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也算煞費苦心，從各種細微表現出他只是暫住馮府，不是贅來的，以免遭仆人們的議論。

這小姑娘欺負人時不講面，照顧人時同樣是方方面面。

也難怪二叔心疼，父親失蹤，母親清修，唯一疼的爺爺也早死了。

只剩一個人扛風扛雨。

相比較之下謝攬認為自己更幸運一些，他雖自喪母，北地的生活也苦，但他有父親，還有好幾位親叔叔般的師父。

“謝司直？”前面領路的仆人見他站在小姐院外發呆，喊了他一聲。

謝攬回思緒，剛邁開步子，卻聽見馮嘉的房門打開，隔著院墻喊了一聲：“謝郎。”

這聲“謝郎”喊的謝攬邁出去的那條險些劈叉。

馮嘉走到垂花門：“咱們一起去如何？”

嬤嬤慌里慌張地追出來：“小姐這可使不得，已經省了不規矩了，不能再了該有的規矩！”

“謝郎？”馮嘉毫不在意，但怕他在意，待在垂花門不出去。

謝攬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哪里知道中原人在方家中婚是什麼規矩。

但馮嘉一個致力于剔除舊法典，改寫新法典的人，哪里會在意規矩。

他今日魂不守舍，反應也慢了幾拍，還真怕離得遠了，遇到意外自己照顧不到。

“好。”謝攬答應。

“那你過來接我。”馮嘉將蓋頭重新蓋上，朝門外出一只蔥白的手，手中拿著一柄紅團扇。

謝攬著頭皮走過去，手著那團扇的扇圈。

馮嘉這才從門里走出來，覺到他想松手：“謝郎得引著我，這蓋頭沒拜完天地之前是不能取下來的，我瞧不見路。”

敢是想守的規矩就守，不想守的就棄，謝攬不多話，以這柄團扇作為連接，小心牽著往前走。

從住到廳上，要途徑兩個花園，一片池塘，蒙著頭不說，還不低頭看路，故而走的十分緩慢。

有一次還險些被婚服的擺絆倒，幸虧謝攬手快。

扶站穩后，謝攬實在想不通：“我瞧著小轎不是都在門口停著了，待會兒你乘著過去多好？”

“昨天晚上，那支簽的簽文一直縈繞在我心中。”隔著一層紅紗，馮嘉與他聊起簽文的事兒，“據那簽文所示，我與謝郎婚是誤歧途，選錯了路。”

謝攬從不信這些，卻倏然覺得竟然有些準：“嗯？”

馮嘉百思不得其解，是了預知夢的啟示，再加上這支千里姻緣一線牽，有什麼可擔心的？

至于所謂的“誤歧途”。

謝攬若能依照預知夢為當朝一品，自己又能與他白首偕老，怎麼會誤歧途？

后來馮嘉想通了，路是自己選的，哪里存在‘誤’這個字。

所謂歧途，指的應是謝攬往后的路恐怕不會太順暢。

“我年紀小，對場知道的始終有限，先前可能想的過于簡單。所以拉著你來一起討個彩頭，旨在告訴你，我愿陪你攀高峰，自然也不懼陪你下低谷。”

人生總不過起起伏伏，選的，不怕。

馮嘉著扇柄的手輕輕回拽：“只要謝郎不松開我，哪怕前方是火海刀尖，我都敢閉著眼睛陪你走。你我夫妻齊心，便沒有過不去的檻。”

往回拽的時候，謝攬下意識得更。

馮嘉覺到了，卻瞧不見他此刻的表。

半響他才問道：“若真有過不去的檻，你我該怎麼辦？”

馮嘉道：“那便是你我人生路的終點，還能怎麼辦？”

謝攬微，不知該怎樣接的話，原來這世上會有如此人心的承諾，且還環繞在兩個全無的男之間。

“對不起。”謝攬收拾心，牽著繼續往前走。

如果他是京城里的公子哥，與因為父母之命婚，哪怕原本不愿，聽了這番話，也會想要陪走下去。

可惜不是。

而馮嘉會說這些話，也是因為不知他的真實份。

他得明白，必須冷靜。

馮嘉不知他這句“對不起”為何意。

覺到他緒不佳，也適可而止，不再開口。

就這樣沉默著抵達廳中。

……

江繪慈并不在上首坐著，上首是空給謝攬父母的，甚至都沒出現在婚禮現場。

馮嘉蓋著蓋頭，在一聲聲喜話中與謝攬拜了天地。

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拜父母時，謝攬拉著面朝西北方。

隨后馮嘉先被送去新搬的小院。

外邊的賓客謝攬一個都不認識，倒是發現了馮孝安的影。

兒婚他肯定是要混進來的，謝攬想去到他邊，告訴他謝臨溪被騙來京城一事，卻見他退出了人群。

謝攬快步追上去，卻突被一名打扮的比他今日還花哨的男子攔住。

男子捶頓足地道：“我的表妹啊，你往后千萬要好好對待我表妹……”

謝攬被他一攔，又遭眾人矚目，徹底追不上了。

這人正是馮嘉的表哥江赴。

舅舅江振岐也來了，觀完禮之后，就去探江繪慈。

江繪慈正裹著件披風在院中獨自坐著，他走上前：“小妹，你這幾日不是病了，還出來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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