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茜聲音已經啞了，慢慢地蹲了下去，團了一團，雙手抱住自己的頭。

在這裡值班的校醫聽見靜，也快步走了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趙雲瀾把自己的工作證遞到他鼻子底下，順便不由分說地手關上了門，把校醫擋在了外麵：“不好意思，警察問話，再給我五分鐘，謝謝。”

趙雲瀾雙手抱在前，靠在了病房的門上，轉看著李茜，第三次重複了自己的話：“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影子。”李茜忽然開了口。

趙雲瀾麵帶微笑的臉一下子變得很凝重，他大步走過去，蹲在李茜旁邊：“什麼樣的影子？”

“你們都小心點。”沈巍忍不住在旁邊提醒了一下，從牆角拿起掃把，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掃到一邊，然後他猶豫了一下，主問，“我是不是應該回避？那位同學，不如我再去給你倒杯水吧？”

趙雲瀾擺擺手：“不，你在這正好，先彆走，我今天出來沒帶同事，單獨問話不合規定。”

說著，他把癱一團的李茜扶了起來，又從旁邊的小桌上拽過一包紙巾遞給：“是什麼樣的影子，你慢慢說。”

“和我錯而過，我看見上的文化衫，發現是同學，儘管不認識，還是和打了個招呼，說‘借過’，急匆匆地從我旁邊走過，這時……”李茜抬起眼睛，的眼睛裡布滿了，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我低頭的瞬間看見的影子……有不止有一個影子。”

沈巍輕輕地說：“不用的源會造很多影子，也許你……”

“不是那種，不是那樣的！”李茜聲打斷他，“不是您說的那種影子，它在沒有的地方憑空產生的，比彆的影子都要深得多，最、最重要的是，那個影子……那個影子它和人的作並不是一致的！”

病房裡一時靜謐得嚇人，李茜都快把的骨頭哆嗦散了，沈巍頓了頓，彎下腰，帶點安意味地拍拍的頭：“同學，請你冷靜一點。”

“我真的看見了，沈教授，我真的看見了，”李茜抓住了他的角，突然哭了起來，“我看見它一直跟著，在走進小巷子的剎那，突然、突然從地麵上站了起來，像一個真人那樣。我嚇死了，一路拚命地逃，拚命地跑……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是幻覺您明白嗎？可是你們非要問我，非要告訴我那個孩……那個人已經……”

說到這裡，大概是聯想到趙雲瀾的描述，猛地跳起來，一把推開沈巍，衝到牆角吐了。

沈巍有些責備地看了趙雲瀾一眼。

趙雲瀾蹭了蹭鼻子，點評說：“呃，彆擔心，這反應其實不算劇烈，你沒看見，早晨在現場，我們那邊的一個菜鳥都快把自己給吐海參了。”

沈巍的眼神轉為無奈，搖搖頭，出門找一直往裡張的校醫要了一瓶礦泉水，給李茜漱口，又扶著坐好。

李茜站都站不穩，踉踉蹌蹌地就著沈巍的手癱坐在病床上，目呆滯地看向趙雲瀾：“它殺了人，也會殺我的，我看見它了，它不會放過我的，對嗎？”

趙雲瀾沒回答，從兜裡出一個小筆記本和一支簽字筆：“給我描述描述‘它’長什麼樣子？”

“我沒太看清，但它……是人形，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有……有這麼高，”李茜手比劃了一下，“黑黢黢的，有點矮，所以看起來有點胖……”

趙雲瀾停下筆，皺眉反問了一聲：“有點矮有點胖？”

李茜點了點頭。

“那有沒有可能其實它並不矮，隻是你看見它以後，立刻就轉就跑了，以至於它還沒來得及完全從地上站起來呢？”趙雲瀾問。

李茜呆了呆，反應比方才還要遲鈍一點，然後垂下眼睛，避開趙雲瀾的目，又一次點了點頭：“有……也有吧。”

趙雲瀾看著的目開始變得有些古怪：“然後呢？”

李茜低著頭說：“然後我就跑了啊。”

趙雲瀾沒說話，隻是審視著。

李茜的十指掐在一起，指腹泛了白。

好一會，趙雲瀾才放過，從記事本上撕下一張紙，在上麵寫了一串號碼：“如果有什麼線索，或者想起了什麼，請儘快聯係我，二十四小時開機，今天就先謝謝你了。”

他說完，把紙條塞給李茜，站起來。

沈巍：“我送你。”

“彆彆，不用，”趙雲瀾說，“那什麼我先去外麵煙，你跟聊聊。方才我有點著急，可能嚇著了這個小同學，實在對不起啊。”

沈巍看了看李茜，李茜不知在想什麼，對趙雲瀾的話毫無反應。

等趙雲瀾叼著煙出去了，沈巍才儘可能輕地問李茜：“你不？我一會去食堂給你買點東西吃吧。”

趙雲瀾一走，他帶來的迫陡然一鬆，李茜仿佛立刻就鬆了口氣，覺整個人都虛了不，聽見這話虛弱地搖搖頭。

沈巍又問：“那我把校醫進來陪你一會，你在這裡休息一下，等好些再回去，可以吧？”

李茜點點頭。

沈巍走了兩步，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來：“上還有錢嗎？沒有的話要不要我給你些，先用著？”

李茜聽出他的好意，終於勉強對他出一個笑容：“謝謝老師，真的不用了。”

沈巍看著歎了口氣，看起來言又止，好一會，才含蓄地說：“同學，有些謊言是故意的，有些不是故意的，前者是欺騙彆人，後者是欺騙自己……無論怎麼樣，都是很可悲的。”

李茜愣了一下。

沈巍垂下眼：“算了，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到校醫院藥房拿了一小瓶藥水，快步追了出去。

趙雲瀾還在樓道裡，他接了個電話。

“我問清楚了，這回其實不是我們這邊的問題，是‘那邊’出的事，”電話那頭是一個不同於汪徵的聲，說話的時候尾音拖得長長的，有點刻意，帶著故意挑逗的意味，“昨天晚上鬼門關一開，地府那頭登記在冊的魂魄就了十幾個，不過大多是沒過頭七的新喪，一來還比較留人間，二來也是不懂規矩，這倒沒什麼，他們也掀不起多大風浪來，最麻煩的是，據說還趁跑了一個死鬼。”

趙雲瀾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跑了個什麼玩意？”

“死鬼。”

趙雲瀾頓時火大了，電話那頭是老部下，所以他也沒費勁端著，往四周看了看沒人，低了聲音張就罵：“這都他媽的是什麼七八糟的破事，死鬼也能給放到人間來？哪個蛋的鬼差不想乾了？”

“關得再嚴實也提防不了個把越獄的，再說你看，‘那邊’至今也沒實現無紙化辦公，那群山頂鬼還在沿用上個世紀初的管理模式。也就是這些死鬼們，被關得時間長了，都給關傻了，要是我，說不定一天能越獄八回。”電話那頭的人說到這頓了頓，“哦對了，這回出了人命，‘那位’來拜帖了，大概會親自來一趟，你快回來看看，他的拜帖我不敢打開。”

趙雲瀾皺皺眉：“嗯，知道了，這就回，你趁這時間幫我做幾件事——死人的地方正對著大學路，那邊的十字路口我記得應該有監控，也許拍到了點什麼，你先調出來；再給我查一查龍城大學外語係研一的李茜這個人，另外順便給我跟‘那邊’打聽打聽，背後刻著回盤的老日晷，究竟是個什麼件。”

這時，他餘瞥見沈巍追了過來，低聲對電話裡說：“那先這樣吧，我有點事，掛了，有進展隨時同步我。”

說完，趙雲瀾轉過去，一眨眼就斂去滿臉不爽的表，老流氓一秒鐘變文藝青年，溫和有禮地說：“留步，留步，沈教授真是太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