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榻上》第195章 番外1·碧微與計繁枝

碧微。

不過在六歲以前,我沒有名字,所有人都按家中排行喊我小五。

我上邊有四個姐姐,前三個“嫁人”了,們回來探過父母和妹妹,但我年紀太小,對們印象不深,隻記得都一樣瘦弱、蒼白,總是低著頭。

爹教訓們:“隔壁家的兒回來都知道拿點米麵,你們呢?沒良心的!”

娘拉著們的手,說:“好好侍奉公婆和夫君,多生幾個!等熬出頭就好了。”

和我關係最好的是四姐,比我大四歲。

每天都要早起,燒飯、洗,等爹娘起來,吃過了,一起去做農活。

那時候我五歲,什麽都搬不,沒拿起來,就先跌倒了。

爹罵我:“就說生兒沒用!這要是個兒子,早給我把地墾好了!”

四姐一聲不吭,把我拉起來,拍去我上的灰塵,往地裏走。

鄰居的兒子也在地裏幹活,我拎著小籃子跟在四姐後,默默對比著他們兩個。

隔壁家那個哥哥幹得快,可太糙。

四姐雖然慢一點,可做得細。

但是爹不滿意。

他總是不滿意。

他夜裏總是往娘的被窩裏鑽,娘抗拒說:“小四小五都在!”

爹卻說:“那有什麽辦法?家裏就這一間房!”

四姐不說話,把我摟進懷裏,捂住我的耳朵。

可我還是能聽見吱呀晃的聲音,娘咬牙哭泣,爹得厲害。

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麽,但我就是覺得惡心。

娘又懷孕了。

年關的時候,娘在房中哀嚎了很久,終於,生了下來。

是個男孩。

那天爹笑得合不攏,特意提著一袋粟米,跑去村子唯一識字的老先生那兒。

他空手而歸,但上念叨著兩個字。

“福生。”

娘抱著福生,對四姐還有我說:“小四、小五,這是你們的弟弟,以後我們都得對弟弟好。”

我看著皺的弟弟,心裏隻想著,為什麽我沒有名字呢?

“記住了嗎?”娘問。

我點了點頭。

四姐卻不說話。

說話,所有人都知道。

但他們不知道,四姐的聲音輕輕的,特別好聽。

沒人的時候,會摟著我,說:“小五,你知道我們梁國的大將軍嗎?和我們一樣,是孩子,也是莊稼漢的兒。”

我哪裏知道這些呀。

四姐無比堅定,說:“以後,我們都要離開這裏。我們都要為大將軍那樣的人。”

我不知道大將軍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為那樣的人。

但四姐說“離開”。

我用力地點頭,說:“一起。”

四姐輕笑出聲,說:“一起。”

可是四姐沒能和我一起離開。

有一天,我看見子上一團紅髒兮兮的,像是

我以為四姐傷了,很張。

四姐卻低聲告訴我:“這件事,千萬不能讓爹娘知道。”

我不明白為什麽,但還是點頭。

四姐又說:“以後你要是流了,也千萬不能說!”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

隻是四姐流的越來越多,不斷滲出來,床上稻草上全都是。

四姐努力地子,我努力地著那些

可爹娘還是發現了。

後來我才終於弄明白,為什麽流不能被爹娘知道。

葵水。

來了葵水,就意味著孩兒長大人,可以嫁人了。

前邊三個姐姐就是來了葵水之後,被嫁出去的。

“這件事,千萬不能讓爹娘知道”這句話,是姐姐們一個一個傳下來的。

四姐記住了,可這怎麽瞞得住呢?

不久,隔壁村的一個男人來了我家,個子很高,很瘦,皮很黑。他來我家,帶來了一頭耕地的黃牛。

我很怕他,四姐也很怕他。

但是爹娘很歡迎。

他們從男人手中接走黃牛,男人就看向了四姐。

漆黑的眼睛裏帶著審視。

四姐嫁人的時候沒有哭,也不說話,不悲不喜,安安靜靜。

我哭個不停,爭著吵著不讓四姐走,賓客麵前,爹麵子掛不住,扇了我一掌。

我終於消停了。

四姐卻忽然回頭,看著我,了一下。

他們都不知道,我卻知道。

說:“大將軍。”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淚如雨下。

四姐走後,家裏燒飯、洗的活就落到了我的頭上。我隻有閑下來的時候才能想起,我期待回家看我。

可四姐一直沒回來過。

聽說,那個男人管得很嚴,連四姐多看別的男人一眼都不行。有一次四姐隻是找鄰居借了東西,男人聽說以後,就打了四姐一頓,說不老實。

我想去找四姐。

我想帶四姐一起離開,去找大將軍。

我忍住每天隻吃半個饅頭,另外半個攢下來,以後路上吃。

可是饅頭沒幾天被老鼠了,包袱裏隻剩下一堆碎渣。

更難過的是,爹修補房頂,一腳踩空摔下來,摔壞了腰,再幹不了農活了。

娘徹夜地哭。

我安:“沒事的,娘,我也會幹活,我會很努力幹活,不會讓你和弟弟委屈的。”

娘卻還是哭。

家裏很快揭不開鍋了。

我比以往更努力地幹農活,可這是年初,莊稼得秋天才。這剩下的日子,怎麽辦呢?

我每天都在發愁,擔心爹娘和弟弟肚子。

那一天,娘早早地爬起來,替我梳了頭發,說帶我進城。

我奇怪地問:“為什麽要進城?我們活還沒幹呢。”

我的臉,說:“不幹活。今天我們不用幹活。”

帶著我進了都城。

我從沒到過都城,沒想過原來房子還可以那麽漂亮,穿的服可以那麽好看。

我看花了眼。

等我反應過來,娘拉著我,在路邊坐下,往我頭發上了一竹簽子。

我不明白,這是做什麽?

有個男人過來問:“這小孩,多大了?”

娘回答說:“六歲!六歲了!很能幹活!”

那人就笑:“我買又不是為了幹活。”

娘愣了一下。

那人打量著我,那個眼神總讓我回想起爹,還有帶走四姐的男人。他手要來我的臉,我害怕,咬住了他的手指。

那人吃痛,一腳踹在我肚子上。

我被踹倒在地上,頭暈眼花,朦朦朧朧聽見那人罵個不停。

我捂著肚子,特別難

“胡遵,怎麽又在這兒到你啊?”

清亮的聲忽然響起。

“卿……卿大將軍。”

“大將軍怎麽來這兒了?”

聽到“大將軍”,我掙紮著坐起

人特別多,我沒看見大將軍,反而是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小跑過來,蹲下來,輕輕地問我:“你沒事吧?”

聲音乎乎的,讓我想起四姐。

不同的是上很香,臉頰白裏紅。

像小仙

“我卿令儀,”小仙衝我笑,“你放心吧,今天有我娘親在,沒有人會欺負你的。”

笑起來那麽好看,像春天山野間所有的花一起綻放。

我莫名地臉紅。

“怎麽樣,人沒事兒吧?”

頭頂傳下來聲音,我抬起頭,對上那張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臉。

那就是大將軍卿言。

看看我,說:“要不跟我回去吧,我讓人給你看看。”

邊上,娘爬起來,說:“這是我兒,你不能隨便帶走。”

卿言側目,好笑道:“自己的兒,也舍得賣?你知道都是些什麽人會買嗎?”

在他後,名胡遵的男人鼻青臉腫,已被教訓過了。

娘紅著眼睛,說:“我……我沒辦法……我男人摔殘了,我還有個小兒子……”

卿言歎了口氣,從袖子裏掏出錢袋,給塞了五兩銀子。

寵若驚。

“帶你兒去看大夫,以後別再賣了。”卿言說。

娘點著頭。

牽起我要走。

但是我堅定地站在原地,說:“我不回去。”

娘不明白:“你不回去,那你要做什麽?”

我說:“我要和大將軍一起,為大將軍那樣的人。”

娘怔住。

卿言則是哈哈大笑。

將軍府特別大。

卿令儀帶著我去看大夫。

給我洗澡、換服、梳頭發。

給我很好吃的糕點,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吃著吃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怎麽啦?”卿令儀問。

我說起四姐。

卿令儀聽得很生氣,一把拉起我的手,“走!我們去把你四姐也接來!”

帶上幾個將士,去了村子裏。

我敲開男人的房門。

他看見我本來很不耐煩,看見我後的卿令儀還有其他將士,這才沒敢發作。他說:“你四姐沒福氣,生孩子難產死了。”

我睜大眼睛:“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我衝進家裏,找了個遍。

沒有四姐。

男人帶我去了墳地,指著一個小土包,說:“在這裏。”

小小的一個土包,連墓碑都沒有。

可怎麽會有墓碑呢?四姐是沒有名字的。

我難過得說不出話。

卿言聽說了這事,出錢修葺了四姐的墳墓,給做了一塊墓碑。

問我四姐的名字,我說不上來。

卿令儀提議說:“那我們給取一個好啦。”

轉頭問我:“你姐姐喜歡什麽?”

我悄悄了一眼卿言,小聲說:“大將軍。”

卿令儀一愣,卿言也一愣。

卿言笑道:“那就四言,如何?”

卿令儀說:“言是我娘親的名。”

四姐終於有了名字,四言,刻在的墓碑上。我想,要是還活著,一定特別高興。

而我呢,我會連著四姐的那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對了,”卿令儀看向我,“給你也取個名字吧?”

我點點腦袋。

還在想呢,卿言說:“小姑娘穿綠服好看,碧微,好不好?”

“碧微,很好聽呀,”卿令儀笑眼問我,“你喜不喜歡?”

我的心跳微微加快。

六歲這年,我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

碧微。

·

卿言總說,別想著為別人那樣的人,做自己就很好了。

很會打仗,我識字以後,也想看兵書,可我總是看得頭疼。

卿令儀特別擅長騎,連很多男孩都比不上。我本來也想學,可我連弓弦都拉不開。

我懷疑我太笨了,什麽都不會。

卿令儀好脾氣地說:“沒關係的,不是所有人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慢慢來,不要著急。”

在意識到自己想做什麽之前,我待在卿令儀邊,做的侍

幹活嘛,這是我擅長的。

不過卿令儀很心疼我,有的活自己能做就不用我了,也有的活太累,就讓年紀更大的人來做。

我們一起長大。

有好吃的,一定會分我一半。

不開心了,找我哭。

我來葵水的時候,張得要命,藏起了子。

我怕他們把我嫁出去。

但是得知這件事,卿言隻是笑著我的腦袋,“長大人了啊,小碧微。”

給我準備了布條,裏邊是草木灰,教我怎麽墊在子裏。

卿令儀給我煮紅糖水,說喝了對我好。

那天我哭了。

卿令儀擔心地問:“怎麽了呀?是不是熱水太燙了?你別哭嘛,我給你吹吹~”

我搖搖頭,撒謊說:“是肚子疼。”

卿令儀於是靠過來,的小手在我肚子上,說:“不疼,不疼,給你暖暖~”

大部分時候,都那麽溫

但有的時候,也比較固執,比較記仇。

所以,我們也會鬧脾氣,每次卿言來做和事佬。

再後來,卿言北征了。

臨走之前,笑著說:“我不在綏都,你們兩個別吵架,實在不高興了,也等我回來了再吵。”

我和卿令儀都笑。

可是卿言沒能回得來。

將軍府被人攻破,我認識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死了。

我和卿令儀在夜裏狂奔。

哭個不停,地抓著我的手。

我也地抓著,隻是我沒有哭。

那時候我在想,要是我們被抓了,我就算死,也一定要保護好

好在,我們兩個都活了下來。

那之後,我們再也沒有鬧過矛盾。因為我們都很清楚,我們隻剩下彼此了。

在永興縣公府上,我終於發現了,我好像擅長算數的。

我會看賬本,還學會了記賬。

隻是永興縣公府用不著我管賬,學會這個,貌似沒什麽用。

一直到卿令儀被指婚,嫁給了左衛大將軍煬。

·

其實,我很害怕。

我四姐就是嫁人以後死的,我怕卿令儀會遭遇不測。

尤其是這個將軍府比不上過去那個將軍府,這兒死氣沉沉的。

比較令人心安的是,煬昏迷不醒。

這是卿令儀私底下告訴我的,主屋裏間隻有吳管家能進,最開始卿令儀的梳妝臺都得擺在外邊。

但我沒高興太久,煬居然醒了。

他居然醒了!

醒了也就算了,醒來以後還總是黑著一張臉,兇的。

都是將軍,怎麽和卿大將軍差別那麽大。

我特別嫌棄,覺得他配不上卿令儀。

我也很怕他,他的兇悍不是針對誰,而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我好怕他忽然發瘋,殺了卿令儀。

但是後來煬居然漸漸變了,見到卿令儀的時候,目會溫和下來。

究竟是什麽會改變一個人呢?我想不明白。

那一天,我和孫嬤嬤要進屋。

門外突然出現個冷漠年,說話時聲音冷冷的,“二位,止步。”

那時我還不認得他,但他和將軍府給人的覺一樣,拒人千裏之外,像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這日,卿令儀要去哄小安樂,得帶上大白。

卿令儀把這個任務給了門外那個冷漠的年。

我這時候才知道,他計繁枝。

年走後不久,卿令儀歎了口氣,說:“碧微,你也跟過去看看。我怕計護衛不聽我的。”

我點點頭。

我到的時候,籠子裏的大白明顯在生氣。

我不由慨,卿令儀真是神算。

還有這個計護衛,怎麽這麽自以為是?

我對他初印象並不好。

為了警告他,回去的路上,我說:“與夫人作對會倒大黴。”

計繁枝似乎是記下了這句話。

但是之後不久,江府出了事,藺如芝挑釁的時候,計繁枝沒有及時出現。

煬特別生氣,計繁枝也被罰了。

他被冷落,有事沒事就去大白籠子邊上。

我也生氣,分明保護卿令儀是他的責任。

所以喂大白的時候,我故意當作沒看見他。

計繁枝也不說話,就那麽坐著。

我去喂大白的第二天,他清了一下嚨,開口問:“碧微姑娘,夫人怎麽樣了?”

我頭也不轉,道:“夫人很好,不勞掛心。”

計繁枝不說話了。

大白吃完了,我正要走。

經過時,我聽見計繁枝很輕地咳嗽了一聲。

我看他一眼,他正垂著腦袋,臉蒼白。

我問:“你怎麽了?”

計繁枝低聲說:“我心不好。”

“為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選。”

我愣了一下,怎麽他不是因為失職而覺得愧疚?

“我不知道,該選師父還是夫人。”計繁枝又說。

我大概聽明白了,是他師父讓他那麽幹的。

我想了想,說:“你師父糊塗,你不能跟著一起糊塗。要是當時你沒聽你師父的,及時護住了夫人,你和你師父都不至於被將軍責罰。”

計繁枝一怔,抬起頭。

那天我們多聊了幾句。

他說起他的師父司汝劍,關於如何領養他、喂養他,教他習武。

覺,我和他像的。

都是貧苦出,都遇到了很好的人。

我說起我被卿言還有卿令儀收養、善待的事。

計繁枝最後說:“我師父真的是很好的人。”

我不以為然,說:“夫人才是真的很好很好的人。”

計繁枝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說:“他們都很好。”

我在這種事上很固執,說:“夫人要更好一點。”

計繁枝沒再反駁我。

這一點,我很滿意。

所以後來卿令儀買曹婆婆家的炊餅,我給他帶了十個。

計繁枝卻愣愣的,“這是什麽?”

“炊餅呀,”我奇怪,“你沒吃過?”

計繁枝搖頭。

“那魚羹呢?水麵呢?”

我說的那些食,他一樣沒吃過,在我說起之前,他甚至都沒聽說過。

“你好可憐。”我評價。

計繁枝沒反駁。

他吃炊餅的時候,我問:“你從小到大,都在做什麽呢?”

“在師父邊,跟著軍隊東征西戰。”

征戰麽。

由此及彼,我對他印象稍微好了一點。

“那你去過哪兒?”我問。

“最開始在荊州,後來去過孟門。”計繁枝說了好幾個地名,我有的聽說過,有的沒有。

我突然覺得,我也可憐的。

之後,我和計繁枝的關係好了起來,時不時會一起說說話。

宴山居其他侍問我:“碧微姑娘,你不會害怕嗎?”

“怕什麽?”

“計護衛呀!他平時總是冷冰冰的,而且他是暗衛,手上沾著好多人的……”

話說一半,停住了。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見不遠的計繁枝。

我走過去,見他手上拿著一樣東西。

“這是什麽?”

“輿圖。”計繁枝說著,把東西遞給我。

我微微一愣,展開來。線條描畫出城池山川,標注了地名,有綏都,有荊州,還有孟門。

我從不知道原來梁國疆域是這樣,更不知道這些地方的位置。

我很驚喜,“謝謝你,計護衛。”

計繁枝沒說話。

當時我以為,這是我給他炊餅,而他送我的回禮。

雖然覺他狀態低落,但他平日總冷著臉,我也就沒當回事。

後來,江宜洲大婚將近。

我惦記著卿令儀的計劃,不怎麽放心,前一晚把計繁枝約了出來。我本以為會被拒絕,但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為了避開眾人耳目,我特意挑了僻靜的屋後。

我正準備開口,浴房窗戶忽然傳來聲響。

煬跳了出來。

在他懷裏,還有睡的卿令儀。

我和計繁枝都震驚極了。

偏偏煬很淡定,反而問:“你們兩個,大半夜的,在這裏做什麽?”

“幽會?”

我連忙否認:“不是!”

計繁枝卻說:“是……”

我聽得一怔,轉過頭去,“這怎麽能幽會?我隻是來問你有沒有準備好,明天對夫人來說很重要——”

計繁枝也看向我,有點兒無辜,“我……我還以為那是你的借口……”

真是說不清了。

煬走後,我歎了口氣,道:“不過,計護衛,我是說真的。明天夫人安排你的差事,一定要做好。”

計繁枝低著頭,應了一聲。

“我走了。”

我說完就轉

“等等。”計繁枝住我。

我回頭。

他看我一眼,說:“將軍手上,也沾了很多。”

“這我知道。”

“但是夫人很喜歡將軍。”

“這我也知道。”

“所以……”

計繁枝肯定是想說什麽,但又糾結,磕磕絆絆,沒說得出來。

我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道:“我知道的,計護衛。”

計繁枝抬頭。

“就好像即便將軍手上沾滿鮮,可夫人還是喜歡他一樣。”

計繁枝的眼睛微微發亮。

我接著說:“我不會怕你的。”

計繁枝愣了一下,“就這樣嗎?”

“不然呢?”我反問。

計繁枝又不說話了。

這回,我是真的不懂他怎麽了。

平日裏低頭不見抬頭見,我總想和計繁枝說兩句話,但他的態度都不鹹不淡。我覺他是討厭我了。

所以我開始不怎麽找他說話。

終於,大將軍回來了。

卿言回到綏都,把卿令儀還有我一起帶走,住進瑞園。

好幾天沒見到計繁枝,我最開始還覺得鬆了口氣,但後來漸漸地,很奇怪,腦海中會浮現出他的臉。

我懷疑我病了。

但是這種病,該服用什麽藥呢?

卿令儀皇後之邀宮那日,我回將軍府,要找煬。

但是將軍不在,我到了計繁枝。

“怎麽了?”

“我找將軍。”

“將軍在右衛。”

我應了一聲,“那我去右衛。”

計繁枝卻拉住我。

我皺起眉頭,“做什麽?”

計繁枝見我生氣,忙鬆開我的手,好脾氣地說:“右衛守衛森嚴,我是要帶你一起去。”

我仍皺著眉頭,沒有拒絕。

急趕到右衛,我就要往門口進去。

計繁枝又拉住我,“那兒人多眼雜,我們換個地方。”

“換哪?”

計繁枝把我拉到一堵高牆下,說:“這兒。”

我:?

計繁枝:“這裏翻進去就是將軍的房間。”

“可是我不會翻牆。”

“我會。”

計繁枝的右手試著往我後腰繞,不過沒到我,他先問:“我可以嗎?”

我本來臉皮薄,這種親照理來說肯定是不行的。但惦記著卿令儀,我咬了下牙,“可以吧。”

計繁枝於是攬住了我的腰。

他的手臂很有力,攬著我,輕躍起來,跳上了牆頭。

我心如擂鼓,不知道是站這麽高害怕,還是和他靠得太近。

他的掌心有點兒太燙了,我試著掙紮一下。

計繁枝可能是以為我要摔下去了,把我摟得更

我臉上發燙,一張,腳下就打

計繁枝匆忙來拽我。

結果就是,我倆從牆頭筆直墜落了下去。

他墊在底下,我摔在他的懷裏。

這一切,都是當著煬的麵。

急爬起來,說了卿令儀現在正的危機。

煬走後,計繁枝也爬了起來。

我用眼角餘打量他,發現他的耳也紅紅的。

卿令儀和我都回到了將軍府。

我和計繁枝的關係又莫名其妙地變好了。

他時不時會在外邊買了好吃的,回來和我一起分

我卻有些不適應。

我開始和他說我過去的事,說起我的爹娘,我的四個姐姐。

計繁枝每次都聽得很認真。

他會說:“你過去苦了。”

他還會說:“過去家二哥說過一定要打勝仗的原因。我現在明白了,是為了不讓天下有更多你和你姐姐這樣苦的孩。”

我沒想過他會是這麽想的。

但他這麽想,我心鬆了口氣。

卿令儀夢見我會被綁架,大家一起商量的時候,我就看出他們對計繁枝不懷好意。

我給他遞眼神,希他聰明點兒,別上當。

可他居然開始臉紅。

我覺得他怎麽這麽傻啊。

不過,雖然傻,但他穿上我的裳,居然……

好看的。

臨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

接收到他的注視,我笑起來,故意說:“去吧,碧微姑娘。”

計繁枝麵頰通紅,了一下我的手指,“在家等我,計護衛。”

我愣住了。

他為什麽我的手指呢?

還有我。

為什麽被他一下手指,我會心跳那麽快?

我想不明白。

計繁枝冒充我,在外邊待了好幾天。

為了不讓人識破,我在將軍府藏了好幾天。

這麽些天,我都想不明白那個疑問。

我更不知道,計繁枝會不會出事?

他要是出事了,我該怎麽辦?

終於,一切塵埃落定,聽說計繁枝還活著。他被送回來的時候,我放下所有正在忙的事,匆忙趕去。

計繁枝沒傷,也沒變樣。

還穿著子。

他被人前簇後擁,他們都在問他如何、如何。

我停在不遠,忽然不敢靠近。

突然,計繁枝抬起眼睛,看向了我。

張起來。

計繁枝的角往上揚起了弧度。

他邁開步子,向我走來。

我更加張。

“計護衛。”他開口。

“怎……怎麽還玩這個呀?”我有點兒不好意思。

計繁枝看著我,說:“路上,夫人對我說,若是真的想要確認心意,很應該麵對麵、敞開心扉地說清楚。”

我微微一愣。

“人生苦短,要及時。”

計繁枝一字一頓,嗓音輕緩。

最後,他凝視著我,說:“計護衛,你想不想以後跟著我,吃很多好吃的東西?”

我忽然有想掉眼淚的衝

“你呢?你想不想?”計繁枝看著我。

我深吸口氣,“碧微姑娘,吃東西沒用。”

我看向他,含著淚花出笑容,“你也得跟著我,去很多地方才行吧?”

計繁枝一下笑開了。他總是冷漠,可笑時如冰雪消融。

他展開雙臂,將我抱懷中,在我的耳畔,說:“碧微,我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我輕輕閉上眼睛。

六歲那年,我沒能等到家中田地莊稼糧食的收。

我沒想到,那一年盛大溫的秋風,竟吹到了我的十六歲。天高氣爽,微涼愜意的風,就那樣輕輕地吹在我和喜歡的年的臉上,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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