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

四月一日，愚人節，農曆二月十七。

宜，訂婚，祈福，人禮。

忌，安葬，出行。

早上翻看老黃曆時，鄭清依稀記得去年的愚人節也忌諱安葬，覺分外有趣，不知是死神拒絕被愚弄，還是死亡忌諱被。

距離魔節，也就是周一貝塔鎮里發生的變故已經過去兩天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消息被不同渠道披出來，整個巫師界對當天發生在布吉島上的變故也越來越清楚——從第一大學守護法陣短暫的全力展開，到貝塔鎮北區疑似傳奇階位的陌生氣機發，再到學校發佈的那段簡短且缺乏說服力的公告，無一不向每一位稍稍懂得占卜技巧的巫師表明，這件事另有幕。

但非常神奇的。

越多的人公認這件事有幕，反而越的人在公開場合議論這件事。

這導致原本鄭清以為會持續十天半月的輿，在短短兩三天裏就有偃旗息鼓的態勢。用403宿舍里某位專業人士的話來說，這是一次標準的降維打擊。

「事實已經反覆的證明了，巫師階位對社會輿來說，是最大的變數。」

周四上午的魔葯課實踐部分，辛胖子在等待藏紅花浸漬的過程中，如是說道：「……巫師階位每提高一個梯度，輿對真實況的反映就下降一個清晰度。換句話說，普通巫師不敢過分討論涉及高階巫師的事，因為祂們的『無不在』『無所不知』大概率是真實不虛的……而為低階巫師，他們又不清楚界限在什麼地方，所以『忌諱』就了最佳應對方式。還記得去年魔咒課我們學的『諱』字的十幾種用法嗎？誒！之所以它有那麼富的含義，就因為它對這個社會的運轉規則領會的非常深刻！」

說話間，他將浸漬好的藥草倒掉水，包裹進薄紗中開始——講臺上，李教授正用他那略顯微弱的聲音反覆強調『時避免殘留』『止使用魔法干涉製作過程』『要至藥草失去原本』等等作細節。

「你們有沒有覺得魔節這天特別容易出事啊。」鄭清一邊用指腹著自己面前的紗袋，一邊若有所思的數落起來：「今年魔節是貝塔鎮那邊出事，去年魔節，是臨鍾湖的魚人搞事……魔節這個名字是不是跟學校氣運相衝啊。」

去年魔節，臨鍾湖魚人部落的年輕魚人們為了抗議學校干預魚人部落的獨立地位，搞了一次環湖大遊行，它們攪渾湖水、揪水牛的尾、拔火鳥的羽，還把河丟到岸上嚇唬來往巫，惹得學校氣氛張了好幾天。

「不是魔節晦氣，而是巫師們選擇在魔節這天釋放積聚在社會中的『戾氣』。」蕭笑用手腕扶了扶眼鏡，認真分析道：「從占卜學的角度看，戾氣上沖，有傷天和，影響天地間氣運流轉，反饋到現實中，就會在這天發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故……」

「戾氣怎麼釋放？」鄭清很興趣的追問。

他下意識覺得這種涉及高維概念力量的釋放方式會與咒咒力釋放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大家都不使用魔法的時候，被魔力束縛的戾氣自然而然就會釋放出來。」蕭笑言簡意賅的解釋著。

顯然，他也不清楚方式，只是照本宣科的重複書上的概念。鄭清則琢磨著『自然而然』幾個字，一時沉不語。

旁邊，胖巫師已然將那團草藥水碾乾淨，聽兩位同伴討論魔節容易出事，忽然說了一條新聞：「其實今年臨鍾湖魚人部落那些年輕魚人也打算搞事，像去年那樣，但魔節那天，貝塔鎮那條大蛇的氣機一掃，整個臨鍾湖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年輕魚人們都被老魚人塞進湖底，彷彿一群驚的鵪鶉……」

啪！

胖巫師的後腦勺挨了一掌。

他氣沖沖回過頭，卻見魔葯課教授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出現在他的後，正笑瞇瞇的看著他：「考你一下，這個掌，打一副葯。」

一個掌打一副葯？

辛胖子一臉懵看向自己幾位同伴——張季信閉耳塞聽假裝什麼都沒看見，鄭清正低著頭專心致志他的草藥，蕭笑則捧著筆記本念念有詞，彷彿在背誦課本上的藥方。

梅林在上，他什麼時候見過蕭大博士背書啊！

「抱歉，教授，我不知道。」胖巫師非常兒的認栽，出一臉憨厚的愧疚。

「這服藥就『胡屠掌』，傳自古代某位胡姓屠夫。」

李教授了手，慢條斯理解釋道：「著名魔法理論家張山樵，也就是號稱『天目山樵』的那位老人評論這服藥，說道『掌熱，味辛，祛痰，明目，治失心瘋，解馬屁毒，生豬油拌服，一時三刻生效』……我剛剛手上沒有抹豬油，所以藥效差一點，但想來治療『失心瘋』或者『明目』的效果應該是有的？」

他最後似乎是一句反問。

但傻子才會反駁這句話——辛胖子小啄米般點著頭，生怕速度稍微慢一點，李教授就會再給他後腦勺一掌。

教授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左右看了看，警告般提醒幾位年輕巫師：「剛剛給他用的那副葯，如果你們需要，儘管開口……不管有誰眼神不好，看不見這是課堂，還是得了失心瘋，膽大包天去隨意議論陌生的傳奇巫師，我都可以免費贈送幾個療程的。」

一圈兒人腦袋齊刷刷搖的撥浪鼓。

直到教授轉巡查其他試驗臺，辛胖子才收回視線，著後腦勺，咬牙切齒看向幾位同伴，蠕著，無聲罵道：「一群不講義氣的混蛋！」

蕭笑捧著筆記本，給胖哥兒亮出他剛剛寫好的回答——老黃曆，今日宜，祈福，你祈福了嗎？

鄭清看著那句反問，突然有點莫名心慌。

因為他眼角的餘恰好瞥見距離他們不遠幾位巫的試驗臺前，蔣玉正挽著袖子，出一小截白玉般的手臂，手腕上一串暗金的哈哈珠子顯得格外醒目。

鄭清很清楚，不是這種高調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