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598章，蕃詔結盟吐蕃贊普尺帶珠丹打破了沉默，他緩緩地道：「此番我在此設帳，原是為了結我吐蕃與南詔的舊怨，不想引來了盟群豪……」

見李珠兒轉頭看著他時，尺帶珠丹亦冷冷地盯著，道：「巨子是鐵了心要與我吐蕃為敵了麼？」

此刻誰都看得出此刻帳吐蕃落了下風，但尺帶珠丹的語調依然平穩，有一種自然而然的王者風度。

李珠兒叉手道：「盟之道在乎平衡，初唐時唐軍深吐蕃，盟也曾助吐蕃退敵，不過贊普這些年來奪城拓地，怕是早已不需要盟了。」

李珠兒這番話便是暗示當年盟幫助吐蕃，是因為唐強蕃弱，如今吐蕃自恃兵強馬壯，四出擊攻城略地，自然是得不到盟支持的了。

尺帶珠丹道：「難道吐蕃人只能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苦寒之地麼？我想為臣民打開走下高原的通道又何錯之有？巨子何在？我要和他好好談談。」

李珠兒搖頭道：「巨子不在此，巨子讓婢子轉告贊普，吐蕃和南詔可約為兄弟之國，依唐蕃茶馬互市之故事，通商旅利民生，巨子絕不阻攔。」

尺帶珠丹緩緩地道：「只怕南詔王未必肯，唐蕃馬市斷絕日久，劍南道節度使也必不肯讓南詔與吐蕃貿易。」

閣邏也對李珠兒陪笑道：「自父王死後，鮮於仲通對我南詔迫日急，巨子要我與吐蕃好互市，只怕鮮於老兒不能答應。」

李珠兒笑道：「鮮於仲通那邊，南詔王不用擔心了。」

閣邏喜道：「莫非巨子與鮮於老兒有……」

不等他說完，空空兒在一邊大搖其頭，道：「不是，不是……是鮮於老兒馬上要發兵來打你了。」

閣邏驚道：「我又沒有得罪他，無緣無故他為什麼要進攻南詔？」

空空兒一本正經地道：「因為你殺了雲南太守張虔陀啊。」

閣邏更驚，道：「哪有此事？張虔陀好好在姚州待著。」

空空兒搖頭道：「殺了，殺了，張虔陀確是死了。」

閣邏見空空兒夾纏不清，本待要怒，但他知道空空兒武功太高實是神鬼莫測，一時不敢發作，轉頭向李珠兒投去徵詢的目。

李珠兒一笑，道：「王駕貴人多忘事，我替你回憶一下。先雲南王皮邏閣王薨后，張虔陀奏請以王駕的弟弟誠節為王，甚至當面辱罵迫王駕退位，可是有的？」

閣邏點點頭，遲疑道：「是有此事，但此乃我南詔家務事，大唐聖人也已經正式冊立我為南詔之主了……」

李珠兒道：「可是張虔陀可沒有就此罷休，他仍然常常向朝廷奏你對朝廷無禮，似有反叛之心。」

閣邏道：「這都是張虔陀誣告，並無實證，聖人英明，必不會為其所蒙蔽。」

李珠兒不答，繼續說道：「張虔陀為什麼一定要死死咬住王駕，其實另有，王駕應該知道……」

閣邏忽然漲紅了臉道：「別說了！」

李珠兒卻哪裏聽他的，自顧自說道：「王駕曾攜夫人到姚州弄棟城拜謁張都督，張都督垂涎王妃貌，言語行為中頗有狎昵、猥瑣之態……」

閣邏大喊道：「這都是謠言！」

李珠兒仍是不理，繼續說道：「王駕非但不點破，反而每次拜見張都督都帶著王妃，二人暗通款曲，一來二去……竟然有了私。」

閣邏怒道：「假的，假的，沒有此事！」

他想要上前阻止，但李珠兒此刻已經走到大帳中間，和他之間隔著江朔和空空兒，他卻也不敢冒進，只能無力地呼喊，大帳中的一眾吐蕃貴胄不忘了自己的困境，一齊向閣邏，到他的腦袋上似乎有

些綠油油的，有定力差的已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閣邏怒目瞋視，喝道：「笑什麼笑？都是謠言，沒有的事！」

眾人哪裏肯信，都微笑著看著他，目同之，在閣邏眼中簡直比刀子還扎人，他如困般轉頭一一盯視那些吐蕃人，被他嚇人的目盯到的人都不一抖，斂起笑容別過頭去避開他的目。

只有李珠兒冰冷的語音仍然不停：「如今邊急，王駕親冒弓矢，隻犯險之際，王妃卻被張都督接到姚州去咯……」

「啊！」閣邏怒吼一聲，他終於知道這樁醜聞是包不住了，於是改變策略，怒吼道：「***！豬狗輩！我必殺此二獠！」

空空兒捂掌道：「對咯，這才是真男兒，我說你殺了張虔陀吧……」

閣邏疑地看著空空兒，他口中喊殺，卻還未殺，難道他喊一聲張虔陀就在幾百裏外的姚州城暴斃了？

李珠兒解釋道：「巨子知道王駕定不能此辱，故而請空空兒幫你殺了這對狗男，目下首級已然傳到都，弄棟城也已被憤怒的南詔百姓團團圍住了，城破只在旦夕之間。」

空空兒隨手虛劃一道，桌上那把銀壺立刻斷為兩截，里的酒潑了個滿桌，空空兒笑道：「我模仿南詔王的手段殺了這對男，雖非南詔王親自的手，卻也差之不遠矣。」

這一招正是南詔皮邏閣父子最為得意的氣劍，沒想到空空兒竟也能施展，氣劍斬擊的斷口與刀劍切割有明顯的區別，李珠兒既說已經將斬下的首級送到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閣邏自是無從辯白了。

閣邏獃獃凝視著李珠兒，又看了看空空兒，有那麼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他終於回過味來，對著空空兒叉手道：「有勞前輩……為這等豬狗樣的人，平白髒了前輩的手。」

閣邏一直以為空空兒就是北溟子，因此以前輩相稱，空空兒笑著擺手道：「舉手之勞，南詔王不必謝我。」

江朔可不管閣邏此刻哭笑不得的表，他問空空兒道：「空空兒一向灑，怎麼做起了別人的殺手？」

空空兒道：「一來此事對我確是舉手之勞，二來張虔陀確也不是什麼好人，三來裴將軍與我有恩，這次幫了做了這件事，我欠的人便算一筆勾銷咯。」

他所說的「這件事」應該不僅僅是刺殺張虔陀，還包括了此番和江朔一起大鬧吐蕃王帳，否則對他來說，還這個人也太輕鬆了。

江朔又問李珠兒道：「珠兒姊姊，你們這樣大費周章，引唐軍來攻擊南詔卻是為何？盟不是號稱要以戰止戰麼？怎麼又主挑起戰端？」

李珠兒對江朔笑道：「鮮於仲通不來，南詔王還能聽巨子的麼？」

江朔道：「閣邏依裴將軍之策，與吐蕃好？鮮於仲通就會乖乖退兵？」

尺帶珠丹若有所悟道：「難道盟想要我吐蕃與南詔合兵一，抵擋劍南大軍？」

天寶年間劍南節度使麾下有兵兩萬四千餘人，以南詔的實力難以抵擋，若加上吐蕃軍隊，則戰場形勢立刻反轉了。

閣邏聞言卻頗為踟躕，李珠兒嗤笑一聲，道：「贊普好盤算，若放吐蕃大軍穿過聿賁城，吐蕃人還肯乖乖退回去麼？」

這句話正點出了閣邏的擔心，不由得點了點頭。

尺帶珠丹眉一揚，道：「裴旻老兒到底想怎樣？」

李珠兒道：「要助南詔退唐軍，無需合兵一，贊普只需派一大將，出道塢城攻雅州，或出積石山南攻松州，皆是唐軍不得不救之地。」

尺帶珠丹「哼」了一聲，道：「川西群山板障，雖有孔道，但要翻越茫茫雪山，就算大軍能通過，糧草補給也難以為繼，只要唐軍

回援，就只能退兵，如其不然，我吐蕃何必捨近求遠，從南北兩邊找下山的途徑呢？」

李珠兒佯作驚訝道：「吐蕃所需要做的就是退進攻南詔的唐軍呀，難道贊普還想乘機佔了西川不？」

閣邏聞言喜道：「此計可行，若得如此我願奉行。」

雅州、松州都在南詔北面，吐蕃從彼出兵，正在南下唐軍的側後方，可謂圍魏救趙之計，同時要攻擊川西，就必須從聿賁城退兵，又解決了南詔此刻的危機，可謂一石二鳥，對南詔有百利而無一害。

尺帶珠丹冷冷道：「我若不依呢？」

李珠兒叉手道：「贊普三思，現在眼看著聿賁城一時難以攻克，再在此耽擱下去，邏些城中的梅、東則布等人難免會生出些別的想法，乃至蘇毗茹之地人心浮也是有的……」

李珠兒所說二人乃吐蕃九政大臣中的兩人，尺帶珠丹早就懷疑他們心存不軌，而蘇毗為吐蕃吞併，其民未化，也是最令他擔心的地方，李珠兒這樣說，難保盟沒有做什麼手腳。

李珠兒又道：「出兵川西，雖然不可能佔領劍南道，卻要借道蘇毗……」

尺帶珠丹立刻會意，此刻退兵可以令國中的野心家有所收斂，以出兵攻唐為名，則正好可以順路彈蘇毗，確實是目下最好的選擇。

想到此，尺帶珠丹忽然哈哈大笑道：「巨子果然思慮深遠，我願與南詔約為兄弟之邦。」

閣邏見有利可圖，立刻介面道：「閣邏願以兄禮事贊普，兩國修好，永不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