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寂靜，僅存兩個人的呼吸聲，月把馮玉貞的影子在墻上拉得很長，幾乎以為小叔子已經睡著，本打算輕手輕腳出去，床上的人卻了，冷不丁地出聲：“……今天那是錢嬸子來了?”

他不提起這茬還好，馮玉貞再度神尷尬起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這事。

那日從鎮上回來，錢永順非要將桌子搬下來，說是給崔凈空的賠禮。馮玉貞雖知道兩人的過節，卻萬不敢揣小叔子的心思，沒敢拿主意，只好看著人抬進屋里。

而錢翠今天之所以來，則全是巧合了。兩人在溪邊浣時恰好抬頭見，對方見著，面上平白出喜意，馮玉貞于是不明所以地被攬著手臂走回家。

錢嬸子先是旁敲側擊小叔子的婚配，馮玉貞清楚崔凈空日后是要尚公主的，貴不可言，可哪里能說，只以不知曉搪塞過去。

可對方仍不罷休，話鋒一轉，竟然拐到上。那是一個鎮上的男人——錢永順的木匠師哥，踏實肯干，問意愿如何。

原來就是當時沒忍住多瞅了兩眼，臉上帶疤的男人!

這直接駭到了，算一算上次有人找說還是崔澤提親，兩輩子算上都十年左右了。馮玉貞匆匆擺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幾乎把拒絕兩個字寫滿臉。

這才恍然大悟錢家母子這些天怪異的行徑意在何為，只是話還沒出口，就被崔凈空堵在門口了。

可自然不能一五一十給他倒出來，難為不說，也不合禮法規矩，歷來寡嫂改嫁一事，不避著小叔子就算了，哪兒會細說給對方聽?

于是吞吞吐吐，一語帶過：“錢嬸子幾天前就來過一趟，說是家老三和你小時候鬧過，想最好把這樁陳年舊事翻過篇，給你又是抬桌子又是送榨菜，不過這幾天你不在，這些好倒是全跑我上了。”

待解釋了前因后果，又怕崔凈空揪著這事不放，對方卻沒作反應，他轉過，從平躺到側朝向：“嫂嫂一人在家，平日里都做些什麼?”

興許是黑夜掩蓋下看不清神，也興許是對方這一晚接連難得展的脆弱態，膽子也稍微大了一點，只當崔凈空難的睡不著，想聽嘮會些家常。

“我前兩天不得勁，閑著了幾個荷包，去鎮上買了些柴米油鹽，還把荷包賣出去了;這兩天想在后院圈一塊地方，放點小養大，這樣隔段時間每日就有蛋吃了，還能拿去賣……”

人聲音刻意放得輕，崔凈空心下一哂，現在拿他當什麼?需要哄的小孩嗎?

只是示弱便輕輕松松騙放下戒備的心防，實在好騙的很，可他轉念一想又不算高興，覺得可要看些，只是這麼半個多月的功夫，一個不注意就有蒼蠅嗡嗡繞著飛。

馮玉貞還在不不慢的說，崔凈空卻沒有力再聽，他呼吸難掩重，結滾，眼瞼發燙。

強地要把理智也拉下來一同沉淪。這原本是崔凈空最厭惡的事，任憑他再如何云淡風輕，到底要為凡胎俗骨所困。

沒水會，不按時進食會引發腹痛，薄薄的表皮破會滲，更別提念珠引發的疼痛，像是年一樣深深鑿刻在他骨里，難舍難分。

可今天他才意識到，泛濫的春和所有他迄今為止知過的疼痛截然不同，又麻又，又漲又疼。

書院里不是沒有知人事的同窗，有一段時間他們私下眉弄眼地傳閱一本戲圖，他在毫不知下也打開看過。

可只面無表翻開幾頁便失了興趣，兩的人丑陋不堪，被支配的丑態畢現，不要說沖，他心里一波都吝嗇。

可現下原本無趣的圖上也驟然換上一副總是低眉順眼的面容。于是一發不可收拾，摧枯拉朽般將理智燒的半點不剩。

皎若明月的半邊臉在寡嫂的枕上，枕上散落的清淡苦桔香氣縈繞鼻尖，如同把人親手擁在懷里。他忽地睜開眼，汗珠隨即從濃的眼睫滾落，平靜的湖面遂被激起一圈一圈散開的漣漪。

、溫順的寡嫂哪里知曉，黑暗里崔凈空眼尾泛紅，目牢牢鎖住溫和、圓鈍的五，宛如一只腹中空空的狼。

第13章 今晚回來

晨風從沒有掩的門扉里吱溜溜鉆進來，吹的額發，馮玉貞冷，這才迷迷糊糊從床邊支起。

昨晚上絮絮叨叨不知道說了多，最后都把自己給說困乏了，也不知道怎麼就趴床邊湊活了一夜。

腰背酸疼，了兩下肩膀，蓋在上的薄褥便落在地。

誰給蓋的?

馮玉貞撈起來，意識這才回籠，一看床上，昨晚躺在上邊的人已經沒了蹤影，床單也被了個干凈，只剩被子和枕頭。

崔凈空已經走了，難不大清早去書院了?

松松挽起發髻，里喚他名字，屋里轉了一圈，院子里也沒找著人。

只發現竹竿上掛著的那張床單沿著邊緣往土里滴水，瞧著是崔凈空早上起來洗的。

這個小叔子怎麼老同搶活干?

馮玉貞對此卻很有些苦惱，小叔子雖然在自己床上歇了一晚，可被褥到底還是自己日夜蓋的，被小叔子親手洗……

這麼一個月下來，崔凈空又是做飯又是洗床單，一副敬寡嫂的姿態，幾乎同植于腦海里那個玉面修羅是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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