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呢?

比起之前偏北的州，江南道的冬日顯得溫脈脈，河流湖泊并不會結冰，因而稍稍好過一些。

然而這個時節浣總歸不是多暖和的事，加上冬日厚重，沾水后更是沉得好似系著石頭。

好在只有和喜安兩個人的，在湖邊洗完后端回木盆，擱在院中晾曬。

崔凈空提早到時，正好瞧見寡嫂抻著手臂往木桿上搭服，袖口卷到了手肘。

一截瑩白的小臂在寒風里被凍得發紅，尤其是那雙弱手，被冷水泡得又紅又腫，倘若指頭皸裂了，更是遭罪，只怕一回到溫暖的屋里便會泛起刺痛。

崔凈空只能遠遠瞧著，卻已然蹙起眉，一時間真想搶前替晾完，拉進屋，細細敷上藥膏才好，可他如今的份卻只是個不相的夫子，自然什麼也不該做。

帶著這個面，盡管總算可以同妻所接，卻又時時刻刻不得越界，他和馮玉貞之間老是劃開了一道壑，馮玉貞不肯過來，他費勁渾解，也只能離近一些。

馮玉貞好似察覺了后太過灼熱的視線，扭過，目便是面沉郁的李熙。

這樣沉的神與一張木訥、好欺負的臉格格不，吊詭異常。馮玉貞眨了眨眼，卻見這人又忽而恢復了平常的面，微微佝僂著脊背，向打了一聲招呼：“夫人安。”

馮玉貞倒要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錯了，將兩只漉漉的手在下擺了：“先生今日來得早，快進屋里罷，生著火呢。”

“夫人也早些進去，外面冷。”

說完這句話，委實在意，崔凈空又往那雙手上瞟了一眼，控制著收回視線，他抬腳走偏屋，喜安已經準時坐在桌前溫書。

馮玉貞晾曬完了，抱起一束柴火，輕手輕腳地走到兩人旁，俯下往銅盆里添柴。

平穩的教導聲忽而消失，尚未回過神，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闖視野，輕巧地從手中將木柴奪了過來，兩人指尖略一，旋即分開。

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此不必勞煩夫人，我自己來便可。”

這才看見，李熙的右手背上有道猙獰的疤痕，瞧著應該是不久前痊愈的新傷，長出了的新。

馮玉貞會錯了意思，以為是自己發出靜，吵到了一旁的李熙，也消停了下來。

崔凈空余瞥見坐在板凳上，手中捧著暖爐，十分乖巧地守在門后，整個人小小的一團。他抬手握拳，掩住，佯裝不適，角卻十分晦地勾起。

結束后，李熙向馮玉貞說明了下回登門的時間估計要推遲兩日：“在下家中有些急事，夫人見諒。”

馮玉貞擺擺手，很是善解人意：“先生先忙自個兒的事，喜安并不著急。”

如前兩回一般往外送了送，兩人分開后，本該走回書肆的李熙卻腳下一拐，繞了兩條胡同，這才敲開了巷尾那間宅邸的后門。

開門的正是田泰：“主子。”

崔凈空應了一聲，他前腳走進門，后腳便解開領，手勾到脖頸之下，嫻地往上一翻，李熙平庸的臉便被整個扯下。表皮之下，原本清雋雅致的面容與烏黑的墨發便暴出來。

田泰早備好了水，崔凈空潤了潤嚨，著語調久了，不免有些發。

他步伐未停，去屋里換回裳，有條不紊地問道：“京城那里如何了?”

田泰正等著這句話呢，趕接到：“主子，我們不若躲躲風頭罷，安在各家的暗樁都報最近不太平，好多盯著您此番外調想下手，都伺機而呢。”

“躲風頭?躲著就沒事了?”崔凈空語氣有些嘲諷，轉而卻拐到了十萬八千里的地方：“這些不急，你先把蠶月膏翻出來。”

田泰二丈不著頭腦，卻也不敢違背，只得乖乖去翻箱倒罐尋那瓶賜的蠶月膏——聽聞在活化瘀、止痛療傷方面有奇效，外界哪怕指甲蓋兒一點的都價值千金。

之前主子本不用，只甩在一邊，不知為何，今日卻突然惦記起來了。

第88章 抹藥

一年前,原刑部尚書忽然請求告老還鄉，圣上念其為三朝元老，遂應允,年僅二十三歲的崔凈空作為天子近臣，理所應當被提拔上了空缺。

這幾年間,帝年歲漸長，有了從太后與閣手中奪回權柄,繼而親政的念頭,崔凈空便是在這個關頭,有意走進了無人可用的天子視線里。

可不過短短半年,這位風頭正盛、風評毀譽參半的崔尚書忽而消失于廟堂之上，說是奉旨視察江南道的漕運。

沒過兩個月,又趕回京城,當日進宮面圣，兩人于書房閉門足足幾個時辰,不知到底議論何事。

日日如此,頻繁出皇宮一個月后,崔凈空再度失去了蹤影,那也是眾人最后一回于京城里瞧見他。

漸漸傳出流言——崔凈空或遭天子厭棄,一朝貶謫在外。

崔凈空于大理寺與刑部間碾轉,他的青云路全然踩著許多壘起的尸骨，因而仇家自然不,此番打聽到他落難，各家都紛紛活絡起來。

正是暗涌的時候,許雍也暗暗打探著消息,他立在窗前,腳邊半跪著一個十五歲的年,這人正是嚴燁。

“回主子，是卑職無能，崔凈空那時找來的太快，于馮玉貞的邊安了許多人手，東西南北都盯得死死的，卑職去晚了，因而才未得順利帶走。前幾日遠遠觀察過，那戶最近附近的新人家的確就是崔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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