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祉年在手機上了車。社會車不能開進學校，陸祉年抱著滾燙的姜歲初一路疾步，但又害怕會顛到。

一路上，他像是捧著一捧水，小心翼翼。

“爸爸..好疼啊...”

"爸爸....爸爸....歲歲好想你,,,”

"爸爸，為什麼.....”噎著，“為什麼媽媽不要我....”

“為什麼....”

一路上，姜歲初一直在低聲含糊的自言自語。

陸祉年無法形容此刻他的心有多難。他看著懷里因為難蜷著，痛苦的姜歲初，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一細線勒住。

每哼一聲，每皺一下眉，那線就勒一分。

他結滾，卻難以呼吸。

姜歲初的手拽住他的領，眼尾不斷滲出眼淚。

“我好難....”低聲啜泣著。

現在已經燒糊涂了，清醒的姜歲初是不會出如此脆弱的一面的。

陸祉年低下頭，臉到的額頭上，低聲哄著，“歲歲乖。”

“我們去看醫生，看完醫生就不難了。”

姜歲初又怎麼會聽得見他的話呢。只是嗚咽著手攀附住陸祉年的脖子，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水中的浮木。

不安又用力。

舒媛聽說姜歲初病了，連忙趕到醫院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姜歲初一到醫院，就被醫生護士推進了急診室。

看著姜歲初被推進急診室那一刻，陸祉年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虛了，一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舒媛嚇了一跳，驚呼一聲：“阿年！”

陸祉年臉頰上還掛著汗珠，他前屈，將臉埋進雙手里。

舒媛看著兒子懊悔的模樣，了角終究沒有開口，只是無聲地坐到他邊上，攬住他的肩膀了他的頭發。

大約過了半小時，姜歲初從急癥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病床上的姜歲初好似只有薄薄的一片，整個人陷在被子里。眉頭蹙，也是毫無。

舒媛心疼地了姜歲初的臉，問醫生：“李主任，怎麼看上去還是很難的樣子？”

李主任推了推眼鏡，說：“舒總，我們去辦公室， 我給您詳細說說吧。”

陸祉年聞言看了眼醫生，只見醫生臉上不太好的表。

舒媛頓了下，替姜歲初掖了掖被角，然后對陸祉年說：“阿年，你在這陪著歲歲。”

陸祉年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下頭。

等舒媛和醫生走了后，一直站在床尾的陸祉年才緩緩了。他搬了把椅子坐到床邊，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姜歲初。

看著難的樣子，他的心無比沉悶，他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擱淺的魚。

他想著在他懷里的重量，宛如一片落葉，輕飄飄的。好似他一個不注意，就會被風吹跑。

他輕輕握住姜歲初的手，嗓音暗啞道：“豬豬，對不起。”

沒有保護好你。

醫生辦公室。

李主任看了眼手里的診斷書，說：“舒總，這孩子是您的親戚？”

舒媛頓了下，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李主任，歲歲的病很嚴重嗎？”

的心里像是有一只鼓在敲，雜無章。

李主任搖搖頭，說：“的病主要是冒加上痛經引起的。”

舒媛：“痛經？”

歲歲年紀這麼小，怎麼會有痛經呢。

李主任點點頭，說：“痛經雖說不是什麼大病，但是這個痛經是有些嚴重的，應該是孩子來初的時候沒有重視，留下了病。這個病啊，除了后期慢慢調理沒有什麼太有效的治療方法。”

“而且有長期服用止疼藥的歷史，今天我們雖然給用了止痛的藥，但是對的作用不太大。今晚恐怕小姑娘還是會有點遭罪。”因為長期服用止疼藥，姜歲初對止疼藥已經有些敏。

但這并不是李主任想要講的重點，李主任將一份診斷書推到舒媛跟前，“舒總，您看看這份檢查報告。”

“我們對姜小姐進行了全檢查，發現小姑娘常年

營養不良。而且是重度的！”

舒媛拿起診斷書，指尖微頓。

舒媛有些驚愕：“重度營養不良。”

李主任點了下頭，說，“您往下看。”

舒媛的手有些微微發抖，診斷書上記錄著姜歲初的各項指標，沒有一項是達標的。最主要的是，后面記錄著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痕。

舒媛看完眼眶微紅，抬頭看向李主任，“李主任，這是？”

李主任面凝重道：“我覺得姜小姐之前很有可能遭過待或者...霸凌。”

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李主任問是不是姜歲初親戚。如果真的是他猜想的那樣，他覺得有必要向公安局報備一下。

舒媛整個人僵住在座椅上。

李主任：“舒總，您要是認識姜小姐家人，我覺得還是通知一下他們比較好。”

舒媛好一會才緩過來，用手抹了抹眼角，點點頭。

電話響了起來。

“抱歉，我接個電話。”舒媛向醫生致歉，然后拿起手機向辦公室外走。

一直到走廊盡頭，才接起電話。

“喂。”

陸盛華一下就聽出他聲音里的不對勁，“老婆，你怎麼了？”

舒媛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哽咽著對著電話那頭的陸盛華說道：“盛華，我們對不起志偉。”

電話那頭的陸盛華頓了下，然后說：“我馬上到醫院了。”

“嗯~”舒媛含淚點了點頭，然后掛了電話。

舒媛站在走廊上，看著手里的診斷書呆愣了許久。無法想象姜歲初這些年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

一米六的高，重居然只有不到七十斤，還有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

刀疤、燙傷的疤，甚至還有煙頭的烙印。

舒媛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捶了下自己的口。

沒辦法再往下看去。

“媛姨。”

聽見聲音，舒媛回過頭看見裴天和裴爍父子倆從樓梯口上來。

裴天上還穿著制服，肩脊直，肩膀上的的警銜在醫院的白熾燈下泛著華。他應該是沒回家，直接從局里過來的。

舒媛沖他點了下頭，“來啦。”

“嗯。”裴天看著紅著的眼眶，面漸漸凝重起來。

裴爍自然也看出舒媛的異樣，擔憂的問道：“媛姨，歲歲還好嗎？”

舒媛看了眼裴爍，裴爍上掛著三個書包，手里還拎著陸祉年沒有拿走的姜茶。

“別擔心，歲歲沒事。”聲安道。

“歲歲在303病房，爍爍你先過去吧，阿年也在。”

裴爍看了眼兩人，知道他們有話不方便當著他面說。

“嗯，那媛姨，爸，我先去看歲歲了。”

裴爍剛走，陸盛華就到了。

“老裴，你也來了？”陸盛華本想直接去病房，一出電梯就看見舒媛和裴天在走廊說話。

裴天看向他，“盛華，你不是在海城嗎？”

下午得知姜歲初人就在云市時，他第一時間給陸盛華打去了電話。當時陸盛華還在海城出差，不過他已經從舒媛口中得知了此事，也正準備聯系裴天。

“剛飛回來。”陸盛華說：“下午舒媛給我打電話說歲歲就在云市，我想著怎麼我也得回來看看。”

誰知一下飛機他就看見舒媛給他發的信息，說姜歲初進醫院了。

“醫生怎麼說？”陸盛華看向舒媛，電話里他就聽出來的語氣不對。

舒媛將手里的診斷書拿給他兩看。

“醫生說歲歲有重度的營養不良，還說....”舒媛說著哽咽了下，眼淚又流了出來，“醫生還說歲歲上有很多傷疤和舊傷，可能是遭過待和霸凌。”

“什麼！”裴天驚詫道

，“霸凌？”

陸盛華也是一臉震驚，不敢相信似的又去看那份報告。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姜歲初上有傷疤幾十多，最嚴重的居然是肋骨還斷過。

舒媛點點頭，又將陸祉年之前給說的話轉告給陸盛華和裴天兩人。

舒媛抹了把眼淚，說：“阿年說歲歲不愿意提過去的事，只是說過這些年一直是和住在沐鎮的鄉下。”

陸盛華問道：“麗云呢？”

舒媛搖搖頭，說：“不知道，歲歲不愿意說。”

說著舒媛已經有些泣不聲，陸盛華上前將妻子攬進懷里，想要說些安的話卻不知道說什麼。因為他自己的心里也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一般。

舒媛看向裴天，說：“老裴，歲歲這事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讓我們歲歲就這樣被欺負了。”

“不然...不然我們怎麼向志偉代啊！”

就算舒媛不說，裴天也不可能會坐視不理。

裴天和陸盛華對視一眼，彼此眼里的緒都不言而喻。

陸盛華也紅了眼眶，看著裴天嘆息道：“老裴，我們...對不起志偉啊。”

裴天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警帽，結滾。

“是啊，我們愧對志偉。”

三人站在走廊盡頭，長久的沉默著。

裴爍背靠在走廊拐角的墻上，低頭呆呆的看著安全出口提示燈幽幽的綠。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剛才幾人的對話。

重度營養不良。

傷疤。

霸凌。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他的嚨。

他難的滾了滾結，轉時卻看見陸祉年正端著一次水杯和棉簽無神地站在303病房門口。

陸祉年原本只是想出來接點水幫姜歲初潤一潤。接好水回病房時他看見躲在墻角的裴爍，本想他卻不想聽到了爸媽和裴叔三人的談話。

“阿年。”裴爍暗啞著嗓音輕輕地了他一聲。

陸祉年回過神，緩緩向他看了過來，眼眸比外面的夜還要黑。

陸祉年線抿，沒有說話，轉回了病房。

裴爍拿起書包跟上，他輕輕推開病房門，病房里很安靜，安靜到他在門口都能聽見姜歲初難的聲。

陸祉年沉默著，拿出沾水的棉簽輕輕地給姜歲初潤著干裂的。

裴爍把書包放下，輕手輕腳的走到病床邊。他看著病床上的姜歲初，一張蒼白的小臉皺一團。

“阿年，剛才你也聽見了？”裴爍低聲問他，害怕吵到姜歲初。

陸祉年手微微一頓，‘嗯’了聲。

他都聽見了。

裴爍說：“歲歲肯定還是不愿意說，我們要不要問問姜明浩？”

他肯定知道的比他們多。

陸祉年將水杯放到病床邊的柜子上，但視線卻一直在姜歲初臉上。

他正打算說什麼，病房門被推開，舒媛他們走了進來。

陸祉年直起，裴爍也回頭看去，見幾人進來他自覺的站到陸祉年那邊。

三人下意識地放輕腳步，陸盛華和裴天兩人走到病床邊。

姜歲初的長相大多數是隨姜志偉的，特別是那一對清澈堅毅的眉眼。兩個錚錚鐵骨的漢在看見姜歲初那一雙與曾經戰友相似的眉眼時，又一次猩紅了眼眶。

即使已經從那份檢查報告中了解到姜歲初目前的狀況有多糟糕，但親眼看見躺在病床上瘦小虛弱的人時，陸盛華和裴天還是有些如鯁在。

這哪里還是小時候那個白白胖胖，天真活潑的小歲歲啊。

裴天見姜歲初一直睡著，有些擔憂地問舒媛：“歲歲這是睡著了還是.....？”

舒媛彎腰輕輕捋了捋姜歲初額頭上的碎發，輕聲說道：“醫生給開了一些緩解疼痛的藥，藥里有安定的分。”

所以，是睡著了。

裴天松了口氣。

陸盛華看了眼輸瓶，還有好幾瓶。

br> “今晚先住醫院吧。舒媛明天你把歲歲接回家里。讓趙醫生去家里治療。”陸盛華對妻子說道。

趙醫生是陸家的家庭醫生。

舒媛點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今天已經很晚了。

舒媛看了眼病房里的幾人，然后對陸盛華和裴天說，“你倆先帶著他倆回家去吧，今晚我這在守著。”

陸祉年擰了擰眉頭，說：“媽，還是我留下吧。”

裴爍也連忙說道：“我也不回去，我要留在這照顧歲歲。”

舒媛知道這倆孩子是不放心歲歲，但是畢竟他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歲歲又是孩子，讓兩個男孩子在這照顧終究是不太方便。

“不行，你倆個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歲歲。”舒媛低聲呵斥道，“況且，歲歲是孩子，你們兩個男孩子不方便。”

陸祉年有和舒媛頂的時候，即使舒媛這樣說了，他還是堅持道：“那我也不回去。”

他就是想守著，想要一醒來就能看見自己。

“我也不要回去。”裴爍也犟，在這件事上兩人很默契。

裴天看了眼兩個臭小子，對舒媛說：“讓他倆留下吧。”

三人小時候多好的啊，要不是因為.....唉~~

“你剛不是說要回家拿點東西嗎？”陸盛華也說：“就讓他倆在這守著，我先送你回去拿東西。”

雖然醫生開了鎮定的藥劑，但是只能緩解，并不能完全止痛。姜歲初這會仍然疼的有些冒汗，舒媛準備回家拿一些換洗的過來，等會給一下子。

見陸盛華和裴天都這麼說，舒媛想了下，還是同意了。

三個小家伙小時候幾乎是形影不離，雖說有十年沒見了，但舒媛私心還是希他們能和小時候一樣，彼此照顧，護。

現在看著兩個已經快要長大人模樣的年，他們對歲歲的擔心都看在眼里。

這樣也好。

“那你倆在這守著，別跑。”舒媛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每隔半小時用溫水給歲歲潤潤。”

“我回去拿點東西就來。”

“嗯。”陸祉年應了聲，舒媛不說他也知道。

裴爍見舒媛同意了，高興的聲音都有些高：“放心吧媛姨。”

裴天見不得自家兒子總是一副吊兒郎當樣，手就要去打他：“你給我聲音小點，別吵到歲歲。”

裴爍條件反的往陸祉年后一躲，避開裴天那只大手。然后在陸祉年耳邊咬牙道：“看見沒，我就說歲歲公主才是他親生的吧。”

陸祉年無言，撥開他的手。

“那我們走吧。”舒媛掖了掖被角，拿起包對陸盛華和裴天說。

三人一起走出病房，關上門時還約聽見裴天問陸盛華。

“還要飛海城？”

陸盛華了眉心，有些疲累，“嗯，還沒忙完。凌晨2點的飛機過去。”

說著他看向一警服的裴天，“你呢？還要回局里？”

裴天點點頭，半晌無言。

這些年他總是沖在第一線，經常在局里忙到深夜才回家。別人只道他盡職守業，只有裴天自己清楚，這份所謂的努力中永遠有一份是屬于姜志偉的。

秋天已至，晚風中出涼意，樹葉被風吹著瑟瑟作響。

裴天仰頭看了眼漆黑的夜，嘆道：“快到志偉忌日了吧？”

陸盛華無聲點了下頭，也抬頭向天空，然后低低的自我嘲諷道：“今年，好像更沒有臉去看他了。”

以往每年姜志偉忌日，都是裴天和陸盛華兩人拎著酒，到以前幾人常去的江邊。這些年兩人一次又一次地對著江水許下承諾，說一定會找到姜歲初母倆，替他照顧好他們。

所以，這些年兩人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姜歲初母。但是，姜志偉份特殊，他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唯恐給姜歲初母倆帶去禍端。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歲歲。

但兩人卻更加無面對曾經并肩作戰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