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第二十四章山河錐四

那一下一下的打更聲越來越近,一個平平板板的男聲拖著悠長的尾音,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傳進趙雲瀾的耳朵。

那人吊喪一樣地說:“差開路,生魂退避——”

隨後是三聲“噠噠噠”的梆子聲。

趙雲瀾一天都沒拉開的窗簾自地向兩邊分開,出結了冰花的窗戶,從隙裡出一點幽幽的白,靜靜地停在窗外。

趙雲瀾坐起來,攏了攏襟,揚聲說:“請進。”

窗戶上的鎖“嘎達”一下,而後緩緩地拉開,一寒風夾雜著凜冽的氣息撲麵而來,趙雲瀾在外麵的皮立刻起了一層皮疙瘩。

一個提著白紙燈籠的黑影就飄在十六樓的他家窗外。

那“人”也是個紙糊的,真人高矮,白牆灰刷過的一張臉,抬起頭來是一雙畫出來的呆板的眼睛,一張盆大口咧到了腮幫子上,足能與明路4號的老吳來次選

趙雲瀾從床頭櫃最下麵的小屜裡取出一個陶瓷的小盆,又從旁邊取出紙錢和香,把香/進小盆口上的凹槽裡,兩樣都點著了,這才矜持地衝對方點頭致意:“不敬意——差大人走這一趟,是有什麼要事嗎?”

紙人的盆大口僵的牽了一下,作為收賄賂的激。

人間的高人大多眼高於頂,從不把地府裡的差人放在眼裡,誰也不如這位鎮魂令主上道,哪怕忘了天大的正經事,他也不會忘了“這點小意思”。

紙人衝他拱手彎腰,恭恭敬敬地說:“上次鬼出逃,閻羅震怒,下令徹查三界,將生魂、死者、待罪之魂等一一查訪核實,並登記在冊,與生死簿合二為一,形。小人十殿閻王驅使,特與令主送上一本。”

紙人說完,雙手捧起一個黑皮的筆記本,給了趙雲瀾。

那東西就像一個普通的商務本,封麵像是牛皮,拿在手裡卻異常的輕,似乎隻是幾張紙的重量。

趙雲瀾掂量了一下,用指腹細細地撚了撚,隨即聞了聞紙頁間的氣味:“扶桑紙,海龍墨附的生死薄與功德錄,再一道追魂符,是不是?”

紙人差不慌不忙地說:“令主好眼力,想來不必小人告知此可做什麼用途。”

“請神符附上人姓名八字,”趙雲瀾說,“或者用搜神符裹上一頭發,能追查這人的生前後事。”

他說著,隨手翻了翻手裡的筆記本,裡麵忽然掉出一張薄紙:“嗯?通緝令?”

那是一張空白的宣紙,在趙雲瀾的手到的一瞬間,上麵忽然翻騰起黑霧,而後黑霧中出一個人的臉,隻見那人類似人形,腦袋很大,沒有頭發,駝背脖,滿頭瘤,正是被斬魂使一刀砍了的那個東西。

趙雲瀾臉上不,隻是問:“這是什麼?”

差說:“此似人非人,名為幽畜,能口吐人言,但暴烈兇殘,以食人飲魂為樂,畏畏火,令主若見了,且需多加小心,殺之即可。”

幽畜……

差林林總總地說了一串,卻隻字未提這東西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本質是什麼東西,又是因為什麼要被格殺,不知為什麼,趙雲瀾覺得“似人非人”這種說法特彆的微妙。

他眼神一轉,非常自然地把幽畜通緝令夾進黑皮的筆記本裡,在瓷盆裡又添了一把紙錢,笑瞇瞇地說:“有勞。”

紙人差衝他鞠躬致意,瓷盆裡的火苗一下躥起老高,瞬間把紙錢燒了灰,差袖子一卷,把紙灰乾乾淨淨地卷走了,心滿意足地說:“小人告退。”

白紙燈籠忽明忽暗地閃了幾下,紙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見了,臨走還十分有禮地替他鎖好窗戶、拉上窗簾。

斬魂使、四聖、幽畜……以及背後的“主人”,趙雲瀾仰麵躺在床上,被子已經涼了,他一時睡不著,把從沈巍那吃癟的小事丟在了一邊,心裡前因後果地閃過很多念頭,夜漸濃,而他思慮漸深,趙雲瀾忽然有種不祥的預

趙雲瀾半宿沒睡著,後半夜覺得難,又起來吃了一回藥,他長期生活不規律,並且生冷不忌,時間長了,就有了慢胃炎和輕微潰瘍,隔三差五的,總要來折騰他一番。

所以早晨七點多門鈴響起的時候,剛迷迷糊糊睡著沒一會的趙雲瀾整個人就於一種狂犬的狀態。

狂犬,顧名思義就是六親不認,逮誰咬誰,趙雲瀾艱難地下了床,關節脆響了一聲,不知是不是躺得久了,一酸痛,在慢吞吞移的過程中,趙雲瀾心裡已經把門外的人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的十大酷刑了一番。

然而當他打開門,卻發現門口站著手裡拎著幾個大袋子的沈巍。

趙雲瀾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迅速地把要吃人一樣的表收回去,換上一個以“喜迎新春”為主題的,可惜腦子不大清楚,靈活的表也跟著慢了半拍,生生卡在“吃人”和“新春”之間,非要形容的話……

大概巧妙地契合了“年”這個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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