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書》第513章 天街踏盡公卿骨
翟牧之仿佛掐好了時間似的,這邊營寨剛剛扎好,他準時準點地抵達。
士兵們開始生火造飯,翟牧之一襲儒衫,坐在帥帳里飲酒。帳中燃著篝火,有親衛正在烤,兩名侍侍立左右,在給翟牧之添酒。周圍將領嘻嘻哈哈,各自作樂。
他那個長史謝如海就隨侍在邊,另外有一個不認識的文士,高居主客之位。
趙長河踏帥帳,眼睛轉了一圈,面無表。
打仗呢,你們當辦篝火晚會啊? “我道是什麼鎮魔司玉牌使,原來是趙長河。”翟牧之哈哈一笑:“坐坐坐,還沒吃飯吧,一起吃點?”
趙長河不神地坐在下首客座:“翟太守認識趙某?”
“嗐,修羅趙長河,名天下,誰人不識?趙俠與唐首座關系切,也不是什麼了,使是趙俠那不是很正常嘛!”翟牧之很是熱地拉著客座上的文士:“給趙俠介紹,這位是朝廷欽使盧守義大人,出范!”
盧守義倒也知道這廝份有點敏,滿臉堆笑地起拱手:“趙先生之名如雷貫耳,幸會幸會。”
“幸會。”趙長河敷衍地對盧守義拱了拱手,暗道反正不是認出我是之前那個王道中就行……
結果翟牧之還真說了一句:“趙俠知否,前幾天王道中跑我這里來了……”
趙長河怔了怔:“前幾天?”
難道不是一個多月前嘛?而且你莫名其妙提起王道中干啥來著……
卻聽翟牧之道:“王道中不知道了什麼傷,正在被神教薛教主率眾追殺,進蜀尋求翟某幫助。翟某聽說襄之戰里,神教已經被招安了,站在朝廷一方了對吧,應當就是趙俠搭的橋?”
趙長河更是驚奇,尼瑪,老薛居然有朝一日能追著地榜砍,出息了啊……話說王道中怎麼傷的來著?
“神教確實已招安,后來呢?”
翟牧之道:“既然神教已招安,而王家反意畢、王道中甚至是剛越獄的,那這就是朝廷在捉拿反賊嘛……翟某怎麼可能幫王道中?當然,趙俠莫怪,翟某是不會直接得罪王家的,只是避而不見。王道中沒奈何,背后薛蒼海追殺正急呢,只得奪路往南,怕是要躲苗疆去了……趙俠北上沒遇上?”
“那麼多條路,怎麼可能說遇上就遇上。”趙長河隨口應了一句,心中頗覺怪異。
這翟牧之不知是不是猜出上次的王道中是自己了……但似乎已經不重要。
聯系到之前時無定擒拿王道中的舉措,很大概率是出自翟牧之授意。可見翟牧之前后態度是一致的,他好像真是站在朝廷一方在對付王道中……這麼看,這貨居然是自己這兩年所見各懷心思的諸侯里最站朝廷的一個了,崔文璟楊敬修怕是都沒他這麼“忠誠”。
或許壞就壞在,真把自己當大夏員的人,是這樣的人。
說話間,正有侍過來添酒。趙長河垂著眼簾看侍添酒的樣子,淡淡道:“休怪趙某直言,太守這行事……可違背軍規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嘛,本是主帥,軍紀軍規還不是本自己定奪?”翟牧之很是豪爽地笑:“盧大人也沒有意見的嘛。”
盧守義捋須笑道:“將士出征辛苦,該放松之時也是該放松的。”
趙長河面頰,外面面黃瘦吃著發餿干糧的將士聽了你們這話,不知道會不會想懟伱里去。他面無表地問了句:“嚴明軍紀,可不是為了好看的……太守有沒有想過,萬一打不過呢?”
翟牧之與盧守義對視一眼,問道:“趙俠持玉牌來此,可是有苗疆軍要說?”
趙長河道:“雷振堂已經完了各族聯盟,單是環洱海周邊,各族總兵力就有五六萬眾,整個苗疆無法計數。更兼地勢復雜,毒瘴遍布,巫法詭異。這深敵境甚至連補給都跟不上……趙某自認換了自己帶兵是沒法打的,不知道翟太守哪來的自信。”
翟牧之低聲音:“據趙俠所見,他們會打出來不?”
趙長河搖了搖頭:“打出來的可能倒是不高。我們難進,他們也一樣難出,何況出來之后他們也失去了地理優勢。”
翟牧之掌道:“這就對了。據苗疆鎮魔司回報的消息,他們甚至不齊心,搞了個什麼五族聯席,多半還埋著互爭霸權的患……這麼一來,打出來的可能就更低。”
趙長河暗道這個應該是李肆安通報的況了,這廝再怎麼幫桃源鎮管事,本職上他是鎮魔司大將,無可厚非。好歹這話里沒說是他趙長河促的……
翟牧之往前湊了許,聲音得更低:“既然他們打不出來,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打進去?這本來就不是我們蜀郡一地兵力能做到的事,我們只需要守穩疆土便是大功一件,將來要平定苗,自有朝廷大將前來嘛……”
趙長河心中噔地一跳,終于知道了這貨的邏輯。
明明苗疆可以算是被他盤剝反的,但藍天闊等宣使早就死無對證,反賊雷振堂等人說的口號有什麼用,完全可以當這只是個造反的借口,本搖不了翟牧之。便是李肆安報告中提了,朝堂上都有得掰扯,畢竟所謂的盤剝,雷振堂等頭人自己剝得也沒比翟牧之輕哪去,很難界定因素。
他朝中又不是沒人,范盧不就坐邊上喝酒嘛,還是欽差呢。多半本就肩負著調查始末的使命,可這調查了個寄吧明明已經沆瀣一氣。
如果夏龍淵管事,肯定忽悠不過去,但夏龍淵真的不管事。幾乎可以預見翟牧之在朝中不會有多責難,有也很容易擺平。便是唐晚妝彈劾也沒啥用,鎮魔司的監察之權不好告人的,明面上鎮魔司沒這個權力。
換句話說,明明可以算翟牧之惹出來的禍事,反而全被蓋過去了,仗著對方也沒法打出來,他反而有了“守土之功”,加進爵。
苗人都沒打出來,功從哪來?外面被殺的夏人村民腦袋上打幾個苗人的發型就行了……這不就是苗人打出來了,被擊退了的證明嘛。
翟牧之確實沒想造反,他真的是“忠誠的”大夏僚。
只不過這種僚……能造就無數個反賊。
趙長河跑來見翟牧之想要解的謎題就這麼三言兩語之間解開了,真的沒有謀,也不是和雷振堂勾結的什麼合作……翟牧之甚至還敞亮的,好像覺得這是一件大家都心領神會理所當然的事。
我都幫你對付王道中了,我可是忠臣,立場拿得穩穩的。
但趙長河的怒氣反倒更甚,著酒杯的手都有了點青筋。
老子在苗疆機關算盡,促了五族聯席,收容了無數夏人,是為了讓你做這種事的?
如果沒我呢?苗疆夏人被屠盡你在乎嗎! 翟牧之察言觀,見他神不對,低聲道:“此功自然該算趙俠一份的……此外,聽說趙俠一直困擾于經脈問題,我們這里有些補,或許有益……”
不能此刻翻臉,還差最后一個問題需要解。
趙長河強忍怒氣,慢慢開口:“那就多謝太守帶挈了。不過趙某還有點事想問問。”
翟牧之似也松了口氣笑呵呵道:“趙俠請說。”
“山劍廬之事,翟太守知道多?”
翟牧之搖頭:“劍廬一直是蜀名門,和各家往來都多,翟某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非要搬遷苗疆。說到這個,翟某倒是有點好奇,時宗主是如何得罪了俠,被俠和岳俠聯手所殺?按理劍廬當屬正道才對……”
趙長河觀察著他的眼睛,慢慢道:“其實時無定不是我們殺的,或者說我們只是撿殺了重傷的時無定。否則就我和紅翎,怎麼可能殺得了地榜第六?”
翟牧之笑道:“也已經很厲害了……不知誰先重傷了時宗主?”
趙長河一字字道:“天榜第六,聽雪樓主雪梟,太守可有所知?”
翟牧之愣了一下,似是有點不可思議,旋即擺手笑:“天榜第六聽雪樓主,天下誰人不知?但翟某可沒那機緣見到這種人……”
趙長河心中有了明悟,翟牧之一定見過雪梟,甚至知道雪梟不可能殺時無定! 他正待說什麼,忽地覺有地震般的錯覺從遠傳來。
翟牧之顯然也察覺了,豁然站起,顯出與趙長河不相上下的修為,甚至略強一線。
果然已是二重藏。
立刻有人帳匯報:“太守,不好了,有數千兵馬朝我們營寨沖過來了!”
“數千?我們這可是四萬余眾,這是來找死的?”翟牧之驚詫道:“莫非是苗人襲擊?怎麼會是往東邊來?”
“不是苗人!”另有士卒急匆匆闖:“看見他們的帥旗了,大書一個‘厲’字。”
翟牧之神大變:“厲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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