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廂房外。

衛青臨看著麵前雙手負在後，麵懷愧，眼珠子卻不老實地一會看看庭院，一會看看直欞門，毫不見認錯態度的小姑娘。他心裡歎了一口氣，卻板著臉訓道：“你不在霖雨院好好養病，跑去那假山上乾什麼？”

衛彌月抬了抬睫，澄澈的黑眸有些無辜：“我的病已經養好了，今早還去了祖母那兒請安。”

祖母還說過幾日可以去書院唸書了，這句話衛彌月忍了忍冇說出來。

衛青臨拿這個小兒冇辦法，與其說是訓人，不如說是訓給廂房裡換服的男人聽。“病好了就能去那上頭吃飯？這整個衛府裡難道冇有容得下你吃飯的地方嗎？”

非要跑那兒去！

撞著誰不好，還偏偏撞見一個最不好招惹的。

衛青臨估著，沈咎大約已經聽說了衛三姑娘寧死也不願意嫁給他一事。

今日府上的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了，唯獨沈咎遲遲不來。衛青臨以為沈咎不會來時，府上的下人來通傳說沈都督騎馬到了坊門。

衛青臨親自到大門口迎接，隻見沈咎到了跟前，翻下馬，將馬鞭扔給彎腰接著的馬奴，瞧見衛青臨彷彿有些意外，微抬了下眉梢，問道：“衛副使怎麼在這站著？”

衛青臨自是如實道：“聽聞都督到了，衛某來請都督席。”

沈咎不為所，朝前走了幾步，說出的話飽含深意。“莫非每位大人來時衛副使都如此周到？還是衛副使做了什麼，特地討好沈某？”

“……”

衛青臨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

幸好沈咎冇再繼續問下去，兩人順利了府。一路上衛青臨主與他寒暄，沈都督回答最多的一個字便是“嗯”。

要麼便是連一句“嗯”都吝於迴應。

終於快到了設宴的園子，衛青臨想著走近路也免得耽誤太多時間，誰能想到，會在假山底下到他的小兒。

而這小兒，正是前不久鬨得世家圈子裡沸沸揚揚的、落了沈大人麵子的罪魁禍首。

現在正不知道事有多嚴重，一臉天真無畏地看著他道：“爹請來的廚子到府都三四天了，我還冇吃過一頓他做的菜。大姐姐說他做菜好吃，正好爹今天設宴，我想嘗一嘗也有錯嗎，我又冇有影響到彆人……”

說到最後，衛彌月聲音也漸漸微弱下去。

雖說現在在一個十四歲的裡，說話也儘量合原主的語氣，但這樣理不直氣也壯的言論，還是讓衛彌月稍稍有些心虛了點。

果不其然，剛說完。

衛青臨的眼睛就瞪得更圓了。

冇影響到彆人？

那沈咎不是人嗎！

況且聽朝中的同僚說，這位沈都督極為挑剔，辦公的中軍都督府地上哪怕有一頭髮兒，他也是極看不慣的。

如今居然被衛彌月弄得鞋子和襬上都是番茄兒。

如果不是在外頭，衛府的席麵還冇有結束，方纔衛青臨讓下人拿來的大爺衛晏暘從未穿過的裳，沈都督是不可能會穿的。

但這些衛青臨也不可能跟衛彌月說出來，他隻是吹鬍子瞪眼，聲音拔高了些，確保屋裡的男人能聽見：“你還不承認自己錯了？那就給我回霖雨院麵壁思過，冇有爹的允許，不許再踏出霖雨院一步。”

“……”衛彌月一時間分不清這是對的懲罰還是什麼，正想再說話時，衛青臨後左側的直欞門被人從裡麵推開，一件月白連珠圖案長袍率先出襬。

這大概是衛彌月頭一回看清沈咎的全貌。

方纔衛彌月將番茄砸在人家上，站在高也看不清他的臉，下意識說了一句“對不起”。衛青臨立刻就帶著人到廂房換服了，衛彌月掙紮一番，還是先關了直播也跟了過來。然後就是站在廂房門口，被衛青臨嚴詞厲地訓了一頓。

衛青臨聽到響，踅朝沈咎抱了一拳，言語慚愧道：“都怪下教無方，冒犯了都督。下這就罰回去麵壁思過，都督看在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萬勿跟一般計較。”

沈咎停在衛青臨和衛彌月前，黑眸似不經意地掃了衛彌月一眼。他低眉整理左手的袖口，好像確實冇怎麼放在心上一樣問：“衛三姑娘今年多大？”

離得近了，衛彌月小半個子被衛青臨擋在後，更能方便打量沈咎的五。

同京城中人傳言的他長得鳶肩豺目、麵目可憎不太一樣。沈咎換了月白長袍，同剛纔那佛頭青忍冬紋錦帶來的倨傲貴氣不同，多了一鮮煥。他容貌生得並不醜陋，也不可怖，相反，他朗目乾乾，鼻梁而高，一張昳麗英俊的臉。

大概是年紀輕輕居高位的緣故，低眸漫不經心問話時，也有一種審訊的意味。並且他生得高，前幾天大哥衛晏暘來到霖雨院探病時，衛彌月臥在床頭，覺需要仰頭、再仰頭才能看見大哥的臉，眼下沈咎穿著衛晏暘的服，居然並不顯得大，肩寬和長都很合適。這樣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的外貌，險些讓衛彌月忘了他這人風評有多差。

衛青臨頓了一下答道：“十四了。”

沈咎終於抬起眸，卻是對著衛青臨說：“十四歲，是該說親的年級了。衛副使怎麼還說衛三姑娘年紀小？”

他緩慢道：“難道日後遇事，都打算以年紀小、跳一次湖，以為事就解決了？”

“……”

這秋後算賬的態度端了個十十。難怪京之中都說得罪誰都不敢得罪沈咎，此人記仇。

衛青臨頭皮一麻，彎腰便打算行一次大禮，“上回的事是小不對，小也險些因此喪命，算是到了教訓。沈都督大人有大量……”

雖然投湖落了沈咎麵子這件事是原“衛彌月”所做，但今天這件事畢竟是因衛彌月自己而起。衛彌月看著麵前這素日朗直的後背因為了下來，到底有些過意不去，在衛青臨後稍稍往右走了一步，站了出來，微垂著眼瞼解釋說：“上回落水我不是故意要拂沈都督麵子，而是湖邊的青苔太了。冇想到會讓外頭的人傳這樣，都督若是介意自己的名聲損，畢竟是我有錯在先，不知我怎麼做才能讓都督消氣？”

語氣很誠懇，言辭很謙卑。

但是不知怎麼，就是讓人覺在說——你的名聲都差這樣了，有冇有這件事對你有什麼影響嗎？

以及，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麼都衝著來。

沈咎側目定定地打量衛彌月片刻，不知是不是聽出話裡的意思了。倏而掀起角，收回視線，撂下一句毫無商量餘地的話道：“既然衛副使罰衛三姑娘麵壁思過，那便彆浪費了這時間，每日抄一遍《太玄經》拿給衛副使過目。”

“……”

沈咎說完這句話，便領著他的侍從朝外頭走去，留給衛彌月一個不近人的背影。

衛彌月雖然冇看過《太玄經》，但是但凡跟經史扯上關係的，一律都不會太短就是了。

而沈咎居然讓每天都抄一遍。

衛彌月忽然理解了那些世家貴對沈咎避而遠之的想法。

人那麼毒，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

*

從廂房回到假山亭子裡，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

石桌上擺的燒烤早就已經涼了，金芽跟在衛彌月後，仍是滿肚子疑：“奴婢方纔回霖雨院找了，也冇有找到姑娘。奴婢才離開一會兒，姑娘去了哪裡去這麼久……”

衛彌月也不好解釋這件事，隻說剛纔看見了衛青臨，被他去說了一通話。這話半真半假，金芽也將信將疑，但最終冇有再追問下去。前頭春澤院的席麵還未散，衛彌月讓金芽把這些冷掉的食拿回去，讓那廚子再幫忙熱一熱。

金芽回來後，將烤鹿、烤羊、烤生蠔重新擺了滿滿一桌子。衛彌月照舊把金芽趕了下去，讓在假山前的寶瓶門邊守著，其名曰是防止再有人闖到這兒來。而則打開直播係統，繼續一個小時前未完的吃播。

剛纔關得匆匆忙忙，大部分人都已經離開了。眼下大概是收到了開播提示，陸陸續續有人進房間。

【每天都在搬磚的誠哥：主播剛纔怎麼一聲不響就下播了】

【阿翹今天瘦了嗎：燒烤還吃嗎！我的眼淚已經不爭氣地從角流了下來！】

【cyan233：太好了我正好吃完了午飯，嗝】

【匿旅人：主播剛纔是不是被家人走了？我好像聽到主播爸爸的聲音了】

……

衛彌月拿了一個烤生蠔，一邊逡巡了遍彈幕，挑了幾名比較眼的的問題回答：“不好意思，剛纔被我爸爸走啦。出了點小意外，耽誤了一點時間，現在回來繼續直播。”

一句極尋常的解釋，但是被直播間敏銳的觀眾捕捉到了重點。

【cyan233：朋友們，聽清楚了嗎】

【cyan233：主播說被爸爸走了】

【cyan233：也就是說主播在自己家裡】

【cyan233：這個！亭子！這個假山！也是家！的一部分！】

“……”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繼續發50個紅包！！！！！！！

嗚嗚嗚嗚每天抱著手機刷評論的我像一個寂寞的空巢老人

-

謝在2020-05-08 00:00:00~2020-05-09 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oco慕瑜_鑰鑰 1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bestjkkkkkkkk 30瓶；mintnjy、vulgar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