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末世十四

“你哥哥都來我們基地了, 你怎麼不來？”

男人做出友好的派頭，像真的在關心懷姣為什麼沒有跟他的哥哥在一起一樣。

懷姣的手電筒在剛才后退時掉到了地上，滾進了辦公桌底下，以至于屋子里再次變得很黑。

但他想自己此刻的表一定是恐懼的。

因為那個男人一直在笑。

一邊游刃有余地步步朝懷姣走近, 一邊直直盯著他的臉看。

上說著連懷姣都不信的鬼話。

“我們這里很好, 大家都會很照顧你。”

懷姣不清楚他的照顧到底是哪種照顧, 但是對方說話的腔調和視線，都讓他到骨悚然。

他更是搞不懂，都這種況下了，為什麼這個人還會有力盯著自己一個普通人不放。

辦公室空間本就不大，男人只幾步就走到了的懷姣的面前。真正的面前, 鞋尖抵著懷姣的鞋尖, 近乎面面地站在一起，垂著眼皮, 朝他笑道：“怎麼不回話？”

“你的哥哥在我們基地混的很好, 特殊異能, 領主很重視他。”

“但是他一次都沒有提起過你。”

“所以也沒告訴我們，原來他的弟弟, 這麼漂亮。”

懷姣咬著, 本不想聽他說的這些無意義的垃圾話。

他一雙手反撐在后桌子上, 在男人俯近時, 不斷往后退著，直到后腰死死抵住桌沿。

“好香。”

男人的呼吸錯落在他臉側，好似垂下頭，深吸了一口氣。

“這麼香，每天都有在清理嗎？”

從臉頰皮傳遞直全的戰栗，讓懷姣不得不做出一些反應, 他已經沒有空間可退了，只能慌忙抬起手，抵在面前。

“手好小。”

抵著男人強悍膛的手，被兀自抓住。

布料糙的指套捻著腕骨，曖昧挲兩下，再拽住。

“這麼小，怎麼辦啊。”

懷姣可以說，從沒有被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過。

不是任何調戲或者玩笑的作，只有最直白的力量碾。

他的手被迫夾在兩人狀似親的膛間，被鉗著手腕，掌心外翻，像在刻意會對方的心跳。

“心跳的好快。”

男人不知道在說誰。

呼出氣噴灑在懷姣的側臉，懷姣咬下，死死撇著腦袋，既不出手，又躲不開。

前所未有的惡心從口涌嚨，他快要吐出來。

最后他只能咬牙報出薩特的名字，期能夠嚇住對方：“薩特馬上要來了！”

面前果然僵一瞬。

不過很快又放松下來。

“他如果可以馬上來，為什麼會留你一個人在這兒？”

“把你嚇這樣。”

懷姣白著臉，回答不出來。

“而且我并沒有對你怎樣，我只是很喜歡你，并且誠心邀請你來我們的基地。”

“和你的哥哥在一起。”

男人甚至再次挑起這個話題。

說明他實在是很想要“拉攏”懷姣。

異能者進化后的視力在極黑環境里并不限，所以他能清楚看見面前人的一張小臉，白得幾乎沒有，下垂的睫的像抖翅的蝴蝶，簌簌抿著，像怕，又像冷。

大概他此時渾上下唯一帶熱度的，只有那雙小小的，近的手。

親挨著他，那點溫熱的意，像能熨他的服，直接傳遞到極速跳的心臟上。

男人忍不住打了個抖。

他有點不敢想能騙到這個人會有多爽。

基地已經很久沒有帶回過人了，普通人在溫室屬于“稀缺資源”，能找到合胃口的更是比找到水還要困難。

所以他沒辦法不盯上這個人。

富人區沒出過溫室的小爺，皮又白，又細膩，長的還格外顯小，將的桃子一般，沁汗的鼻尖都覆著層淺淺的絨。

一張臉簡直漂亮的有點不了。

一副一點沒有經過末日蹉跎的樣子，仍像朵溫室里的水靈靈的花。

搞不好真是。

他其實討厭教導這類人。

但也可以有例外。

“我覺得我們可以就在這里，”男人重重著氣，像要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一雙手甚至已經克制不住向懷姣的，“我可以教你怎麼親，會比較快樂……”

“你需要先蹲下來……”

“薩特！”

懷姣再次拔高了一聲。

男人這次連停頓都沒有，只仍面帶笑意地掐著他的臉，強開他的，頭也不回地促聲道：“他干什麼？你應該我的名字，大聲一點。”

“因為我將會是親吻你漂亮小的第一個……”

“呃——”

悉的，猝然而止的短促氣音。

“第一個什麼？”

男人的在那一個瞬間，彈不得。

甚至無法回話。

因為他確實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他的脖子被從后面整個掐住，頂級異能者足以碾碎巨石的堅指骨，隔著層薄薄的脖頸皮，深卡進他的咽骨中。

“你要做他的第一個什麼？”

在窒息的劇烈痛苦中，明明男人連求饒的氣音都沒辦法再出來，薩特卻偏還要繼續收手指，后槽牙磨著響，切齒問他：

“你讓他蹲下，要干什麼？”

薩特上是有的，黑作戰服上也盡是破損。

他魁梧到有些離正常人的形，背對著門外的模糊月，所以無法看清其臉上的表。

以至于懷姣只能看到他死死掐住男人的那只手，手背清晰凸起的筋絡，都在一跳一跳地搐著。

像使足了勁。

配上那一頭污半沁的張揚銀發，毫不夸張的說，仿佛即將大開殺戒的修羅惡鬼。

“你是真的想死了。”

懷姣從沒見過薩特這麼戾的一面。

“要試試嗎，我可以像扭斷路易的四肢一樣，扭斷你的所有關節。”

他垂下眼。

“還有你管不住的ku。”

薩特說完這最后一句，瞥了一眼已經嚇呆住的懷姣，單手鉗著男人的脖子，就直接將他拖了出去。

片刻，懷姣就聽到了即使捂住，也能從腔里滲出來的凄厲慘聲。

懷姣瞬間打了冷戰，卻不是因為別的什麼，而是他很快回神意識到此時的狀況。

他們還在危機四伏的療養院里，任何一點聲響，都會引來那些古怪東西。

“薩特……”懷姣都不敢太大聲地。

但他只細弱喚了一聲，那人就像耳尖的聽到主人指令的狗一樣，眨眼瞬移到他的面前。

懷姣愣了一下。

兩人都沒有提外面的那個男人，懷姣一點也不關心那個人，只關心一件事：“你看到它們了嗎？它們是、是……”

薩特剛才顯然氣的有些不清醒了。

懷姣過快的話題轉換讓他不得不跟著冷靜下來，快速回道：“嗯，是那些病人。”

“你傷了嗎？”

懷姣有些張地看著他頭上的跡，以及劃破的袖。垂在側的手再次扶住了后的桌子。

“喂，”薩特不爽地扯了下角，怒嗤一聲，“我聽到你的聲，槍都丟了，馬上飛奔上來找你。”

“我他媽還沒問你他你哪兒了，你還敢怕我？”

懷姣抿著，眼睛上抬，怯怯著他，也不說話。

樓下那麼多的變異種，只要有一點皮破損，染的幾率是百分百。他不是不相信薩特，他只是怕……

“你再這麼看著我試試？”

薩特惱怒。

“我跟條狗一樣被你一聲喚上來，你還沒個好臉，特麼剛才遲一會兒的話你早就讓那牲口……”

“薩特！”

薩特好像還想跟他計較計較，但一張，還沒等真的開口，卻忽地轉過頭，倏然噤聲。

“噓。”

薩特在黑暗中做了個口型。

他側著，靠近門口的那只耳朵，細微了。

像聽見了什麼聲響。

接著面驟變。

……

希格維斯療養院唯一有電的501院長辦公室，在今晚迎來第三批客人。

或者應該說是主人。

正對著房間巨大辦公桌的天花板頂上，銹跡斑斑、灰塵布的陳舊通風管道里，懷姣和薩特疊趴著，過網狀的通風口，屏息看向下面。

起先只進來一個“人”。

龐大而魁梧的人型軀，在“呼哧、呼哧”的厚重呼吸聲中，拖著沉重.，以極其怪異的姿勢，從門口，慢步挪到辦公桌前。

轟然坐下。

屋子里仍是沒有，所以一切都看不清楚，只能靠模糊的廓和靜，去想象、拼湊出一些，恐怖片里才會有的畫面。

只這想象沒有持續很久。

坐在電腦桌前的那癱東西，在短暫休息幾秒后，很快支起。

天花板上通風口的網格很，屋線又暗，懷姣和薩特需要瞇著眼睛，才能約看清下面那怪的一舉一。

壯的手臂抬起搭在桌子上，碩腫脹的手掌，整個攏住了那個與它的型極其不相匹配的小小鼠標，拖，敲擊兩下。

清脆兩聲后，桌上的顯示屏，倏然亮了起來。

幽幽藍往前映，照亮了辦公桌前的方寸一塊。

更是照亮了屏幕前的那張臉。

扁平的，畸形的。

五像被磚石鑿平，凸起的眼球深陷在凹槽一樣的眼眶里，整張臉上沒有一廓起伏，平的像一張紙。

懷姣那一下，差點尖出來。

如果不是薩特牢牢捂住了他的。

他的心跳劇烈，幾乎控制不住。

下面的那東西像察覺到什麼，敏銳異常地抬起腦袋。

頭頂上方的通風管道，空，黑，似乎什麼也沒有。

它“呼哧”呼著氣，盯了片刻，才緩慢收回視線，繼續拖鼠標，去盯著面前的顯示屏。

懷姣從沒見過這樣……詭異而恐怖的場景，療養院里的畸形怪，戴著原屬于療養院院長的白帽子，端坐在電腦前，正在打開監控。

增生變異的塊，堆砌著怪的高，讓它像座山似的壯。

而它的臉部卻極其扁平，頭頂著不倫不類的院士帽，完融進那副畫里。

懷姣總算知道先前在一樓時，薩特究竟看到了什麼。

他們更是才知道，原來這里一直是有電的。

只是被“人”為控著。

用它們變異后突變的智商，在一切意想不到的暗角落里，戲耍、窺著闖這里的每一個人類。

懷姣仍趴在管道的通風口，任由薩特捂著他的口鼻，驚悚而戰栗地看著底下的一切。

直到辦公室的門又一次被打開。

懷姣一開始就猜到這里一定不止一個“病人”。

第二只、第三只變異怪，推開了辦公室的木門，它們拖進來一個人，本應該死去的人，穿著悉的印著骷髏標志的防護服，四肢垂的像煮的面條，了骨一般。

它們將那人甩在辦公桌旁的地板上，用一種古怪的，自一派的語言，嘰咕通了幾句，邊說著，邊指了指顯示屏上的監控畫面。

懷姣和薩特同時頓了一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疑。

“咕！咕！”

即使聽不懂也能到明顯激的聲。

顯示屏上的監控畫面定格在某一段，被催促著放大。

通風口的位置正對著電腦屏幕，所以他們想不看清都難，網狀的格紋隙里，懷姣清楚看到了屏幕正中央的，自己的背影。

坐在火堆邊的薩特旁，被他健壯手臂虛攬著腰，段瘦窄得像個纖細的……孩兒。

它們似乎也這樣覺得。

監控里的懷姣察覺到什麼，猛然轉過頭。

出張蒼白、驚惶的漂亮臉蛋。

“咕——！！”

怪興的尖聲，它們像克制不住，蹦跳著弓扯起地上那尸，以一種極快極迅猛的作，猛地扯下他的一條手臂。

懷姣腦袋“嗡”的一下，甚至忘了閉眼。

薩特則是死死捂住他的下半張臉，像是生怕他發出一點聲響。

地上的尸，哪怕已經失去意識，仍在神經反下，痙攣著了。

“咕、咕咕！”

監控畫面倒退，重回到了剛才的一幕。

伴隨著“嘎嘣、嘎嘣”的聲音，像看電影時嚼的零，它們津津有味地咀嚼著……它們的“零食”。

尖利牙齒嗑咬著骨節，發出一聲一聲的脆響。

懷姣渾四肢都僵冷的，他額角滲著冷汗，幾乎以為眼下景象已經是今晚最最荒誕、最最恐怖的場景了。

像是故意打破他的幻想。

就在下一秒，坐在辦公桌前，那個穿著極不合的人類服裝的巨型怪，一張扁平的臉，湊近、盯著面前屏幕，粘稠涎水從它歪斜的中，“滴答”垂下來。

它“咕咕”笑了兩聲，接著手向桌下，緩慢做了個作。

懷姣還沒看清楚，面前薩特已經猛然蒙住了他的眼睛，將他的臉強往上抬。

懷姣聽到了惡心的呼吸聲，以及薩特抬著他的下，捂住他的耳朵，也能聽到的牙關磋磨聲。

“……”

……

不知道過去多久，底下恢復靜謐。

那幾只變異種好像走了出去。

薩特松開捂住懷姣的手，他們都不知道怪會離開多久，但一定不會太久。

也是趁著怪離開，他們才能短暫通一二。

兩人都沒有去提及剛才的事，薩特是特意避開，懷姣是不敢回想。

薩特表沉肅，用極快的語速，不帶半點廢話地對懷姣說道：“對講機剛才掉在樓下了，如果他們聯系不上我，會直接采取極端措施。”

薩特說完，兀自沉默了瞬。

他表變換幾息，半晌，才艱開口道：“我會保護你的。”

“不要怕。”

懷姣沒有去問薩特口中的極端措施，是什麼措施。

因為他清楚這群人來這里的目的，這里不是一間普通的療養院，而是接連折損了基地兩只英小隊的魔窟。

再加上薩特的“失聯”。

他們必須采取一些極端措施，將這里毀掉，連同那些怪一起。

不必考慮任何人，因為末日之后的人員傷亡實在太過正常。染、變異，他們見過太多了，甚至必要時刻，面對畸變的隊友，他們還會親自喂上一顆槍子，以免造更大的損傷。

所以誰都不能是例外。

而基地解決問題的方法一貫簡單暴。

十二顆地雷，埋在院外，以及不知道哪層樓的哪個角落。

只需要倒計時。

或許已經在倒計時了。

……

炸來的很快，幾乎就在薩特跟懷姣底后沒多久。

接連不斷的轟然巨響，從療養院底部開始，整棟大樓以迅雷不及之勢開始碎裂、坍塌。

金屬管道無法隔音，懷姣頭昏腦脹，近乎嗡鳴地讓薩特護住腦袋，箍在懷里。

薩特比他接近寬大兩倍的型，幾乎不風、由頭到尾地包裹著懷姣。

懷姣閉著眼睛，聽不清，也看不見周圍的景象。

他只覺自己在不斷晃著、下墜著，連同那他們勉強棲的金屬管道。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緩沖著平穩下來。

也不算平穩，持續的失重，讓懷姣抖了抖落灰的眼睫，慢慢睜開眼睛……

“別。”

薩特繃的聲線。

“我們……到底了嗎？”

懷姣恍惚地問了句蠢話。

不風，仄狹窄的金屬管道里，他雙垂直下吊著，于虛空中了。

“沒有，”薩特單臂箍著他的腰，大抵在懷姣的下，黑戰靴的皮革鞋底，卡在管道銜接的隙，虛虛維持著兩人的平衡。

“管道卡在這里了，沒有墜底。”

“但是不穩。”

隨著他話音落下，金屬管道歪斜著晃了瞬，細碎的碎石末從頭頂隙簌簌掉落。

像在印證薩特的話。

強烈的失重讓懷姣連呼吸都放輕了，他不敢說話，只白著張臉，用細弱的氣聲，朝薩特問道：“我們被困住了嗎……”

“嗯。”

薩特不是會撒謊的人，更不會欺騙懷姣。

哪怕這時候，哄一哄，用一些虛假的假設來哄騙他，會更好。

懷姣垂下頭，看著腳尖底下深不見底的黑的未知深淵，以及周一直在輕微晃著的金屬管道。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不是，你別是嚇哭了啊？”

懷姣沒說話。

薩特“嘖”了聲，似乎想撓頭，很快又低下頭顱，垂眼哄道：“我只是說我們困住了，并沒有說會讓你傷。”

“你可以先坐下，或者睡一覺。”

“讓我想想辦法。”

他說著，把了把懷姣纖細到像沒有骨頭一樣的腰，在本就局促的空間里，僵手僵腳地虛虛提了把他，將他放坐在自己的上。

“而且就算掉下去，你也會沒事的，懂嗎？”

基地里的頂級異能者薩特，有著堪稱變態的強健.，足以在廢墟中護住懷姣。

懷姣坐在他用來固定兩人的結實大上，埋著腦袋，微抿著，輕點了點頭。

薩特猛松了口氣。

……

廢墟里沒有通訊工，也沒有一切可以計時的東西，所以沒人知道他們被困了多久。

周圍只有濃稠一片的黑，除了兩人沉默的呼吸聲，他們甚至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懷姣一直昏昏睡著，不知是的自我保護機制在作祟，還是他本來就睡。

他閉著眼睛，只能從周的氣溫變化，來確認外面到底是黑夜，還是白天。

二十四區邊境屬于沙漠曠野，晝夜溫差極大。

冰冷的夜晚過去過，到了白日，氣溫的逐漸升高，連帶著廢墟里掩埋中的金屬管道里，都慢慢變得炙熱、悶燥起來。

懷姣突然意識到，這樣極端的環境下，是和水，都會讓他們撐不了多久。

食和水，在末世，他們好像永遠在為這兩樣苦惱。

狹小的金屬管道里，空氣已經越來越窒悶，干燥，這說明外面大概已經到了下午。

懷姣倒還好，他的質一向偏弱，習慣的降低需求來維持生存，以至于他此刻其實并沒有覺到什麼過多的不適。

但薩特就不一樣了。

異能者的強悍軀，讓他們需要比常人更多的能量補充。

倒可以忍耐，但是如果缺水……

閉塞管道里，四肢相的過近空間下，懷姣的五也跟著變得異常明銳。

面前薩特的呼吸很重，又很熱，像個滾燙的風箱。

他一直吞咽嚨，好像想要嚨保持潤，直到連吞咽都變得枯燥的時候，才寂靜了片刻。

懷姣靠在薩特前，迷迷糊糊中，聽到了薩特干的聲音。

“喂。”

懷姣被喚地虛虛抬起頭。

約間，他仿佛看到薩特頻繁滾的結，繃的下顎，以及頭頂難以啟齒般，愈加艱的聲線：

“你來的時候，在車上喝了很多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