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约是因为新鲜过头，南陵城几乎所有的大家闺秀，都被婉劝跟来往，以免破坏淑习气，将来无人聘娶。

至于与从小好的那些南陵城纨绔子弟，随着年龄增长，则开始热衷于另一件事——逛花。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兴趣，没了共同语言，逐渐便也与他们疏远了。

简而言之，缺乏朋友。

徐千屿越想越烦，倒扣下书本。忽而想起什么，从桌上拈起丫鬟小冬赠的那条红绳。

绳是双红线缠绕，串着一只镀金的貔貅，虽不值钱，看着倒是可爱。徐千屿在手里着，忽而到貔貅的背面刻有小字，细细一看，是小冬的生辰八字。

徐千屿微微一怔，这样刻了名字和八字的东西，也有一个。

是出生的时候外祖父给打的一只足金项圈。

这一代换，便明白，这是出生时候，父母给予的珍贵爱。

从来惯于赐予，旁人也理所应当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拿上最贵重的东西回赠。

徐千屿心中一跳，立刻把它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怕人瞧见，又赶紧放下袖子遮住。

心里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欣喜，一并数日以来的烦躁郁气，便都纷纷消散了。

狐狸已心灵手巧地复原了半边双螺髻：“小姐，我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可以做，必然能解你烦忧。”

“我有个姊妹，在南陵城南的峦山山腰的一座野庙里做庙娘娘，平日里香火供奉。只是五日后的晚上，的孙儿满月酒，不得缺席。这庙里，就缺一个代班的庙娘娘……”

徐千屿的注意力立马转了回来。

所谓的“庙娘娘”，乃是那人间修为高的狐狸、臭鼬等怪，靠小法术伪装神仙，骗些百姓的香火祭品，混吃混喝。

如今这南陵城内能玩乐的地界，除却花，徐千屿已玩腻了，着实没什么新鲜地界。可是去庙里假扮菩萨，的确是头一遭，不由得让心动。

不过……

“观娘说了，近日外面不安生。”徐千屿仍然坐得住，“我每年过生辰，都要在城内摆流水席。今次都取消了，说是在家里过，想必这回的大魔吓人。不会许我出门的。”

“小姐，你也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加上有我们保护，大魔可近不了你的。”狐狸眼珠咕噜一转，笑道，“若是小姐想去，夜里溜出去便是，不必知会观娘，及至清晨再回来睡下，假装无事发生，岂不两全？”

徐千屿垂眸不语。

虽骄纵，但对观娘还是极为坦诚尊敬，长这么大，从未口出诳语蒙骗过。故而，虽则意动，心中却有些纠结。

“你瞧。”狐狸四足着地，爬到了徐千屿的另一面，又抬起前肢来，轻轻捧着梳好的一对双螺，弯着眼道，“小姐这般打扮起来，比我们狐族的儿还要端正俊俏，当一回菩萨，可不是绰绰有余？”

*

书房里，桌椅拉开，让出一片空地，地上铺了一层被单。

有人手拎两只茸茸的死，摆在被单上：“小姐噩梦醒来那夜，惊雷迸现。此雷打了，从房梁上面滚落，值夜的家丁捡到。”

水如山负手而立，蹙眉弯腰细看。

两只不知名动一大一小，形似臭鼬，而头上长角，看起形貌古怪，不是普通的动，而是有些道行的怪。

又有两人抬着一只放置脸盆的铁架台，手一松，那铁架台早已从中间断裂，摊了两半：“也是那日小姐起床，没站稳扶了一下这架子，夜里便如此了。”

“这是小姐过的火盆。”有人将一铜盆端到水如山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内里炭渣钳出来，拨了拨灰，向他出盆底。

那盆地赫然有一道壮遒劲的蜿蜒树杈状的焦痕，看着极为骇人。

看到此瞬间，屋内年逾七十的管家倒退一步，惊骇地向水如山道：“哎呦，雷痕……这，可不是常人哪。”

看着满地证，水如山脸极差，却不发一言，只是道：“拿下去罢。坏了就换新的，悄悄儿办，不必惊动小姐。”

“是。”

他又问：“微微如何了？”

“微微小姐颈上也现了浅浅癜痕，样子如这铜盆的盆底一般。醒来后哭得差点背过气去，丫鬟好容易才将安抚睡下。郎中说，这癜痕养一养便能消，只是体凡胎，可不住这天打雷劈；若再深些，则残废，多则药石罔医。”

水如山面冷肃：“即日起把西厢房锁住，把饭菜送进去，先不出来。”

他挥挥手，“都下去吧。”

屋里迅速地静下来。

只剩水如山和观娘二人。

水如山缓缓走向挂满水墨花鸟的墙边，仰头看向那把剑。

墙上高，悬一把漆面剥落的木剑。从观娘的视角看去，此剑锋利向下，宛如正正悬在他斑白的发顶。

水如山道：“我只怕这剑，快要遮盖不住那丫头上的力量了。”

观娘听得他声音缓慢苍凉，忙道：“我听闻，仙门只要七岁以下的儿，连九岁都嫌大了；小姐如今已是个姑娘，不大可能再仙门。”

水如山摇头：“躲过这数年仙门遴选已是侥幸。如今世上灵气日渐稀薄，四大仙门之间明争暗斗越来越凶狠，连魔都惶惶争抢。世道越来越乱了，负异能，便是小儿怀金过闹市。世事一日一变，不能如此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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