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牧云的小手經常漿洗服，手掌有點糙，但是雖然糙，卻很白，可能剛剛吃了刺玫果干，帶著刺玫的酸甜香氣，符羽不由晃了一個神。

丁牧云見他愣神地看著自己，撤開手，小手探上了他的額頭：“傻了？”說完，打了一下，然后撇開符羽便往濯清堂走。

符羽趕追上，兩人一前一后，腳步飛快。

符羽：“你還沒回答我呢，為何躲著院長？”

丁牧云：“我樂意，你管不著。”

符羽：“有事憋在心里，人欸會憋壞的，不妨說出來，幫你一起想辦法？”

丁牧云甩甩頭：“那就憋壞我好了。”

一路爭執進了濯清堂。

濯清堂，只有江川一人，埋頭苦讀。

丁牧云在木案前坐了下來，符羽追到跟前，突然低了聲音：“丁牧云，你信不信，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到了緣由，你一定是拿了院長夾在書里的信被院長給發現了？”

丁牧云愕然了一下，機靈地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書里夾著信？你不會是看過信里容了吧？哦，你居然頭看夫子的信……”

半是試探，半是小心。

符羽：“那沒有，子曰，非禮勿視。”

實際上，下學之后，符羽經過講臺的時候，發現辛夷了一本書在木案上，出于好奇，便拿起來翻了翻，沒想到里面還夾著一封信，他沒把信展開，只是拿起來迎著了看了看，然后又把信給放了回去。

符羽反問，打量著丁牧云：“我沒看，但你……”

丁牧云否認：“……我當然也沒看。”

“丁姑娘，我都什麼還沒說，你就這麼著急否定……”符羽盯著丁牧云的眼睛。

丁牧云立刻避開了他的視線，扭過頭去：“沒看就是沒看。”

符羽馬上將頭也轉了過去，盯著的眼睛說道：“從你的眼睛我能看到……你不但看了院長的信，你還把信給拿走了，你不但拿走了，你還把信給……調包了？”

丁牧云目瞪口呆，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符羽的眼睛是越過自己看向了后……立即轉過頭看去。

濯清堂里只有江川一人，但見他正襟危坐埋頭讀書，并不像是給符羽暗中傳遞消息之人，丁牧云咬著手指皺著眉頭苦思冥想。

符羽干脆道：“你是不是把院長的信給換了？”

丁牧云：“……”

符羽繼續追問，“信里的容是不是跟二哥有關吧？”他語氣篤定地道，“鎮上那個怪老頭寫給院長的信？對不對？”

“夠了夠了夠了！”丁牧云連忙打住，再讓他這麼猜下去，全都餡了，何況，啊不，跟怪老頭借了隕鐵扳指這事，不彩，所以有關怪老頭的任何事，不提為妙。

丁牧云：“信我拿了，可我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啊。”

這句話，符羽信了。

兩人相對一笑。

符羽笑的詐。

丁牧云皮笑不笑“呵呵”了幾聲。

實際上，雖然書信上的字十有八九丁牧云看不懂，但是二哥和自己的名字眼睛一掃就認出來了，至于信上的容不用看，當場就被看一團，丁牧云本想一扔了之，后又想，信無端丟了，則會讓辛夷更加生疑，于是找人模仿怪老頭的字跡，重寫給辛夷寫了一封。

此前找人抄書，對書院里誰會模仿字跡一清二楚，可信寫好之后，又不放心，怕萬一這封假信被辛夷發現之后，后患無窮，索又在上面灑了水，再烤干，這一靠信封被燒壞了，欣賞只留下模糊看得清罵人的話，料想辛夷看了定然會被氣得七竅生煙，定然不會搭理怪老頭，如此一來，便可不了了之了……

果然猜對了，辛夷怒而離去。

其實，丁牧云不說，符羽也猜到了七，江川猜到了九。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符羽換了個話題，跟丁牧云打趣起了江川，江川不理會，二人說了半天覺得沒勁，于是又說回到了隕石扳指上，符羽生怕再聊下去，又鬧得不愉快，干脆避開了隕鐵扳指直接問丁牧云：

“你要一百兩銀子做什麼？”

尚方書院的月例銀子也不過才六兩，丁牧云雖非書院正式學子，沒有月例銀子進賬，但是吃住都無需花銷，何況平時也沒從學子上賺錢，就算外頭有小五他們幾個孤兒等著養活，但總的來說也能過得下去。

“我要救人！”丁牧云直言，“你天呆在書院里，過著食無憂的生活，你哪知外面還有很多人無家可歸的孤兒，府不管，我要管。”

符羽問：“怎麼管？”

丁牧云一聽頓覺時來了神，雙目閃閃發：“我就知道整個書院，就數你最熱心，你跟那些紈绔子弟不一樣。你別看我開口就是一百兩，覺我在坑你，其實我那扳指真的值那麼多……好好好，我不提扳指了行吧。我打算把那些孩子全都集中到一塊，租下幾間茅屋，讓他們先有一個住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頭，再讓他們跟小五他們一起在私塾里跟夫子讀書識字，這樣的話，就要再置辦幾張木案，這個……不用花錢，小五他們就會做，筆墨紙硯什麼……也不用買，每人準備了一筐沙子，在沙子里寫，寫完再抹掉，筐也不用買，小五他們砍些蘆葦自己做，吃飯總是要花錢的，還有私塾夫子的費用，還有頭疼腦熱，看病抓藥啊，穿啊，用度……總之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火貴。”

丁牧云嘀嘀咕咕說了半天，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停下來：“我說的你都聽懂了吧？”

“聽懂了，一聽就是浪費銀子。”符羽試探地問道，“所以，你打算將這些孩子的日常花銷全部你一人承擔？”

丁牧云雙手合十：“求你善心大發……”

符羽立即閃開：“我這個人善心有限，何況……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大瑨每個州府都有專門收留孤兒的地方。”

慈局，辦，為孤兒提供食住行的地方，朝廷每年撥專門的款項用于這些孩子們的食住行。

八年前年靈河水災之后，有人上書朝廷，第二年，逐步在各地興辦慈局。

但是進慈局的孩子有嚴格規定，必須提供父母雙亡的府文書，即便如此，慈局還是人滿為患，于是府又頒布了領養條例。因為倉促，律例不完善，頻頻有人冒領孤兒然后轉手賣掉，因此而被詬病，以至于了大眾里“魔窟”一般的地方。

丁牧云在潦倒無依的時候，也想過去慈局，一來那時候已遠離利州，就進慈局的話無人能夠提供父母雙亡的證明；二來，回利州的話，山高路遠，是路上又得花費一年多的時間，到了利州再找人寫證明，拖拖拉拉再過個一年半藏，年紀也就到了十二，十二一過就是離開慈局，來回折騰，白白將時間花費在路上，所以干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