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楚陌派人給拓跋潯傳消息，約晌午時於雲澤湖一見——而今日，正是約定日。

這幾日，楚陌將夢中發生的事，及此後的計劃細細思索，並派人回京查有關七公主的消息，隻是尚未歸來。

他並不知道小公主如今如何，但對今後的安排已做了決定。

而拓跋潯便是其中的關鍵。

出發前，楚陌看向草原方向，心的複雜難以言表，他也終於有了實——拓跋潯那小子沒死，他還活的好好的。

楚陌垂下眸，看著腰帶上佩戴的貓貓玉佩，揚一笑，隨即利落地翻上馬，向雲澤湖而去。

雲澤湖，位於草原邊界，並不遠。

楚陌全速趕往，很快便到了位置。

定眼一看，湖邊坐著一道紅影。

那人屈著一條，另一條懶散地直，手臂向後撐著，披肩的長發掃到草地上，隨意綁著小辮的紅繩在一片綠與黑中，尤其顯眼，又那紅火似楓的勁裝相得益彰。

他上叼著一草，隨著薄的抿，而左右搖晃，一副吊兒郎當的子樣。

但那副俊非常的容，又昭告他可不是一般的子。

倏地，他眸一，眼瞼下殷紅的淚痣也微微一，看向不遠疾步走來的人。

拓跋潯眼睛一亮，“唰”的下站起，見楚陌步履匆匆，微微一愣，心想：咋地？這小子這麽想我？

——唉，三兒真是，想就直說嘛，哥哥抱你。

於是，臉也不要的拓跋公子張開雙臂，準備迎接自家三弟熱的懷抱。

楚陌眸一沉，臉沉冷，想起聽到某人死訊的心，狠狠磨了下後槽牙。

“咬牙！”他沉聲警告。

拓跋潯：“？”

他不懂，但記憶讓他下意識咬牙關。

下一刻——“砰！”

鐵拳幹脆利落地打向他腹部，力度不重，但也不輕，足夠拓跋潯痛。

“草你大爺的！你作甚？！！”拓跋潯瞪大眼，委屈地捂著腹部，沒好氣罵道：“你大爺的！有本事再來一下？！！”

楚陌瞇起眸：“咬牙。”

拓跋潯：“？？”

又是一拳錘來，所謂求錘得錘，便是字麵意思。

拓跋潯：“……沃日你妹夫！！”

“你他娘真以為我打不贏你？！！”

於是，拓跋某人一個狼捕食，拳頭狠狠攻向楚陌，後者閃避開，淡淡啟：“來試試。”

“！！”拓跋潯要氣死了，真想不到，楚聞悉這小子今兒約他來，就是為了打一架？？

潯公子很氣，潯公子不服，於是曾生死兩隔的好兄弟，便這般在雲澤湖邊打了起來。

一炷香後，不知被揍了多下的拓跋潯委屈地捂著臉，恨聲道：“行！你行！！老子就是打不贏你！！”

這話說得，好似勝者是他。

楚陌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裳，抬眸對上一雙沒好氣的眼眸，失聲一笑。

“？？你他娘……”嘲笑老子？

話還沒說完，垂眸看向楚陌突然向前的拳頭，微微一愣，幾息後，明白他的意圖，嗤笑：“不是吧不是吧？楚公子多大了，還搞這一出？”

楚陌沒惱，甚至又向前了，眼底含著笑意，就那般安靜地看著他。

拓跋潯一啞，頗有些不自在，但卻沒再猶豫，攥拳頭，和他輕輕對一下。

“好久不見。”楚陌說道。

“嗯，好久不見。”拓跋潯回道。

一陣風吹過，將遍地綠草吹彎了腰，“唰唰”聲響中，兩人眸中含笑，不理會清冷的風與刺眼的，隻是靜靜看著對方，告訴彼此——

許久不見，雖然你有些招人煩，但……想你的。

摯友。

……

打了一架後，兩人一同坐在湖邊，拓跋潯又拽了草叼在邊，懶洋洋地問：“所以，你小子就是想我了唄，唉……來給哥哥抱抱。”

楚陌：“……”

嘖，再打一頓吧。

怎麽說呢，不愧是草原之王，拓跋某人敏銳地察覺到殺氣，急忙找補：“不過，大將軍定是有正事，對吧？”

楚陌這口氣就這樣生生咽回去了。

他沉默片刻，問道：“你對南悠和拓跋驍有什麽看法？”

拓跋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當即愣住，眸中也沒了笑意，直直看向平靜無波的湖麵，一言不發。

楚陌繃後槽牙，知曉以後將發生的事後，他無法再放任拓跋潯養虎患，正要說話，便聽邊人道：“……想法嗎？”

“沒什麽想法，想要放棄了。”

楚陌一愣，疑地看向他。

“聞悉，我好像做了場夢。”拓跋潯緩緩說道：“其他事都不記得，唯獨有關阿娘和驍兒恨我的原因，以及我最後的結局還記得。”

楚陌一怔，定定地看著他。

“我好像……自戕了？”拓跋潯自嘲一笑，吐出邊的雜草，朗聲笑道：“你是不知道，那痛，簡直貨真價實，就像真的死了一樣。”

“真他娘的……疼。”他垂下眸，看著夢中舉起劍的雙手，微微失神：“……真的疼。”

楚陌側眸，定定地看著湖麵，一言不發。

“我自以為是地強大，自以為是地保護，其實，是我害慘了他們。聞悉，阿娘恨我滅了南詔，覺得南詔再不堪，也是的故鄉。”拓跋潯迷茫地喃喃：“我真的錯了？”

楚陌一戾氣，罕見地口：“放他的狗屁！”

“南詔一國，欺百姓，子毫無尊嚴可言，你可還記得南九音？”楚陌一字字道：“南九音也是南詔公主，為何想滅了南詔？”

“因為知道，即使我們不手，南詔也已是窮途末路，更別提，皇帝暴政殘，百姓生活水深火熱，南悠隻想著自己的故鄉，可曾想過，南詔百姓如何？南詔子如何？”

“拓跋潯，你可是忘了淮囝之戰？”

拓跋潯緩緩搖頭。

他怎會忘？

那場戰役，守城之將倒戈棄甲，南詔百姓親自打開城門，迎大遂軍隊城，南詔早已不得軍心、不得民心，其國又能存在多久？

“說你的保護害慘了他們？那在你了草原王後，他們又憑什麽一邊因你著安寧靜的生活，一邊怨恨算計你？”

“若當真那麽委屈，何不早早翻臉，堂堂正正與你報盡所有仇恨？不過是知曉，你拓跋潯是個傻子，是個重視親的人，舍不得對他們手。既然如此，又怎會不知你當初為何要變強大，為何要背負起一切？”

楚陌咬牙，一字字道：“拓跋潯，不是你自以為是，是他們……不配！”

誠然，當初拓跋潯應當派人保護南悠和拓跋驍，可那時的他也隻是個沒有勢力的頭小子，怎麽可能做到毫無差錯？

退一步講，若拓跋潯不強大，不向上爬，他們的結局就會好嗎？

他們會一日日被欺辱，最開始隻是挨打，可誰能料到後麵會發生什麽？

即使僥幸活到長大，但別忘了，當初草原五部聯手南詔殺楚譯時，拓跋虜可是抱著向大遂示好，而殺南悠的心思，若沒有拓跋潯，南悠死後，南詔公主之子的兄弟兩又會有什麽下場？又怎會安穩無虞？

拓跋潯並非沒有錯，隻是那時的他已做到了極致。

拓跋潯垂下眸，半晌後，失聲一笑：“你這樣……好像變了楚三。”

當初那個年，便是這般盛氣淩人，不予人好臉，兇的不行。

——偏偏又讓人十分心安。

楚陌翻個白眼，不想搭理他。

“我想去中原。”拓跋潯輕聲道：“想去踏過江南的石橋水榭，去見識泰山的巍峨高大，去瞧瞧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自由自在地走遍萬水千山。”

他認真地看著楚陌，一字字道：“再不回……草原。”

楚陌眸一沉，知曉這句話的深意，沉聲問道：“確定？”

“夢裏的我，在死前想過——阿娘給我一命，我便要還。”拓跋潯頓了下，帶著諷刺，笑了笑：“雖然是在夢中，但過於真實了，所以，便當做還了。”

“已經還了。”楚陌篤定道。

拓跋潯一愣，輕笑：“你這樣，會讓我懷疑你也做了那場夢，而且，夢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在笑，眸中卻飽含深意，一片漆黑，讓人看不。

拓跋潯在試探，楚陌自是明白，但他無所謂地挑眉：“所以？”

拓跋潯默了片刻，收回視線：“是真的更好。”

他繼續說道：“夢裏的我發誓——若有來生，隻想做一隻自由肆意的野狼，無拘無束，人畏懼。”

“噗——”楚陌沒忍住，失笑出聲，調侃：“誰畏懼你？”

拓跋潯：“……煩不煩，沒意境了。”

楚陌收住笑，拱手：“你繼續。”

拓跋潯輕咳幾聲，又道：“總之，我什麽都不想管了，隻想去自由自在地闖江湖。”

“待幾年後，我劉潯輕劍快馬，肆意江湖，聞名天下！”

楚陌角微揚，緩緩說道：“這一次，隻有你一人了。”

“那又如何？”拓跋潯眺遠方，眸中皆是不可一世的傲氣：“我一人也能混的風生水起！”

他看向楚陌，朗聲笑道：“再者言，我的摯友，一個是定國大將軍，一個是大遂太子，不久的將來，還會為國君，我高興著呢！”

拓跋潯：“屆時，你們也會聽聞——江湖多了個劉潯的絕世俠客！”

楚陌低低笑出聲，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大，放肆暢快的笑著，幾息後，看向拓跋潯，一字字道：“絕世俠客，我們等著你。”

拓跋潯出拳頭，衝楚陌挑眉，後者角上揚，與他對拳相。

兩人相視一笑，微風陣陣，卻吹不散這明朗的笑意，與炙熱的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