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水淹大梁

化魔鬼、破開山河。

這八個字，像是雍國王後就站在他們麵前，說出的執念，出勢不可當的銳氣。

殿一瞬間寂靜如同長夜。

冷的氣息像一片遮蔽的雲，投下巨大暗影，掠奪走所有暖意。

即便沒有看懂那輿圖的意思，魏國國君魏假也知道事不對了。

“叔父，”他起喚道，“怎麽回事？”

魏忌沒有。

他的魂魄像是已經出離，在眾人焦躁不安的等待中，很久，才有了一點回應。

“水。”魏忌開口道。

“果然是水！”龍君重重跺腳，看向魏圉。

到此時，魏圉也懂了。

那輿圖他看過，畫著大梁城，特意用流暢的筆，勾勒出大梁城的河湖。

這些河水是大梁抵抗圍城之戰的屏障之一，可或許也是，弱點之一。

那個弱點，別人沒有發現。

也可能發現了，卻因為黃河兩岸被魏國控製，無可奈何。

但這次不一樣了。

黃河以南除了大梁城，已經都在雍國掌握之。

心狠手辣的雍國。

不擇手段的雍國。

總算懂了。

薑賁向後靠了靠，五味雜陳地看著殿的魏國王族。

姐姐的圖簡單又難懂。

畫了大梁城的水文。

畫中大梁城護城河上遊，彎彎曲曲的河道，向北展。

在黃河邊，寫了幾個數字。

一百二十七。

那是護城河上遊，同黃河最近一的距離。

一百二十七丈。

不足百裏。

黃河兩邊泥土鬆，

若派兵去開挖，最多一個月，也便挖通了。

那之後黃河水倒灌大梁，順著護城河淹沒整個城池。

大梁將為澤國，數丈高的水麵將溺死無數百姓。

哀鴻遍野、慘絕人寰。

姐姐說，會。

“雍國！雍國！”

明白了這一切，暴跳如雷的魏圉向薑賁大步走來，抬手便扼住他的嚨。

魏子佩連忙阻擋，魏圉卻並不鬆手。

“敢那麽做！寡人就殺了這個弟弟！”

薑賁滿臉通紅，掙開魏圉，笑道：“隨便你來殺！倒你看看因為我死了，會有多惱怒。”

“你這雍國的惡狗！”魏圉啐了一口，站直道，“想要做什麽？”

“想要魏國王族出降。”薑賁道，“會保你們不死。”

就像當初的韓王韓安，現在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其樂融融，像一個鄉紳富豪般。

唯獨沒有權力，失去國土。

“誰稀罕？”魏圉冷笑著，揮袖道，“寡人若想一走了之，就不會避大梁城。”

薑賁不再勸。

左右這裏主事的，也不是魏圉。

“容我想想。”

到最後，魏忌開口道。

他的聲音很無力，抬步離開的影，雖然不再從容，卻行止如儀。

即便絕境，他也不會被打倒。

距離大梁城南邊不足百裏，楚國境，有斥候快速來往，通報消息。

“齊國公子進城去了！”

“必然是去勸降。”

“魏國並未到絕境，來勸降，雍國難道有什麽新手段嗎？”

“再去探。”

“

稟告大人，雍國那邊傳來消息，王後薑禾，已經離開邯鄲，不日將到達大梁城外。”

“再去探！”

一隻枯槁的手輕輕紅木桌案，營帳薄弱的線下，他的幹得厲害。

“無論如何，不能讓魏國就這麽投降了。得打！得像瘋狗一般，在死之前，咬掉雍國一條！”

那隻手拍在桌案上，厲聲道：“宮裏那個，好生打聽。”

“諾。”

大梁城，薑賁耐心等待著魏忌的決定。

他當然希魏忌能投降。

“兄長他……”魏子佩道，“若不同意呢？”

“那咱們得看看大梁城哪裏最高，哪棟房子最結實。”薑賁道，“還有，雖然本公子水好，但如今傷了。你最好給我一繩子，我先把自己捆樹上。”

魏子佩憂慮難安，還是被他逗笑了。

不過那笑容隻在臉上停留一瞬，就迅速散去。

“你不走啊？”問。

“我來得容易嗎？”薑賁指一指他的傷。

“姐姐真的會挖開黃河，把大梁城淹沒嗎？”隻要想到那可能出現的景，魏子佩就不寒而栗。

“姐姐……”薑賁猶豫著，還是說出了他心中真實的想法，“大抵是不會的。但是趙政就不一樣了，你知道他那個人。”

他那個人風評很不好，乃至於其他國家若有孩半夜哭鬧，家裏長輩都會恐嚇說雍王來了。

說不定等六國盡滅，史書上甚至會說他是一個一無是的暴君。

可真的是暴君嗎

？

薑賁想起趙政的樣子。

第一次他們見麵時，薑賁剛到雍國為質，趙政回到雍國輔政。

在歌舞雅樂一片祥和的宴會上，當聽到薑賁自我介紹時，趙政看著他，那眼神裏不是敵意，而是獵殺者的專注。

像一頭老虎看向羚羊。

那時候，薑賁就知道趙政可怕。

他可怕在專注於七國一統，從不改變想法。

“子佩。”薑賁歎息道，“事到如今，我希我們能活著。但如果都死了，黃泉路上，你別怨我。”

魏子佩把頭埋在薑賁口，沒有作聲。

“我是齊國的公子，齊國公子為了茍活不能帶千軍萬馬支援。但我同時也是你的丈夫，你的丈夫可以來。”

薑賁溫聲道：“即便沒有姐姐的安排，我也會來。”

魏子佩的淚水洶湧而出，了薑賁的服。

“對不起。”悲聲道。

“傻瓜。”薑賁的下著魏子佩的頭發，輕輕了。

距離薑賁此不遠，魏國行宮中，魏圉正在命人收拾行李。

“帶東西，多帶金餅。再帶上寡人的劍。”

“您又不準備領兵敵，為何帶劍呢？”龍君上前從侍手中接過劍，冷眼瞧著，走上前來。

“那也要防啊。”魏圉過來奪劍，龍君躲開。

“想當初……”他看著那把劍，歎息道。

想當初魏圉微服出行，街麵上見惡人逞兇欺負弱小。他不顧自己一國之君的麵，舉劍阻擋，發現對麵的龍君，同樣拔劍刺

出。

兩把利劍縱橫，一對璧人無雙。

他們共同懲治惡人，也曾攜手共遊。

龍君出寒微，魏圉帶他朝堂，賜他異姓公子的尊榮。

他們的緣分由這把劍起。

當一國之君為了避難拋棄百姓，龍君對他，還會如當初嗎？

“寡人已經不是國君了。”魏圉道，“三年前，寡人就不是了。”

龍君看著他，眼中波湧。

“你跟我走吧。”魏圉抓住龍君的袖，“趁現在雍軍後退，咱們夜半離開，找一清淨的地方，安度餘生。”

聽起來似乎很不錯。

然而龍君寂寞地笑了。

劍柄拔出又合上，魏圉手中一輕，發現自己握著的那片袖被斬斷。

“本君就不去了，”龍君搖頭道，“大梁魚鮮，本君不舍得走。”

魏圉神微僵。

龍君已經轉過，大步向外走去。紅的像是最紅的豔，刺痛眼睛。

雍國軍營中，蒙恬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解下帽兜，出麵容的人，險些忘了施禮。

“王後殿下！”

大禮過後，他麵疑起，不明白薑禾為何來到軍營。

是陛下的意思嗎？自己攻城不力，讓陛下不惜派出妻子？

蒙恬心中愧難當。

“薑賁進城去了？”薑禾神端莊，眼神有些肅冷。

“是，前日才進去，也不知如何了。”蒙恬答道。

薑禾頷首，在營帳慢慢踱步。

“這裏除了蒙將軍，”薑禾道，“還有哪位將軍可靠嗎

？”

蒙恬立刻說王翦的兒子王吉，是此次出征的副將，年有為。

王吉其實跟蒙恬一般大，披黑鎧甲。

他看起來勇猛又心細，進帳施禮，神穩妥。

薑禾遞給他一幅輿圖。

“從南向北挖，”道，“一個半月，能完工嗎？”

王吉沒有立刻回答。

他仔細用手指比了比長度，又盤算過深度，才慎重道：“微臣覺得可以。”

“好，”薑禾道，“去吧。需要帶多兵馬，找蒙將軍討要。”

蒙恬立刻應聲。

“咱們這是……不打了？”他忍不住問道。

從圍城改為挖了嗎？

“最好是不用打。”

薑禾轉過頭，若有所思道。

“直接挖開？”蒙恬又問。

“不，”薑禾道，“等本宮的命令。”

也等魏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