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昭昭》第二十二章 芳樹深堂3
門外大街上已經有了喧囂之勢,車馬、大小轎子川流不息。到了紀府所在的街上,晏璟的馬車便慢了下來。韓昭本要騎馬,無奈晏璟是個貴人兒,於馬不,怕熱又怕累,韓昭隻得勉為其難同他同乘一車。
晏璟挑起細竹車簾往外看,遠遠見紀府張燈結彩,卻又不像是辦喜事的樣子。要說辦詩會,又顯得浮誇了些。“這是什麽日子,倒也熱鬧。”
“孩家的及笄禮。”韓昭目無表道。前頭那一頂轎子半晌不讓路,便有些不耐煩。
晏璟驚訝地張了張。大周民風也算開放,借著笄禮,親朋好友相聚,除卻觀禮,也會大擺筵席,或看戲聽曲,或湊興辦個詩會什麽的也是有的。他驚訝的倒不是這個,而是驚訝韓昭竟然也會湊這份熱鬧。想來這孩兒同韓昭的關係絕對不簡單。
他扇了兩下扇子,搖頭晃腦道:“‘年初十五最風流,新賜雲鬟便上頭。’宴會我參加過不了,孩家的笄禮倒是頭一回來。有趣、有趣。”
韓昭忽然想起這人的那點病來了,見到漂亮姑娘便挪不開眼,便是認真道:“觀禮時,還請小侯爺守禮,不要盯著眷看,不要上前去搭話,更不要擅闖私地。否則人當作登徒子打了,我也保不了你。”
晏璟氣笑了,“我在你心裏竟然就這樣沒出息嗎?”
韓昭不置可否。別人他不知道,但若是看到紀清辭,那晏璟的兩眼一定會冒——因為他服挑得好。
終於下了馬車,平寧將兩人的名刺遞上。門上一看這來頭不敢怠慢,忙往裏傳話。崔氏正和眾夫人閑話,忽聽得門上來報,衛國公世子和汝南武定侯小侯爺來觀禮,自是嚇了一跳。
“你說誰來了?”崔氏以為自己聽錯了。
門上又道了一遍,雙手把名刺往上一遞,崔氏這才看清,果然是這兩位。可派出的請柬裏,並沒有這兩位呀!生怕是紀德英請的人,忘了知會,忙丫頭去稟報紀德英。
眾人本在家長裏短地說話,冷不防忽然來了這樣尊貴的人,便轉彎抹角地打聽起來。因不知道原委,崔氏自不敢信口開河,但見眾人那躍躍試想要一探究竟的神,心裏又有些用。畢竟這裏這麽多夫人太太,誰的份都沒尊貴過這兩位的。
心裏暗想,清玥這一年也隨著四走,參加過不詩會,多攢了些才名在外。難道是詩會上被什麽人瞧去了,或者慕名而來?心裏沒有頭緒,一邊應酬賓客,一邊派丫頭過去打聽消息。
卻說紀德英接了名刺也大吃一驚,顧不得多想,先迎出去。果見兩位量相當的錦公子,不過一個麵皮白淨,薄微抿,冷然肅,有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倨傲;一個略顯黝黑,華服,但臉上一團笑意,看著就好相與多了。
紀德英向兩人拱手,“不知道世子和小侯爺大駕臨,有失遠迎,萬恕罪。”
韓昭願意的時候,還是肯說幾句中聽話的,也拱手回禮,先自報了份,再賀紀家貴及笄之喜,最後才道:“小侯爺遊學中州,現在白鷺書院讀書。早聞紀大人文名在外,有意討教文章一二,不想路上聽聞府上令嬡及笄。擇日不如撞日,便登門恭賀,還大人寬恕晚輩們的冒昧無禮。”
紀德英忙道:“世子謬讚,紀某愧不敢當。不過讀過幾本聖人書,討教不敢。”
當下平寧遞上賀禮,是韓昭讓他在路上隨便拿主意買的。紀德英忙讓仆役接了,然後引著兩人往裏去。
來客大都是紀德英的同僚或者同窗、門生,品級也高不過他去。如今眼前這兩人都有爵位在,眾人便眾星拱月地圍著客套。
韓昭麵冷話,眾人也發怵,不敢貿然搭話。晏璟卻是個隨和的子,與什麽人都能聊得來,不至於冷場。眾人清談半晌,那邊終於有個管事的過來說,吉時已到,請眾貴客前去觀禮。
韓昭將手裏扇子一合,角微微翹了一翹——不知道臭小妞看到他出現在這裏,會不會嚇一跳?最好出息些,別嚇得出聲才好。
晏璟一轉臉就瞧見韓昭的那個笑,怎麽都覺得笑得古怪。但知道那人口風一向,便也不問,隻仔細留心著。
到了正堂,那邊客也都陸續到定。觀禮者無不盛服出席,環燕瘦、姹紫嫣紅、桃李芳菲迷人眼。晏璟看得高興,偏過頭低聲對韓昭說:“還真是來對地方了,竟然這麽多人兒。中州果然是人傑地靈,華天寶啊。”
韓昭沒搭理他,他在賓裏打眼一掃,並沒有看到紀清辭,卻掃見不郎送來的秋波,眉頭便微微蹙起來,再不肯看過去了。
奇怪了,不是參加什麽姐姐的笄禮嗎,人跑到哪裏去了?不過又一轉念,既然是姐姐,那說不定紀清辭今日要做有司或者讚者。這樣一想,便耐著子等著。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采的蓮步輕移步正堂。眾賓向將笄者揖禮,清玥一一回禮後來到醮席前跪下,雙手疊於額前。那手腕上的臂釧極其奪目。
有一容長臉儀態雍容的婦人走到清玥麵前,按著規矩讚勉勵了幾句,然後替加笄。這人韓昭認得,是平山候家的範夫人。範夫人雖然出平平,但未嫁前在宮中做過十年,最後在尚儀局做到了正五品的尚儀,還未出宮就有不宦人家求娶。
範夫人也早就看到了韓昭,心下納悶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待看到了清玥腕上臂釧,更是吃驚不已。沒看錯的話,那可是蕭蓉的東西!
同蕭蓉相識甚久,蕭蓉雖驕縱,但心地可謂純良,隻是一向直來直去。範夫人後宮沉浮,見慣宮中人的勾心鬥角,更欣賞蕭蓉的那份任俠豪氣。雖然同蕭蓉是君子之淡如水,卻也是蕭蓉為數不多的幾位朋友。
忽然想起來,前幾日蕭蓉還向打聽過誰家姑娘要及笄了。京中貴這些日子及笄的也有兩三位,本沒想到這檔子事上來。因為衛國公世子雖然份高、模樣好,但在京中一貫有嚴惡名。就當哪家貴他青春好,等閑也不會自尋晦氣。莫非是蕭蓉在替世子張羅親事?
一邊替清玥加笄,一邊眼看韓昭。隻見韓昭盯著清玥,眉頭輕鎖。
韓昭確實是在看清玥,不過看的是的臂釧。那就是紀清辭留下的那隻,既然姐姐戴了,說明紀清辭確實已經到了紀家。但人跑哪裏去了?
範夫人再去看清玥,十五歲的孩,最是好年紀。禮前也同這孩聊過片刻,確實是知書達禮,談吐得,那模樣就是放到京中也不算差的。
其實同崔氏雖是手帕,多年也不怎樣往來了。忽然收到崔氏的邀約,按說兩人分淡了,大可不必來。但畢竟給人加笄的,都是有德有賢的婦人,貴婦裏有時也會暗暗攀比誰被請去加笄的次數最多。加上崔氏的信寫得真摯人,頗有些文采。說是德婦典範,若能再指點清玥一二,想必用終雲雲。將吹捧得十分用,這才屈尊前來。沒想到會撞上韓昭。
清玥剛才就聽說了,衛國公世子竟然不請自來參加自己的及笄禮。一眾孩子都羨慕地打趣才名在外。按捺住心底的得意,麵上仍舊淡淡的,說姐妹們說笑了。但笄禮的每一步,每一個表,每一句話,都越發謹小慎微,生怕出錯丟醜。步正堂的時候,的餘已經將一眾青年才俊掃了一個遍。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見他落座的地方便猜到了人。不敢走神,強斂住心神,越發擺出溫婉貞的姿態。
初加常服、再加禮服、三加祭服。三加禮畢後,韓昭都沒看見紀清辭半個人影。他心裏莫名發燥,扇子扇個不停。崔氏餘見了,因天氣熱,怕怠慢客人,忙命人往房裏送冰。
禮後便是酒宴,男分席。紀府雖然樸素,但紀德英的父親在造園上頗有造詣,在世時花了不力和財在造園上。園子雖然規模不大,但曲折玲瓏,頗得小園的意趣,在梧州也有些名氣。
眾男客用罷餐飯,便隨著主人家往園子裏觀景詩。佳木繁花蔥蘢,擋去不暑氣。又有小橋流水蜿蜒其中,不勝收。
韓昭沉著臉,想見的人沒見到,這一日全都浪費在同這些無聊的人應酬上了。本想離席告辭,但晏璟早同眾人打一片,雖作不出什麽好詩,也被人抬舉得飄飄然,完全樂不思蜀。韓昭實在不耐煩聽那些文人的酸詩,便借口更如廁去躲片刻清淨。
紀清辭了半晌,子上那片紅也不過是淺了一些。的樂聲自前院傳過來,忽然就泄了氣。已經三加完畢了吧?心裏有淡淡的失落。
抻了抻擺,那淺的汙跡赫然在目。紋兒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不見人來,怕是清珈姐姐太忙,把給送子的事忘了吧?
房悶熱,走出房氣。知道不該往前院去,可心裏對笄禮的向往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遠遠看一眼也好。
順著遊廊往前走,走到了園子裏,那有一人工鑿就的湖,此時荷花正旺。
忽然想起小時候最喜歡水,初到紀府,看到這水就走不路,想著要是能有條船就好了。姐妹們都不同玩,自己一個人總會到湖邊來。有時候趁嬤嬤不注意,就跳進水裏去摘蓮蓬、抓小魚。有一回被四姐姐清環撞見了,就去告訴紀德英,便吃了一頓打。
不再往前走了,蹲到湖邊,手起水。沁涼的水,讓想起在雲湖的日子。水波輕輕地著,似能心中的那些失落。想起那一年平山侯家老太太做壽,為了能去赴宴,極用心地學了禮儀好久,最後爹爹終於允一同赴宴了。出門前,那些平常對理不理的姐妹們忽然對熱起來,拖著到園子裏,然後就被清玥推進了湖裏……
湖邊的紫薇樹被風一吹,無數細小帶褶子的花瓣落到了水麵上,一圈圈微小的漣漪。心頭也有些的覺,恍惚間似乎明白了,其實無論是今時還是往日,那些姐妹們都不曾真的要接納。清珈不會派人送服來的,們隻是不想讓出現在眾人麵前。
垂目看著湖麵自己的倒影,不難看呀,不敢說滿腹經綸,可也知書明禮,為什麽們仍然排斥呢?
在湖邊的一塊太湖石上坐下,抱著膝蓋,鼻子酸得難,眼淚在眼眶裏盈著。
“你不去觀禮,一個人待這裏做什麽?”忽然樹上傳來一個悉的聲音。
那聲音太悉,聲氣雖然又冷又傲,可因為是悉的人的聲音,還是有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從膝蓋間抬頭,微微扯起一個笑,卻同時滾下來一串淚。
原來含著笑的淚,竟會比尋常的哭泣更讓人容。韓昭怎麽都料不到在哭,哭得又很乖,仿佛自己在吞咽著什麽不能言說的委屈。
他從樹上跳下來,走到麵前袍單膝蹲下,“誰欺負你了?”
有些委屈是可以自己消磨掉的,但經不起旁人提。清辭的眼淚沒忍住,又墜落下來,但立刻覺察到失禮,忙用手抹掉。然後忽然回過神,訝異地問:“韓公子,你怎麽在這裏?”
韓昭目鎖著的眼睛,一雙眼睛紅彤彤的,鼻頭也是紅的。
“誰欺負你了?”又問了一遍,聲音更冷。
這脆弱無助又委屈的樣子,仿佛讓他看見小時候在宮裏被人孤立排斥時的自己。但他是個睚眥必報的子,當後來發現那些人怕蛇蟲鼠蟻癩蛤蟆什麽的以後,他終於找到了報複的辦法,便總捉這些東西嚇唬他們。
清辭忙搖頭,“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哭?”
“我沒有……”想了想,已經被他看到了,再否認也不行了,便垂下眼,“沒有人欺負我,是我忽然想到我娘,心裏有點難過。”
“真的?”
清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怕被他瞧出端倪,垂著頭“嗯”了一聲。
韓昭略略放下了心,從袖子裏拿了帕子給,“喏,眼淚。你怎麽沒去觀禮,自己一個人躲這裏?”
清辭不會說假話,不想騙他,可也並不想同他說姐妹之間的齟齬,便避重就輕低聲道:“我的子弄髒了,出去太失禮……”
韓昭剛才更出來走錯了路,無意中在那邊花牆窗裏看到。不去觀禮不說,竟然沒有穿他送的服!他心裏一惱,直接躍上了樹。結果一看到哭,把剛才要做什麽給忘了。這會兒終於想起來,自己原是準備訓的。
“難道你就一套子嗎?我給你的服呢,為什麽沒穿?”
“這是嫡母替我準備的衫……”
“所以,我給你的服,你扔了?”他目涼涼地盯著。因為他蹲著,坐在石頭上,兩人幾乎是平視,但也把那雙眼睛裏的慍怒看得更清楚。
清辭慌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沒有扔,隻是留在澹園裏了……”
很好,他屁顛屁顛跑來,就是想欣賞一下自己的獨到的眼。結果寧可穿這麽窮酸破爛的子,也不要他的東西。他正要發脾氣,清辭忽然注意到手裏的帕子十分眼。
抖開帕子一看,那可不就是自己丟的那一塊?
“韓公子,這帕子,您從哪裏來的?”微的聲音裏滿是疑和激。
“我自己的。”韓昭口而出。但剛說完,忽然想起來這帕子好像來路不明,也忘了從哪裏來的。當時為了騙住蕭蓉,故意帶在上的。難道也以為是別的孩兒送他的?
不知道為什麽,他不想讓這麽想。於是把帕子猛地回來,“你別瞎想,是我母親的。”
清辭還想再看一眼,“可,可這帕子和我丟的那一塊很像。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原來想錯了……
韓昭因會錯了意有些惱,撐著膝蓋站起,“笑話,世間帕子千千萬萬,總有個把一樣的。”
“不是的!”清辭一急,不知道怎麽解釋。
雖然有些事忘了,可還清楚記得母親繡帕子時的景。母親說外祖母閨名裏有個薔字,外祖父生平最畫薔薇。這一叢薔薇,同尋常的都不同。母親把薔薇繡在別人送來的鮫綃上,又用特殊的香熏過。香氣了紗線裏,所以這帕子無論怎樣洗都有一種淡香。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相像的東西呢?
“韓公子,能再讓我看一眼嗎?”清辭一時急拉住他的袖子。
“說了不是你的……”
“紀清辭!”
兩人正在這裏拉扯,忽然一聲暴喝,將兩人都嚇住了。清辭轉頭一看,門紀德英麵鐵青地瞪著。
晏璟剛才正在紀德英邊,他眼尖得很,遠遠就瞥見韓昭在同個孩子拉拉扯扯。前後因果一聯係,猛然間恍然大悟:原來是拖著他私會佳人來了。
但晏璟在中州這麽久,也知道這裏人畢竟不如汝南民風開放。趁著韓昭沒被人看見之前,他故意拿扇子一指另一頭,讓紀德英帶他去那邊看看。誰想到紀德英的眼神兒也這麽好使。
晏璟最是個靈機應變的,見紀德英然作,忙轉截住了正三三兩兩往這邊走的客人,說剛才在那邊看到隻七彩的鳥兒,大家一同去尋一尋。很快,把客人都帶走了。
清辭見父親寒著臉走到麵前,忽然雙又作痛,忙鬆開手向父親福了一禮,低聲了聲“爹爹”。
紀德英負手而立,雙手在後攥拳,生怕一個控製不住就會上去給那孩子一掌。他一直納悶,這世子怎麽會忽然到紀家觀禮,原來是這孩和他有了首尾。簡直敗壞門庭!
紀德英怒不可遏,可畢竟有外人在場,不得發作。他同隨在後的仆役打了個眼,“七姑娘去觀茂堂候著。”觀茂堂便是祠堂所在。
紀清辭聽後臉上失了,又不敢忤逆父親的話,隻得向父親和韓昭福了福,便隨著仆從退開了。
韓昭見離去的背影單薄瘦削,薄微,最後還是抿住了。
紀德英也瞧見他手裏握著一方子的紗巾子,想來就是那不知恥的孩送給他的。心中更是怒火中燒,但又不能同韓昭發作。拱手問:“世子怎麽到裏來了?”
韓昭清了清嗓子,“剛才去更,走迷了路就走到了這裏。正想尋人問路,就看到令嬡——原來是令嬡。晚輩這才向令嬡問路,多有冒犯,請紀大人贖罪。”
紀德英心中冷笑,他話說得冠冕,剛才那哪裏是問路的樣子?兩個人天化日之下糾纏不清。不是這世子見起意,便是紀清辭不守婦道。不帶侍,私見外男,不知回避不說,還同這人拉拉扯扯有了之親。當下對韓昭也沒什麽好臉,手做了個“請”的作,“紀某引世子到前頭去。”
晏璟正同眾人應酬著,眼見韓昭灰溜溜地同紀德英走過來,簡直要笑掉大牙了。剛才誰讓他規矩來著的,結果不規矩的竟然是他自己。
待人到了麵前,晏璟甩開扇子遮住,湊到韓昭耳邊小聲學著他剛才的腔調:“唉,還請世子爺守禮,不要盯著眷看,不要上前去搭話,更不要擅闖私地。”
韓昭不理會他的揶揄,隻沉著臉,不自覺地總要往園的方向看。
經此一事,這紀家的仆從似得了授意,對他們竟然不冷不熱起來。晏璟也覺到了,自覺無趣。不過又小坐了片刻,便要拖著韓昭走。
見韓昭仍舊踟躕不定,他便笑道:“你們不過是說兩句話,就算父親惱怒,不過是責罵兩句,那貴的姑娘家,總不能跟我爹教訓兒子似的往死裏打,對吧?何況,你在這裏豈不是給人家姑娘添麻煩?反正就住書院隔壁,你們有什麽話不能回去說?”
韓昭無奈,隻得同晏璟一同告辭回了書院。
清辭被那個仆役領到了祠堂,剛邁上階梯,就忍不住戰栗起來。那人態度倒還算恭敬,拿了團給,“七姑娘,老爺請您在這裏候著。”
清辭知道同這人說什麽都沒用,乖乖跪下。那人退出去,門在後被關上了。心裏害怕,但此時總算天還是亮的,祠堂雖然昏暗,到底還有亮。
紀德英讓跪著,不敢懶,果真結結實實跪得筆。開始尚還能支撐,漸漸天昏沉,外頭似乎也安靜下來了。大概客人們也都回去了吧?
祠堂裏不風,渾都被汗塌了。雙酸麻,如有萬千螞蟻在叮咬。
曾經挨打的記憶隨著天的昏暗而漸漸清晰起來,熱汗變了冷汗。咬著牙自己不要倒下去,要自己跪好。萬一父親來了,看到跪得不樣子會更生氣。
但漸漸地,越來越沒辦法控住心底的恐懼,想衝破大門跑出去,躲回的小樓裏。但大哥哥總對說,不要忤逆長輩,若有錯,便好好認錯。還沒等到父親,怎麽敢跑出去?
祠堂快要黑得看不清東西了,心中的恐慌也快要將淹沒,的心跳得越來越快,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大哥哥,我好怕……”攥著子,快要在這無邊的黑夜和恐懼裏昏厥過去。
大門終於被打開了。燈籠的微終於帶給一清明。雙僵得不能,側過頭去,見那燈將紀德英黢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像一柄寒刀,隨著他步伐的挪,一點一點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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