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容玨的私宅就在此，購置這宅邸的時候，京中不人也在背后議論，這鎮國公府果然是數一數二的世家，主宅雕梁畫棟，為景不談，還能在仁明巷如此大手一揮地為世子爺買下一私宅，當真是世家風范。

謝容玨剛剛踏客房，就聞到了一濃重的酒氣，他皺了皺眉，隨著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客房的窗戶瞬間開。

原本伏在桌上，醉得有點兒人事不省的楚蘊和瞬間被凍得一個激靈，還沒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就含含糊糊地道：“給本公子把窗戶給，給關上！你們家世子呢，怎麼，怎麼還不回來見本公子！”

謝容玨哼笑一聲，抬步靠近，“楚二公子今日大駕臨，還如此失態，到底是所為何事？”

今天這一個兩個的都是醉鬼，謝容玨的耐心一向都算不上是很好，更遑論是對待醉鬼。

聽這語氣，大概如果楚蘊和酒還是沒醒酒，就準備把剛剛小廝倒的醒酒茶潑到楚蘊和臉上去。

楚蘊和支起子，瞪大眼睛看了在自己面前的人幾眼，才終于像是辨認出來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般，然后打了一個酒嗝。

“原來是謝兄回來了，小弟在此……等你許久了，你們家的役人剛開始還不愿讓我進去，要不是小弟我，嗝，聰明，恐怕到現在，到現在還在外面，吹，冷風呢。”

白蘞在外面能聽到楚蘊和這斷斷續續的話語，實在忍不住想：楚二公子實在是太高估世子的善心了，恐怕若是世子剛剛在別院中，現在楚二公子還當真在外面吹著冷風呢。

“這個，我原本也不想深夜前來叨擾謝兄，其實，”楚蘊和說起話來顛三倒四，“但是小弟實在困，額，心中難解，這才前來冒昧，造訪。”

楚蘊和晃了晃頭，像是醒了幾分酒意，說起話來也頓時清楚了不。

“謝兄好像從來都不為風月所擾，可是小弟我想不明白，明明云想樓中的鶯兒姑娘如此心慕謝兄，既是清倌之，又是人恩，可是我與謝兄相識許久，都未曾見過謝兄對哪位姑娘另眼相看。”

來這里說的都是些七八糟的話。

謝容玨耐心告罄，剛準備讓人將楚蘊和丟出去，卻突然聽到楚蘊和低低地說一句：“謝兄，我要親了。”

他頓了頓，才接著道：“謝兄生來并不風月事，自然也不知曉心有所屬卻要另娶旁人的滋味，當真灑。”

他這句話，不知為何，突然讓謝容玨想到了賜婚的圣旨剛剛到鎮國公府那日。

圣上賜婚原本應當是喜事，但是傳旨的仕念完圣旨以后，鎮國公夫婦兩人臉上都是勉強出來的笑意，府中上下也并無一喜悅之。

也是。

當今圣上并不康健，年初那場大病幾乎是太醫院將圣上從閻王手中給搶過來的，一連兩月都是太子代為監國，之后也一直纏綿病榻，早朝也只是偶爾出面，大多時候都是太子理。

雖然明面上不說，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今上恐怕也早就已經是病膏肓，不要說是面見臣子，就算是后宮嬪妃和皇子公主想要面見，都不得通行。

而這位九公主，除了圣上的寵，其他的，一無家族，二無母妃。雖然明面上是盛寵之至，但是實則除此以外并無其他，京中的人都是人，哪有不明白其中利害關系的。

所以在鎮國公夫婦眼里，自然也算不得是什麼好親事，可是即便如此，圣旨已下，也斷沒有再收回命的道理。

他那位向來恪守禮教的娘親，也難得前往了拂江院，看著那時坐在逐月亭中的謝容玨，大概原本想要教訓他幾句，但是還是勉強下了怒意，只冷聲道：“圣上賜婚于你和九公主，婚期定在八月廿三，我知曉你向來行事不忌不服管教，但是這件事是圣意，你就算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娶不娶，娶誰，其實對于謝容玨來說，并無什麼所謂。

所以他現在看著面前的楚蘊和，其實并不能理解，到底人為什麼會為這些事所擾。

“謝兄娶九公主殿下的時候，”楚蘊和喃喃，“到底又是什麼心境呢？”

什麼心境。

房花燭夜他只踏一步，賓客的喧囂與他并無關系，他并不喜歡屋中焚香，而那日拂江院中卻全都是往人里灌的氣味，混合著喜燭焚燒的味道，這滿室的旖旎氛圍之中，沈初姒坐在其中。

謝容玨曾聽其他世家子弟講過親歷房花燭夜時，大抵都是歡欣的，可是他從賜婚當日至今，卻從未有過一歡欣。

他神淡漠地緩步進寢屋，抬手挑了喜帕，也只記得這位九公主殿下姿容出眾，坐于一室紅燭旖旎之中，正在抬眼看著他。

其實那位九公主殿下瞳仁很像是他從前在手中把玩的黑珀，沒有點兒雜質，那時眼瞳中倒映著穿喜袍的自己，還有這滿室的紅綢。

可是四目相對之際，謝容玨心中并無半分波瀾。

謝容玨生來薄，以往在云想樓中，想要近的姑娘家并不，其中自然不乏生得花容月貌眼眉含的，就算是香腮云鬢中，他也從來都沒有半分憐香惜玉過。

所以自然，也從未懂過那些尋常的世家子弟，到底為什麼會為了一個姑娘家而酩酊大醉，惹來諸多紛擾。

“楚二公子若是當真并不想娶，”謝容玨看向在自己面前的楚蘊和，“不如現在想想對策，也好過在這里和我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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