後，在營帳休息，不得不調遣兵力增援的蒙恬，終於等到了斥候的消息。

“是公子魏忌，”斥候道，“魏國大軍雖然去了北地，但公子魏忌隻前往軍營

。在咱們發進攻前，已經準備妥當。”

果然！

魏忌他即便中計，卻仍然準備了兩全之策。

他離開錦玉食的公子府，親自前往前線，領兵守國門了！

隻是他帶三萬兵馬抵抗自己四十餘萬，即便先勝幾場，又能如何？

再不必藏力量。

麵對魏忌，蒙恬決定不餘力。

“走吧，走！”

“別管那頭牛啦！抱住孩子！”

“公子讓咱們走，定然錯不了！”

魏國國都，此時已一團麻。

無數百姓倉皇失措地收拾行李，扶老攜離開家。沿著寬闊卻又擁的道，向東邊去。

雍國在西，他們便向東。

有船隻的富裕人家，自然希能在黃河上，乘船離開。但當他們到達渡口，卻發現黃河對岸，麻麻都是雍國的軍隊。

雍國，切斷了黃河航線！

跑吧，向東！

公子親筆書寫的告示就在城門下。

公子說，黃河以南的百姓，都要暫遷大梁城避禍。

大梁啊，那個魏惠王親自營建，城牆堅固高大的大梁城。

大梁啊，那個楚國圍了一個月，卻仍然無法打掉的城池。

那是魏國百姓的希。

隻是，就這麽放棄國都嗎？

棄都城而逃，如何向子孫代？

公子說，易攻難守，要留給雍國一個空城。

公子他去哪裏了？

沒有公子，總覺得就算到大梁，也活不了命。

“快走吧！公子帶著幾萬兵馬，死守城以南。公子是在用他的命，來給咱們爭

取時間啊！”

離開雍國兩日後，快馬加鞭趕往齊國的宗郡，在道上遭遇魏國百姓，聽他們說話，看他們艱辛逃難。

有些人乍然聽到什麽響聲，會以為雍軍已經打過來，就幹脆丟下行李哭著逃命了。

等過一會兒又回來找，發現不行李，連老婆孩子都沒了蹤影。

更有人趁著混爭搶食，那些微力薄的，或許還未到達大梁城，就先死在路上了。

大梁就安全嗎？

不會的，雍國打掉的那些楚國城池裏，有一部分就是為了圍攻大梁做準備。

那裏隻不過是暫時的避風港罷了。

宗郡麵無表地看著這一切，雖然並未施以援手，卻又同，覺得淒苦。

這些場景，在他們當年輾轉為質的時候，已經見過很多次。

百姓實苦。

不知道國君和王後，能不能終止這種苦楚。

“駕！”

馬車飛快，他捂口藏著的信箋。

公子魏忌今日並未穿白。

他的上披著黑的鎧甲。鐵所製的甲片，用皮繩和牛筋穿組，覆蓋了他的後背、雙肩和心窩。

因為已經有好幾日沒有休息，他的雙眼有些紅，握劍的手也有些不穩。但即便如此，他的思維卻仍然敏捷，分析戰況時，讓魏國駐守邊境的將士每每心服口服。

除了邊境的三萬兵馬，魏忌還把駐守在京都附近的三萬兵馬帶來。城中的民壯、他和龍君的門客，都整編軍。

能武者披掛上陣，能

文者群策群力。

如此湊了七萬人，用盡智謀，拚死抵擋，才讓蒙恬失掉先機，為魏國百姓爭取了轉移的時間。

但即便如此，也是枉然。

唯一的希是前往北地的軍隊即刻回到南境支援。

但是最壞的消息來了。

雍國封鎖了黃河，阻擋了北方援軍的南下。

營帳一片死寂。

“公子，我們中計了。”

良久，有人打破沉默，泣告道。

魏忌不由得抿苦笑。

他們不是在今日，前日，或者把主力部隊放到黃河以北時中計的。

早在很久以前，當魏國的先祖封於魏地，東西南北皆有群雄環伺，無法開疆拓土時，就已經中計了。

即便能變法圖強稱霸中原百年，即便也曾經爭奪到楚國大片土地，國都南移，但是魏國是沒有資格犯錯的。

隻要錯一次，便萬劫不複。

“太後他們，已經到了大梁城吧？”魏忌問。

“是。”斥候回答。

“百姓呢？”

“城附近的百姓，已經遷走一半。”

餘下的，要麽是實在不了的，要麽是不好，走不快的吧。

若雍軍過境，他們十有八九會被屠戮。

“好。”魏忌緩緩起，看著營帳鎧甲被鮮染紅的將軍們，決然道，“咱們就再撐一撐。能護一個百姓，就絕不退開半步。”

“諾！”

帳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足夠令人心澎湃。

此時雍國王宮裏，薑禾正在挑選甲。

“這件不錯。”

的手過一件皮革製作

的甲。

司局的管事立刻點頭，抱著服離開。

他們要按照王後的尺寸，重新編製這件甲。

“前線打仗，殿下也想穿鎧甲啦？”

采菱笑著，幫司局的人收拾走其他鎧甲。

有些笨重的，一個人都抱不，要兩個人抬起來。

薑禾含笑點頭，忽然道：“采菱，你想不想去戰場上看看？”

戰場啊……

采菱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殿下也去不得，陛下不會讓您冒險的。”

薑禾向外看了看。

不妨事。若想出去，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