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575章，再見故人程千里發出這一聲喊之後並未退出大殿，江朔急於衝進大殿去，但他已將金牙匕還給了獨孤湘，缺了破陣利，二來擔心獨孤湘和程千里的安危，不如之前在王廳中的氣定神閑，反而一時困，沖不破大食武士的刃網。

江朔高喊道：「湘兒、程大哥，裏面發生了什麼事？先退出來再說！」

卻沒有人回答。

江朔越發急躁，雙手連環發出罡凜二氣，轟向無面人，這時大食武士倒不急了，他們立刻拉大了圈陣，如連環波浪般進退，將江朔圍在其中。

就在此時，一人緩緩從大殿中走了出來，對江朔道：「溯之，好久不見啦。」

江朔聞言渾一震，抬頭看時，正是李珠兒！

江朔道：「珠兒，珠兒……你怎麼到此？又是要……」

李珠兒雙手背在背後，立在夜中，竟不看江朔，而似乎是在抬頭月，月將的側清晰地勾勒出來，江朔一時語結，說不出「又是要」做什麼。

李珠兒難得粲然一笑道：「又要怎樣？溯之，上次我可是幫了你的大忙，你不會忘記了吧？」

確實，上次見面時，李珠兒助江朔制服了吐蕃大將鐵刃奚諾羅，才能及時斬旗奪關，避免了唐軍大量傷亡，可說是幫了他的大忙，但李珠兒在盟，和他的目的並不相同，江朔的目的是止戰，李珠兒卻一副唯恐天下不的樣子，此番在於闐國出現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

江朔道：「那……你此番又是來助我的嗎？卻為何襲擊湘兒和程大哥？」

李珠兒臉上笑意不減，道：「你放心我沒把他們如何，只是懶得解釋，讓他們歇息片刻而已。」

江朔臉上卻毫無笑容，他板著臉道：「珠兒，你今日前來是助大唐，還是大食？」

李珠兒忽然將背在後的手向前一揚，甩出一團圓圓的不知什麼事，這圓球樣的東西骨碌碌滿地滾，竟然是一顆人頭，原來方才李珠兒把手放在背後，一直提著這顆人頭！

這頭顱如此猙獰醜陋，江朔絕不會看錯，真是大食人的首領，先知伊本！

那十二名無面人自然也見到了，立刻舍了江朔向李珠兒撲去，江朔暗一聲「不好」！李珠兒的武功雖然不弱，但要以一敵十二，實在太過勉強，這些武士本就悍不畏死，此刻見主被殺更是一個個勢如瘋虎一般，李珠兒一人怎麼抵敵得過？

只見李珠兒一轉回到殿中，後殿門「咣當」一聲關了起來，無面人自然不會被這一層薄薄的殿門擋住，十二人排一線，砸開一溜殿門向闖去。

江朔卻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助李珠兒一臂之力，卻聽一聲驚天地的巨響，十二名無面人又齊齊地震飛出來，倒在地上或是一不，或是就地翻滾，總之沒有一個爬得起來。

江朔這才知道，李珠兒在殿設了伏火雷，大食人一旦踏立刻被炸飛出來。

江朔不管那些無面人如何，自顧跑到大殿門口，向去，卻見李珠兒立在大殿中央，的後封常清仍端坐不，臉上波瀾不驚，似乎先前李珠兒殺人，伏火雷炸震飛無面人，都與他毫無關係。

而獨孤湘和程千里則被點了道扔在大殿深，江朔忽然醒悟，原來李珠兒點了二人道，是為了防止他們胡走，提前發了伏火雷，從李珠兒把他們放在遠離伏火的大殿，便可看出並不想傷害二人。

江朔站在殿外，疑道：「珠兒姊姊你這是做什麼？」

李珠兒道：「溯之，已經沒有伏火雷了。」瞟了一眼殿外，見後院水井已被巨石蓋住，又是一笑，道：「還是程郎鬼主意多……快進來吧。」

江朔邁步殿，向封常清叉手施禮道：「江朔見過封大夫。」

行禮之際，他眼觀瞧，見客位上的伊本居然還保持著坐姿，只是腦袋被削去了，他心道：沒想到珠兒姊姊現在劍如此了得，他聽說將頭砍掉下卻保持不，一者需要刀劍鋒利，二者需要揮劍之人膂力強健，速度足夠快，最後還需要認骨極準，刀劍從兩節骨頭之間的隙斬進去，才能又快又猛。

他心中胡思想，過了良久才發現封常清沒說話，再細看時，見封常清雙目微閉，似乎在假寐一般，江朔這才想到李珠兒定是給他也點了道，封常清才會顯得如此淡定。

李珠兒似乎看出了江朔的心事，道：「溯之，你放心，封大夫沒事。」

江朔不管李珠兒招呼，自顧自走到封常清後，一脈搏，見他心跳穩定，呼吸悠長，應該沒有大礙。再看獨孤湘和程千里更只是被點了昏睡而已。

江朔忽然心念一，不對！斬伊本的頭、接連襲獨孤湘和程千里，以李珠兒的功夫就算能做到這些，僅憑一人難以做到如此悄無聲息，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等江朔察覺有異之際轉之際，已有一人擋在大殿門口，那人披著一件寬大的灰披風，巨大的風帽將那人整個臉都籠罩在暗影之下，雖然看不到他的面目，江朔已經知道此人是誰。

這時李珠兒已經掌起了燈火，那人拉下風帽，果然是劍聖裴旻，只是暌違三年，裴旻顯得更加蒼老，花白的頭髮已是白多黑了。

這下斬首伊本能做到這麼乾脆利落就可以理解了，此等手段當然不是李珠兒所為，裴旻人稱劍聖絕非浪得虛名，出劍的方位之準，用力之巧，世上再無人能出其右。

裴旻雖是門巨子，但終究是前輩長者，江朔叉手見禮道：「裴將軍，朔兒有禮了。」

他口裏客套，眼睛卻警惕地盯著裴旻。

裴旻笑道：「溯之，不用對我如此防備，來，坐！」

他拿手一指伊本對面的木榻，以江朔的輕功未必走不，但獨孤湘和程千里還在對方手中，更有唐軍主帥封常清，江朔自然不能一走了之，索坦然以對，按裴旻所指，坐到榻上，對面是一無頭的，裴旻自然不會去坐，他一灰袍，坐到江朔同一張榻上。

李珠兒竟然在二人後燒水備茶，忙活起來了。

江朔見裴旻坐下之際，袍下兩柄長劍了出來，一柄通黝黑，子窄長，不知何劍。另一柄劍的劍鞘劍柄皆為澤溫潤的南海樫木所制，正是七星寶劍。

裴旻注意到江朔正盯著他的腰間看，微微一笑，解下腰間的兩柄寶劍，放在二人面前的案幾上，黑劍靠近自己，七星寶劍則就在江朔一手就能抓到的位置上，但江朔沒有輕舉妄，只是靜靜地看著裴旻。

裴旻道：「溯之，你沒有死，我很欣。」

江朔正襟危坐沒有說話。

裴旻也不以為意，道：「當年皮邏閣是急了些，其實我們沒有這麼大的分歧麼。」

江朔仍是低頭不說話。

裴旻繼續說道：「你看，你想做的事和盟正在做的事，不是殊途而同歸麼？」

江朔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一樣麼？」

裴旻笑道：「你看，石堡城一戰，若非珠兒助你，唐軍要死多人？」

江朔一愣，他一直以為石堡城之戰，李珠兒擒鐵刃悉諾羅的行為是瞞著盟和裴旻的，沒想到裴旻竟全然知，他疑道：「可是盟不是說什麼制衡之道，一直幫助番族打擊唐軍麼？」

這時茶爐上的水燒開了，噗噗地冒著白氣，李珠兒不似時興的做法，在茶湯中加各種吃食，而是僅做清茶，將水注早已碾好的茶末之中，再緩緩地攪打，雙手起落之間，不疾不徐，看起來閑適優雅，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之，彷彿全世界都和沒有關係，也不關心世上萬，江朔看著李珠兒出神，覺心中某像被三門峽河底的石頭硌著一般的生疼。

李珠兒一邊打茶，一邊口中說道：「巨子也是漢人，可也不會讓漢人吃虧，盟最終目標是大唐和周邊各國各族和平相，大國不欺凌小國，小國也安守本分，不以下克上。」

江朔恍惚間竟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隨口說道：「所以你們助唐軍攻克石堡城，是因為吐蕃索取太甚？」

裴旻道：「不錯，吐蕃強佔河曲，是唐蕃連年戰之源，如今哥舒翰佔了西海，不會翻過積石山去攻那高原苦寒之地，而吐蕃失了據點，一時也無力反攻，兩邊豈不是可以安數十年的太平？」

江朔看著李珠兒道：「所以就算我不主請纓，珠兒姊姊你也會潛石堡城擒拿鐵刃悉諾羅？」

李珠兒微微一笑道：「是啊，不會不會像溯之你這樣明火執仗地殺進去，你是男兒大丈夫，講究正正之旗，堂堂之陣，我一介流麼，自然是悄悄潛，玩些不你眼的手段罷了。」

江朔心中忖量，李珠兒知道鐵刃悉諾羅的弱點，以的功夫潛制服鐵刃悉諾羅，料想也並非不可能，只是葉歸真又是怎麼回事？

裴旻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疑，道：「葉歸真已是一枚棄子，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一心想要吐蕃奪取隴右。我把他留在鐵刃悉諾羅邊，也是為了讓他放鬆對盟的警惕，只是可惜了小葉子……」

說到葉清杳，三人一同沉默了片刻，江朔忽然打了個激靈，道：「所以……皮邏閣也是棄子？」

裴旻道：「火燒應龍城，是為了催促哥舒翰儘快發總攻，因為我們得到消息，吐蕃贊普準備盡發吐蕃五十東岱之兵，與哥舒翰決戰，再不拿下石堡城，戰局如何也不是盟可以掌控的了。」

江朔心中暗暗點頭，這話高秀巖、張守瑜也和他說過，與裴旻所以兩相印證，便知他所言非虛。

李珠兒接著裴旻的話道：「皮邏閣想借盟之力，謀一己之私，巨子早已知曉，因此溯之你不除他，盟手也只在旦夕之間。」

江朔搖搖頭道：「皮邏閣不是我殺的，是他徒弟段儉魏失手打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