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就在門外停著等候，圣上正要先一步上去, 而后扶登輦, 云瀅卻搖搖頭拒絕了：“現在天不算太熱，七郎同我走走罷。”

懷孕之后喜歡多走，太醫說這樣孩子才會生得順利一些，圣上本來想著正是大熱的天氣, 要在殿走幾圈就好，但想一想，明堂致華麗，和外面的廣闊天地比起來還是不大相同，便輦遠遠在后面隨著，自己同尋蔭涼遮蔽走一走。

這孩子現下還不大，不會折騰母親，還有些好日子過，若是月份再大些，就算是他哄著云瀅出來，恐怕云瀅也不了這個腰酸疼的勁。

圣上與貴妃的儀仗在兩人后面跟著，駕不準人輕易靠近，因此一路上也沒遇到什麼人，云瀅偶爾遠遠見幾個嬪妃，還沒等說些什麼，人家便已經福行禮，圣上不知道看沒看見，就直接越了過去，倒沒什麼可說的了。

原是個多話的子，今天突然沉默寡言，圣上反而不大適應這份寧靜，主開口逗：“阿瀅今日怎麼不說話了？”

云瀅側頭去看花，不同他說話，回打量著皇帝，圣上被這樣靜默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猜測或許是自己哪里惹了不高興。

“貴妃今日是怎麼了？”圣上虛護在腰上的手稍用了些力氣，轉過來挨在自己前，“是太后同你說什麼了，還是朕哪里又得罪了你？”

“老娘娘能同我說什麼，無非就是覺得我現下懷孕了，圣上便該去旁人那里坐坐，”云瀅略有些調侃地湊近，“省得將七郎忍壞了，傷到了咱們的孩子，還能宮中接二連三地傳喜訊，豈不是一舉三得。”

母親來管兒子的房中事，這雖然合規矩，但是總有些人心里覺得怪怪的，圣上無奈一笑：“太后年輕的時候待先帝便是這樣賢惠周到，你聽著應聲便好，不必往心中去。”

太后當年不能生養，而先帝的孩子又接二連三地夭折，就算是兩人意深重，為了皇位不落旁支之手，也只好給先帝多進一些看著好生養的人，先帝知道的良苦用心，也對十分重。

不過他已經不大在意這些事，太后是盼著他多子多福，畢竟只有一個嬪妃懷孕是不大保險的，總得有兩三個皇子才好供人選擇培養。

“我也沒生老娘娘的氣呀，我是生陛下的氣，”云瀅從圣上手中接過了他折的花，輕嗅了一下，隨即簪到了圣上的烏紗冠上：“不許取下來！”

圣上面目清雋，簪些花更顯出意態風流，男子簪花在當今本也是常態，只是皇帝卻不大肯簪花，覺得這不夠穩重，與份不合。

“不是為著老娘娘，那是因為皇后生辰的事生朕的氣？”

圣上微蹙了眉，想要抬手取下，但聽見云瀅這樣說，最后還是輕嘆一聲，如了的愿，面不改地簪著這朵六月里的月季，陪繼續走著：“畢竟是皇后，又管著后宮，有些場合朕也是要給些面的。”

皇后掌管六宮，當然需要實權和底氣，千秋節這種大日子都已經委屈在凝清殿里過了，皇帝若是再不給臉面，過去用膳陪著說些話，總會有人說閑話的。

他這些日子都是同云瀅在明堂如夫妻般起居，又加上貴妃有孕，難免會人議論揣測。

“我不是為了這個事，家說的是，是中宮，您就算是過去也不是我該管的。”云瀅隨意地踢開了腳邊石子，心下略有些沉悶，“圣上有過許多后妃，而后才有我，新歡舊，要是說起容不下，原該們容不下我，而不是我容不下別人。”

那些都是他的過去，沒有辦法參與，只要以后能為圣上唯一喜歡的人，就已經足夠了。

“哪來的這許多傷春悲秋，”圣上簪著的花，也不避外人地將攬在懷中，輕啄了一下額間珠繪就的花鈿，“果然是做了母親的人，愁思也多了起來。”

“朕有些時候也不能完全由著自己的心意。”

圣上瞧著，他不會說些再來一次的話，因為太后彼時掌握朝政，得等到天子大婚才能親政，太后雖然留權力，但也不會允許堂堂天子獨到三十歲的，“但阿瀅卻不用顧及這麼多，朕不是也沒有去尋旁人嗎？”

云瀅莞爾一笑，趁著人不注意，輕捶了一下他，面上的淡淡愁思全沒了，“七郎又在哄我，你現下拿空心湯圓糊弄我，以后等更多像是花一樣的姑娘選進來，福寧殿哪里還有我的位置？”

圣上瞧能笑一笑，也不大惱，只笑地看著：“以后的事瞧著就是了。”

雖然高興了，還是有一點不如意：“我生氣的是七郎背著我服丹藥，怎麼這一點家便想不起來？”

云瀅掙開了他的懷抱，去覷圣上面，“我這幾天瞧你便是有些飲食消減，還當是陛下夏日無心飲食，誰想到你會真的服藥？”

本來是覺得圣上在隨口說些話圓過去的，并不當一回事，但是坐在那里，細思又覺得不對勁。

圣上酒量極佳，雖說他私底下是不飲酒的，可前些時日初有孕，那麼高興的日子也不見他飲酒，原先偶爾還會與臣子用膳，回來沐浴的時候云瀅還能嗅到淡淡酒氣，但是后來竟然一次也沒有飲過。

更不必說這些時日他飲食清減，夜間難眠，人也略消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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