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水池，祝鳶一開始便沉最底下，用手死死地抓住最下麵的排水管道，閉上眼睛，不讓自己有半分懈怠。

耳旁的起哄聲、加油聲、嬉笑聲，通通被隔絕在外，的大腦一片空白，沉沉的水讓喪失了思考能力，隻剩下絞痛的腹部，讓死死地蜷在水底，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不能讓池景行輸。

的父親躺在醫院，需要很多錢才能救他。

不能輸、不能再輸，一次也不可以。

一片混沌之中，祝鳶似乎回到了兩年前，剛進監獄不久的時候。

獄中的獄霸看不順眼，每天找的茬，幾個力氣甚大的人抓住的頭發，一次一次地將按進冰冷的水池裏，每次都要按到呼吸不過來、險些窒息的程度才肯鬆手。

們按的時間越來越長，在水中待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就是這種覺……

祝鳶清晰地記得，被們按在水裏的時候，就是此時此刻這種覺。

抓著排水管的手了。

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

……

“兩分鍾！”

溫函話音剛落，埋在他腳邊的人終於再也忍不住，“砰”的一聲從水裏抬起頭來，水花灑落周圍，引起陣陣哄笑。

人大口大口地著氣，整張臉憋得通紅，致的妝容已經被溫泉溶解得化作一片，神似鬼魅。

明明已經難得要死了，卻還是不得不訕笑著看著溫函，眼神充滿了懼怕和歉意，生怕他對自己發火。

溫函顯然是有些不爽的，但礙於麵子也不好發作。

隻是看著花做一團的臉冷冷道，“醜死了，出去化好妝再進來。”

人咬了咬，看了看一旁還穩穩沉在水底的人，輕輕地歎了口氣，轉離開了水池。

溫函看了一眼計時，飛快地掃了掃池景行的神。

“池，兩分半了。”

池景行眸微擰，蹙眉更深。

倒是一旁的程牧看不下去了，對著水裏的人開口，“喂，祝小姐，你贏了，可以出來了。”

水麵平靜，隻有淺淺的一層漣漪。

“祝小姐，你可以出來了。”

溫函也皺著眉頭說了句。

可是祝鳶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在水底蜷的人就像是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一般。

池景行忽的在水中站起來，臉有些難看地向祝鳶走去，整個人沉水底。

祝鳶的臉白得可怕，雙和眼睛都地抿閉合，手掌抓住最底下的排水管道，黑發如海藻般散開，就像中世紀象畫中的人一般。

池景行蹙眉抓住祝鳶的手，誰知的力氣讓他一怔，反應過來之後，他加大了力氣重重一扯！

祝鳶像是終於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瞬間瞪大眼睛，引眼簾的便是池景行一張慍怒的臉。

的心在一瞬間跌落穀底。

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是不是惹怒池景行了？

就這麽呆呆地看著他，池景行站起來，將狠狠往上一扯——

祝鳶被帶出水裏，一瞬的錯愕之後，整個人不可遏製地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池景行仍然抓著的手，莫名的怒意讓他氣得有些發抖，隻是掌心裏瘦弱的手腕抖得比他更甚，似乎在痙攣一般。

池景行垂眸看去。

祝鳶的頭發地在頭皮上，臉慘白，整個人仿若明得隨時都要消散。

輕聲低喃，“池，我贏了嗎？”

周圍傳來一陣嗤笑聲。

這個祝小姐，真是要錢不要命啊。

溫函走上前來，對著祝鳶搖晃了一下計時。

“三分十五秒，祝小姐，你打破了我們這場遊戲的紀錄啊，真是了不起，我輸得心服口服。”

祝鳶鬆了一口氣。

“真好，池，我們贏了。”

慘淡地對著池景行笑了笑，卻沒注意到他眼底的怒意。

或許不是沒注意，而是已經注意不到了。

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祝鳶的腹部一陣劇烈的絞痛，隨後便瞬間失去力氣和神智，地暈倒在了池景行的懷裏。

池景行臉一變，托住。

“祝鳶！”

-

祝鳶覺得自己的子正在沉沉地往下墜，卻沒有什麽失重，隻是周圍一片黑暗。

忽然，一道疾言厲的聲音回在無邊的黑暗裏。

聽見有人在的名字，憤怒的、兇狠的、沒有什麽的一聲“祝鳶”。

那聲音很悉，害怕那道聲音，卻也需要那道聲音。

覺得很累，累得睜不開眼皮。

就在這急急的下墜過程中，看見了自己的過去。

那是比黑暗更黑暗的監獄裏，因為獄霸對的不滿，整整兩年，幾乎沒有睡上一個完整的覺。

們總是在睡的時候抓起的頭發將弄醒，然後把趕到廁所裏，淩晨三四點，要求洗廁所。

剛洗完，們就再次將排泄弄得到都是，然後又責備沒有弄幹淨。

們會一遍遍地折磨，要跪地求饒。

祝鳶不肯跪，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高尚，但那個時候，寧願被打、被辱，都不肯下跪。

於是們要睡在廁所裏。

祝鳶至今都記得那些汙穢的，夜裏爬行的老鼠和蛆蟲，全是惡臭味道的空氣，通通席卷著的，讓睜著眼睛等天亮。

知道沒有人能來救。

祝鳶絕地哭出聲音，想要在急速下墜的過程中抓住些什麽，那些暗的歲月裏，死活都不肯求饒，可到了這一刻，再也支撐不住了。

哭著求饒，求命運放過。

一生善良，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沒有什麽野心和貪，隻想平安順遂地度過自己的人生。

可不可以放過，可不可以救救？

降落的速度越來越快，祝鳶渾掙紮，嗚咽地哭喊著想要求饒，卻看不見任何一亮。

“祝鳶！”

又是一道這樣的聲音！

祝鳶猛地睜開眼睛！

池景行的臉就在視線的正上方，向來冷漠淡然的麵龐蹙著眉頭，神沉沉地看著，呼吸急促。

祝鳶滿頭的汗、滿臉的淚水，大口大口地著氣，淚眼朦朧地看著麵前的人。

一秒也沒有猶豫，好像抓住最後一救命稻草一般出手來抱住眼前的人，抓住他的襟。

“池景行……”

這是第一次他的名字。

抖著說，“池景行，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