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木槿朝榮。

蕭暮雪穿著淺紫的連在樹下看書，剛洗的頭髮還滴滴答答地滴水。那長髮黑如墨染，早已及腰，卻遲遲不肯修剪，是在等遠方的人歸來。

傅雪峰坐在後，抓了把頭髮玩。他的手乾淨白皙，再無初見時的汙垢；蓬蓬的頭髮也被修剪清新的短髮，爽利整齊；上的服剛換過，還殘留著皂的香味。收拾乾淨後再看，竟是個漂亮的男孩子。

蕭暮雪把頭髮攬至前：“跟你說了多次了？男孩子不能玩孩子的頭髮，這是不禮貌的。怎麼就記不住？”

“喜歡。”傅雪峰嗬嗬傻笑，“喜歡。暮雪。”

“喜歡我有什麼用？學會照顧自己纔有用。”蕭暮雪活痠疼的筋骨，“我上晚自習去了。你在家乖乖的，不要跑，不要吃東西，不要把上弄臟了，困了就去床上睡，不可以躺地上。嗯？”

“乖。不困。等。”傅雪峰捧過來一個洗乾淨的桃子，“了，吃。”

“不用等我，我要熄燈了纔回來，會很晚。”蕭暮雪把桃子裝進口袋，將書遞了過去，“幫我收起來，我走了。”把頭髮紮馬尾，了朵白在鬢邊，向教學樓跑去。

樓梯間，一群男生坐在臺階上，每階一個，雙大開，擋住了去路。

嗬，這陣勢！又是鬨哪樣？蕭暮雪掃了擋道的人一眼，慢吞吞地說：“請讓讓路，我要過去。”

“我坐我的，你走你的，為什麼要我讓路？”擋道的男孩子咬著牙簽，含糊不清地說。

“你這樣坐著，我要怎麼走？”

“一把年紀了，走路還要人教？你是這麼低智商的？”

“整天跟個白癡混，智商再高也被拉低了。”有人火上澆油。

樓道裡滿了看熱鬨的人，羅俊智也在。

蕭暮雪嘖嘖暗歎：我就說嘛，事出必有因，原來是秋後算賬，看來今天是存心要給我難堪了。能等到現在，也算你有耐。角泛笑，語氣溫和：“麻煩挪挪你尊貴的屁，我要上樓。”

“不讓。你可以爬那邊的樓梯上去。”

“真不讓？”

“不讓。”

“那……好吧。”蕭暮雪磕了磕腳上的中跟小皮鞋，那是劉雨燕前不久買給的，白的皮麵，前麵綴著珍珠蝴蝶結，相當漂亮，“可惜，臟了師孃送我的鞋子。”說完，抬腳踩了下去。

坐著的人慌忙收：“你還真踩？！”

蕭暮雪麵帶微笑，一步一步緩慢向上，腳到之，無阻無礙。上了最後一個臺階，站定子，拍了拍襬，嫌棄地說：“就這膽量，也敢出來欺負人？真替你們害臊！”來到羅俊智麵前，指著臺階上的人說：“都是你的人？這次就這麼算了。再有下次，彆怪我下手無。”

羅俊智的臉暗得發青：“你想怎麼樣？”

“不是我想怎麼樣，是你想怎麼樣？我告訴你，想欺負我蕭暮雪，得先掂量掂量你夠不夠分量。”

人群，葉寒川帶著一群材高大的男生現了。

蕭暮雪見那陣勢不對，手攔住了帶頭的人：“這事跟你無關。”

葉寒川臉沉：“敢欺負我們文科班的人，他不想混了！”

蕭暮雪眼裡閃過一抹溫之：“小事一樁，何須勞師眾。羅俊智，理科班和文科班向來是河水不犯井水，今天的事是我你之間的事，不要把兩個班的人牽扯進來。”

“那他帶這些人出來是幾個意思？”

“到底是誰先帶了一大幫人出來的？我雖是個外來的，可好歹也是文科班的人，他是文科班的班長，維護我是應當應分的。”

羅俊智冇話好說，帶著自己的人散了。

蕭暮雪大搖大擺回到教室，再冇跟葉寒川說話。

剛坐下，方宇墨的腦袋就了過來：“羅俊智還為上次的事找你麻煩？”

“大概是的。不過我怎麼覺得你們學校文理科的人，互不待見？不像我們橋河中學，兩個班的人好得不分彼此。”

“聰明的人要麼心思極簡，要麼病賊多。這裡的學生，哪個不是披荊斬棘靠智商取勝的？理科生瞧文科生是酸文人，文科生看理科生是死腦筋，一個個都自認甚高。相互看不起也很正常。”

“那也不至於鬨到水深火熱。”

“青春期，衝。”方宇墨推了推眼鏡，“偶爾手，倒也能排解力。”

蕭暮雪樂了：“力再大也不能打架，好歹都是讀書人。”

“不過，雖然文理科經常掐架，但絕不允許外人欺負咱們學校的人。”

“嗬，曆史課冇白上！還知道團結力量，一致對外。”

“開玩笑！咱們學校最厲害的就是文科！”方宇墨崇拜地看向葉寒川，“那位大人特彆維護咱班的人，威可高了，一呼百應。”

“誰要他多事了？狗咬耗子。”

“我說，你好像不太喜歡班長？你倆有仇？”

“兩個不認識的人，要怎麼結仇？你這靠智商披荊斬棘的人，心思也太多了些。”蕭暮雪丟了本書過去，“看你的書去。”

晚自習的鈴聲響了，校園裡燈火通明，照得黑暗無躲藏。吵鬨聲漸無，隻有老師講課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節，兩節，三節……時間逃遁在明亮的燈火裡，找不到蛛馬跡。

直到熄燈鈴響，蕭暮雪才匆匆出了教室。算過時間，從鈴響到大門上鎖，有五分鐘的時間。常常是的腳剛邁出大門，守門的大爺就哢嚓落了鎖。

校門口的樹叢裡，楚星河的影於黑暗之中。他過鐵柵欄的隙看蕭暮雪進了院子，纔回了宿舍。每晚送回家，已是他的必修課。不然，他便心神不寧，難以睡。

桂花樹下，傅雪峰正仰星空。今夜清風徐徐，蟬聲陣陣，麥花如雪。暗藍的天空掛滿了無數星星，像一斛傾灑的珍珠，閃耀著亮眼的白。他尋找牛郎織星，回想那個古老的傳說，心如麥田，偶有微瀾。這樣平靜的日子，還能有多久？院門外傳來悉的腳步聲，他收起思索的表，靠著桂樹發呆。

星下的蕭暮雪看起來異常疲憊。“雪峰？說了讓你早睡的。”著酸脹的額角說，“對不起，最近太忙了。明天，明天我爭取早點回來。”

“不用。”傅雪峰擺正麵前的椅子，“坐。休息。”

“夜真好！”蕭暮雪著朗朗夜空，歎道。“你去睡吧，上樓記得開燈，彆摔著了。”

空氣真好啊！這風，也那麼溫！

終於可以休息休息了！

傅雪峰的眼神起了漣漪。這個孩子，帶給自己太多和意外了！將弱和堅強，無和熱，冷漠和溫，完地融合一。這冰與火的格，放在誰的上都是不討喜的。獨獨在，隻讓人心疼和心。那麼乾淨，卻並不在意自己的邋遢和呆傻，也不在乎彆人的閒言碎語，總是對自己溫相待。最喜歡放慢了語調，輕聲細語地說：雪峰，要乖啦，不可以胡鬨……那聲音那麼綿聽，彷彿靜夜星空下微風的呢喃。

大黑做夢大概丟了骨頭，哼哼唧唧直喚。

傅雪峰蹲下，蹲在蕭暮雪麵前，平日裡總是呆滯無神的雙眼此時亮得賽過天上的星星。他纖長的手晃了晃，一陣好聞的香氣在夜中蔓延開來。

蕭暮雪不老實地扭子，腦袋從這邊扭到那邊，停了停，又扭了回來，手指纏著頭髮打圈圈。

傅雪楓暗自發笑，雙手稍微用勁就將托了起來，穩步托進了屋子。

第二天早上，蕭暮雪睜開眼，見自己和而臥，鞋子整齊地擺在地上。好神奇！我怎麼在床上？夢遊了？完蛋了！累傻了！嘀嘀咕咕地說，好不容易有個暑假，學校還要補課，隻放半個月，還要不要人活了？

傅雪峰端著飯盒敲門：“早飯。”

蕭暮雪抓了件服隨便穿了，草草洗漱完了事：“不想吃。”

傅雪峰了的額頭，表很是糾結。

蕭暮雪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冇病，就是累。”

傅雪峰塞了個包子在手裡：“吃。”

蕭暮雪把頭扭到一邊：“冇胃口。”

傅雪峰又說：“吃！”

蕭暮雪看了包子半天，才咬了一小口：“起床就有飯吃，真幸福！”

“花。”傅雪峰指著校門說。

花？花……我想起來了，我答應過要帶他去摘花的。“好，你稍等。”蕭暮雪快速解決完包子，又胡喝了口粥，“先說了，咱倆得的，要是被綠化的大叔抓到了，我就慘了。你要寸步不離地跟在我後，不許跑。”清理乾淨傅雪峰口的飯菜，又檢查了他的手和服，帶著他出門了。

早餐時間已過，再過一刻鐘就要上課了。教室外的走廊上站滿了人，有的在看風景，有的在聊天，個個自得其樂。

剛到樓下，忽然聽見樓上有人蕭暮雪的名字。抬頭去，一盆滾燙的水從天而降，一滴不剩全倒在了上。

嘩然聲伴隨著奚落聲響徹了教學樓。

“喲，驕傲的凰變落湯了！”

“凰？我看是山還差不多。”

“可不是。一天到晚假正經，不是，賽過。”

“話不能這麼說。這隻能說明人家戰鬥力表。”

…… …… ……

蕭暮雪閉眼靜立，聽憑力不從心的覺在裡蔓延：我從未招惹過誰，憑什麼這樣辱我！難道，被人喜歡也是我的罪過？被喜歡是罪，被討厭也是罪；反抗是罪，順服也是罪；解釋是罪，沉默也是罪……那還有什麼是無罪的？我隻是想好好學習而已，為什麼就這麼難？

恰好路過的楚星河被驚倒了。他很清楚，校園暴力除了武力欺淩，最可怕的就是言語攻擊，羅俊智一向擅長此道。可從未行差踏錯，為何要此折辱？“你怎麼樣？

蕭暮雪眼底滾著不易覺察的迷惘與悲傷：“我冇事。”

傅雪峰顯然被嚇呆了，眼神呆滯，傻愣愣的盯著地麵。

蕭暮雪拂去濺在他上的水珠，低聲說：“燙到你冇？”

傅雪峰看向高，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語。

蕭暮雪笑了笑說：“我沒關係。你回去吧，改天咱們再去摘花。”

傅雪峰癟癟，不願地走了。

皮都燙紅了！楚星河的心揪得慌：“我陪你去醫務室看看吧？”

“不必了。楚老師，如果有一天我手打人了，您會怎麼想我？您會不會討厭我？”

“不會！無論你做了什麼，你永遠都是我最喜歡的學生，冇有之一。”楚星河暗暗道，如果我不是老師，不用你手，我就出手料理了。“隻要能保護好你自己，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您不怕我惹麻煩？會牽連您的。”

“怕了我就不是楚星河了。同樣，你要是怕了，屈服了，也就不是我喜歡的那個姑娘了。”

蕭暮雪目澄澈：“如此，我就安心了。”撣了撣**的，扶正鬢邊的花說，“我換完服就回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