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原本可以悄無聲息的消失的。

就像泡沫。

但老姚卻選擇了高調且響亮的方式，彷彿一聲甩鞭，非常神奇的，鄭清竟可以從那清脆的聲音里聽出幾分揶揄。

他難得出一局促，覷了巫一眼。

在教授投影消失后，蔣玉飛快的清理掉桌上的書本，從小包里端出一個個緻的小碟子，整整齊齊擺在兩人的書桌上。

「這是……」

正握著黑玉石努力想讓它變形的男巫覷時注意到這一幕，有些發愣，只是眨眼間，兩人寬大的書桌已經被擺的滿滿當當。白玉小貓翹著尾，靈活的穿梭在碟子之間，左聞右嗅，一臉滿足的模樣。

「哦，一點簡單的下午茶。」

巫合著手，愉快的回答道：「學習太辛苦，容易低糖，而且既然教授不在，就我們兩個人……可以稍微自由一點，不必那麼拘束……來點嗎？」

鄭清是經過青丘公館高強度培訓的。

雖然巫端出來的許多『茶歇』他一時沒認出來，但只是認出來的幾個——比如意式前菜bruschette（布切塔）；疑似Carpaccio（卡爾帕喬）或沙西米的輕薄片，鄭清有理由懷疑那是龍；以及用薄火包裹著的瓜，等等——單看這些菜品的緻程度，就跟『簡單』兩個字沒有一點兒關係，讓他有種嘆為觀止的覺。

這就是大戶人家的下午茶嗎？

「……來點什麼？」巫又看了他一眼。

鄭清稍稍遲疑了幾秒，抬起的手越過那盤堆砌了番茄、起司與黑魚子醬的布切塔，指了指角落裏最樸素的一盤麵包——

「那個吧。」

他有些張的看了一眼教室外面，很好，沒有人。

蔣玉把角落裏的白瓷盤置換到男生面前。

「這是什麼？三明治？」

鄭清從盤子裏掂起一塊糕點，塞進裏，酸甜可口的醬讓他眼前頓時一亮，彷彿嘗到了釀製的：「這是什麼果醬？」

他迫不及待追問。

巫眉眼彎彎。

「橘子草莓醬。」小心的轉了轉盤子，把盤子裏另一塊糕點也推到男巫手邊：「味道確實不錯，聽說男巫們都很喜歡。」

鄭清側過臉，劇烈的咳嗽起來，非常希這是愚人節的一個玩笑——周二他去見蘇施君的時候，在辦公室里曾經『通』過這個果醬。

問題是，當時他只是看在、臉頰與的時候，在心底閃過那麼一點念頭。沒道理在那時被人窺了思想。

但如果是巧合，那這個巧合也太緻了，緻到彷彿有人用小刻刀一點點琢磨出的樣子。

「你為什麼會……這個果醬很見吶。」他斟酌著，眼角餘小心打量著巫的臉，總有種心思被人看的覺。

「是家裏長輩寄來的。」

蔣玉語氣輕快，完全沒有注意到男生張的神：「就是那個跟我聊科爾瑪學姐近況的長輩……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確實，非常，非常，驚人。」鄭清誠懇的評價道。

吃過幾塊點心。

泡了兩杯茶。

巫端著小巧緻的茶杯，吹著氣，垂著眼皮看著杯子裏波粼粼的水紋，很自然的把話題扯回到課前的那個『小問題』上：「……我看你戴了一串新的哈哈珠子，哪裏買的，覺很不錯的樣子。」

剛剛給裏塞了一顆碧果的鄭清，舉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先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空的，沒有任何飾品，在上課前，為了以防萬一，他已經摘下了那串新珠子——然後他又小心的瞄了一眼仍舊垂著眼皮小口啜飲的生，大腦開始瘋狂轉。

毫無疑問，既然問出了這樣的話，代表蔣玉肯定看到了自己之前戴的那串珠子，甚至可能已經在他沒注意的時候仔細觀察過了。

至於是周二下午的魔文課就看到了那串珠子，還是周四上午的魔葯課才察覺，亦或者是李萌那個小舌頭說了什麼話，對鄭清而言並沒有區別。

因為此刻鄭清的兩個手現在都在明，所以即便他想掐算一下都找不到機會。

唯一最可靠的選擇還是『誠實』。

「不是買的。」

年輕的助教同學老老實實從灰布袋深出那串新珠子，雙手捧著，遞給巫，簡單解釋道：「就是魔節那天出事後，二維進化實驗室找我了解況，知道我那串哈哈珠子毀掉了，所以給了我一串新的，暫時用來防……」

即便是實話，也要講究敘述技巧的。

巫不置可否，放下茶杯，接過鄭清遞來的珠串，看著上面一顆顆晶瑩剔的玉珠，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難怪看著這麼眼……之前見蘇姐戴過的。」

鄭清覺後背冒出一層白汗。

「……比我給你的那串好。」挲著其中一顆玉珠，給出了非常可觀的評價：「我只是在手裏握了一小會兒，就覺它除了清心靜氣外，還在幫我梳理魔力……你試驗過它的戰鬥力嗎？應該很厲害吧。」

「簡單試驗過，每一顆差不多相當於一頭註冊巫師級別的怪。」鄭清有些不自然的起一顆松子，撬開它的外殼，掉松仁外那層薄薄的油皮，然後補充道：「……唔，它這個珠子跟你的不一樣，化出的不是煉金人偶，而是一隻只煉金狐貍。」

「一個，兩個，三個……」

蔣玉一顆顆捻過，最後讚歎道：「一共九顆珠子，相當於九個註冊巫師級別的幫手。不愧是青丘家的大小姐。」

這話，鄭清必須當做沒聽見。

只不過有的時候，可以假裝聽不見，但不能假裝看不見。

當那串珠子被蔣玉還回來的時候，一同落在鄭清手心的，還有一個茸茸繩結模樣的東西，在他手心蠕著，活靈活現，宛如一條小龍。

「這是……」他愕然看向巫。

「是用大頜下絨編的小玩意，」蔣玉沒有給鄭清拒絕的機會：「注魔力后，能幻化一條小小的鐘山龍，算是不錯的代步工……我也有一條。」

亮出自己另一個手腕，出與鄭清那條幾乎一模一樣的編織繩結，只不過一條有犄角，一條沒有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