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人》 第 76 章

聖上與雲瀅到清寧殿以後,果然太後的神如常,沒看出來有什麼不滿的,尋常說些吉利話,太後便沒什麼教導人的逆耳忠言想說了、

又不是新人進宮,新後一是皇帝自己選的,夫妻和睦與否那就全看他們自己,二來皇後也不是沒接過宮務,想來如今比太後還能清楚一些,說與不說,雲瀅也是個有算的。

太後自然沒什麼同皇後教導的,就算是說了那種雨均沾的話,恐怕對皇後而言也是過耳旁風,午後起來的時候一掃疲倦,心正好,看見皇帝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調侃幾句,催他出去。

“吾不過是同皇後說幾句話,又不把人怎麼樣,偏你還杵在這裏,皇帝不嫌丟人的嗎?”太後嗔了他一句:“你到福寧殿去看會兒折子不好麼?”

往常如果逢上元夕三日放燈或者年節、大婚與其他因為各種事而導致的輟朝,皇帝雖然不見大臣,但總也還是勤勉的好孩子,不用這個做母親的心,但是這一回冊封禮,皇帝這三日間大概是真的連折子也不打算批了。

雲瀅穿著皇後的禮服坐在一側,其實哪怕見過太後許多回,但是心裏還是有些發怵的,有聖上在邊,反而會更安心些。

“阿娘說的是,不過兒子也有兩三日不曾侍奉在母親側了,想著同阿娘多親近一些。”

太後不想他如今這樣會找說辭,沒好氣道:“到外麵去,七郎怎麼長了年紀,卻越發沒出息了!”

聖上起告退,雲瀅一會兒還要去見嬪妃們的,可能是因為那些人現下都歸管轄,雲瀅多了幾分新奇,害怕倒是沒有,反而不想他陪著,顯得有些懦弱,隻肯自己去見。

太後從前也是容傾城的人,執政這些年更是注重保養,說起來六十多歲的人反而比外麵四十多歲的還強些,然而一場大病之後,人的那一口氣鬆下去了,上也便不妥帖起來了,雲瀅能看出,老得實在是太明顯了。

不是那種正常的老去,而是顴骨掛不住,說話的中氣也不夠足,有些下世的前兆。

英雄落幕,人遲暮,最是人傷

等著皇帝退出去以後,才看向雲瀅:“吾也不打算瞞著皇後,左不過是這些日子的事,皇帝怕是忌諱,你初登後位,大抵也不敢張羅,擔心傷了和皇帝的分,但是私下裏也該安排了。”

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狀況,太醫大概也同皇帝說過了,隻是聖上在自己麵前時從來都不會談到這一點,無論他們之間曾經有過多恩義仇怨,曾經看得那麼重,到了這個時候都如鴻一般輕。

皇帝必然是知道的,所以除了在他中意雲氏之外,才想著盡快在還沒咽氣的時候冊封新皇後。

後宮這些事應該是皇後持的,後事辦的麵與否,都取決於宮闈中新的執權柄者。

皇後對持婚嫁喜喪還不明白,見聖上忌諱可能就不會現下著手去辦,但實際上辦不好才會招人笑話,皇帝也不是那麼不開明的人,他會不高興應該是不願意明麵上辦容易自己知道,而不是不願意皇後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雲瀅看見太後凝重神,知道這不需要自己忙不迭地開口勸,仍半低頭,看太後前那一塊,聽太後說話。

“吾知道七郎是一個孝順的人。”太後現在說起來毫不避諱,同之前那種不願意承認的態度大相徑庭:“但可惜他卻不是從我腹中生出來的,養恩還完了,便要去還生恩。”

皇帝現下是看在太後的麵子上,才願意暫且在自己生母名分上這事回避,但是再過上一年呢,等出了孝期,照舊還是要抬他的生母。

“吾不願意同那個人枕在一,你好生勸一勸他,抬位歸抬位,別進正室來。”

先帝隻有兩位皇後,他敬重發妻,也是真心喜太後,所以設置了兩個後位陪寢,一個給了元後,另一個給繼後。

皇帝要想再塞一個生母進來,倒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我替修建妃陵,又賜給了封號,現下連兒子也要還給了,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說了這麼一點話,就有些疲倦了:“太妃也是養過七郎的,吾去世之後,不許有人慢待,楊婉容是的侄,又養過你,們一塊住著,也好有一個伴。”

楊婉容作為皇帝的嬪妃,自然是不能同太妃住在一起的,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雲瀅也不好擅自答應:“母後想多了,兒臣雖然善妒,但楊婉容是陛下舊人,兒臣不會苛待的。”

班婕妤為避趙氏姊妹而長信宮侍奉太後,那時候還有複寵的可能,隻是皇帝已經心灰意冷,而趙氏姊妹如日中天,嫉恨懷過子嗣,屢次針對。

不過聖上說過不會再有旁人,楊婉容雖然有一個公主養著,但雲瀅對一個安分守己的嬪妃其實並不會有什麼:“何況現下兒臣手忙腳,德妃與婉容好歹還能幫襯一些。”

“這是自己的心願,皇後不必多慮。”

太後淡淡道:“我就這麼一點心願,全寫在詔裏麵了,皇後到時候去同聖上明說,聽與不聽就在他了。”

新皇後不是一手選上來的,也不是出自同有關係的世家門閥,而是聖上自己選的,哪怕從道義上來說,皇後應該孝順,但是雲瀅確實沒有什麼分和必要因為和皇帝鬧翻。

當然就算是親手提拔上來的皇後鄭氏與秦氏,其實也不見得會盡心盡力,反倒是雲瀅,皇帝,多也能聽一些的話。

“你生下聖上的長子,於社稷有功,皇帝又喜歡你,當真是再好也沒有的了,”太後輕聲一笑:“有些時候吾真的很羨慕你,皇後有了丈夫的寵,也有子嗣傍,如今連中宮的位置都坐得,當真是再好也沒有的了。”

先後有皇子,而有先帝的寵,兩人一直和睦得很,而做了皇後之後也與楊妃相好,每個人各有憾,終不得圓滿。

然而什麼都有了。

太後自己便是人羨慕得很了,如今現在卻要來羨慕了,雲瀅覺得有些惶恐:“娘娘說笑了,妾不敢當。”

“現在又沒有別人在,你何必如此?”太後神淡淡,的眼神略有些慈,“你勸著些他,行房事,你最,難免多子,婦人生孩子是鬼門關,好歹歇一歇,再同家生幾位皇子和公主。”

聖上多子多福是福氣,但是皇後寵,接二連三地生皇子卻不是什麼好事,這太虧子,難不皇帝四五十歲了,再立第四個皇後,那還什麼樣子!

雲瀅沒想到太後會同說這些,心底莫名有些,但是太後不待說些什麼,黯然一笑:“你若是子不好,便護不住你自己的皇子,萬一早逝,會七郎傷心。”

太後說的這樣直白,雲瀅反而有些釋然,太後對聖上自然要比對好多了,關懷是為了皇帝也並不稀奇。

了,下去吧。”太後懨懨道:“娘娘的好日子,我不留你,皇帝大約還在外麵等你,別家等久了。”

雲瀅應聲起告退,聖上果然在外殿等著,他一個人執了一盞茶在細品,見雲瀅一臉平靜地出來,方才起相迎:“阿娘同你說什麼了?”

搖了搖頭,主將手遞給皇帝,“七郎,娘娘咱們回去。”

聖上與皇後的轎輦是一前一後相隨的,但是上麵如今並沒有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人,雲瀅許久沒出來,對宮中這些尋常景也十分有興趣,願意同皇帝在宮中多逛一逛,“都怪七郎,我好久都沒有出來了。”

“誰不放你出來,不是阿瀅坐月子嗎?”聖上也願意陪著皇後多走一走,隻是他卻不能接這樣的冤屈,“如今阿瀅子好了,想出來多久朕都陪著。”

“那不也是聖上的禍,否則我哪裏用得著坐月子,”雲瀅輕聲一笑,揶揄他道:“恐怕也再沒第二個人折騰我了。”

“娘娘說得是,”聖上隨手在苑摘了一朵海棠花,簪到雲瀅的發髻上,“這事確實不便假手於人,隻能親力親為。”

宮雖然不算大,但是致,實在算是一個開闊心境的好去,聖上今日的心好得很,輕輕攬住的腰肢笑道:“看來阿瀅的腰是不酸了,現在說話神了許多。”

“七郎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可不理解,”雲瀅從鬢上將花摘了下來,輕嗅道:“海棠豔而無味,我不大喜歡。”

聖上知道簪牡丹,不過是覺得偶爾換個樣式也好,“阿瀅今日的發冠珠翠華麗,甚人可以下手的地方,牡丹花型碩|大豔麗,怕是有些簪不住,反而你狼狽。”

楊婉容本來是得了坤寧殿的吩咐,皇後今日不會在辰時召見們,所以午後才與周婕妤一道結伴而行,午後向皇後去請安。

如果按照一般去請安的路途,們是不會與帝後相遇的,但是遙遙駕,不自主地又往這邊湊了湊。

隔著層層疊疊的花影枝蔓,楊婉容能明顯地看到,聖上被皇後拿了他親自簪的海棠放在掌中,能聽見帝後笑語。

“我不管簪不簪得住,就是喜歡又好看又香的,七郎怎麼說,我也是不戴的,您自己折花就自己戴。”皇後輕聲抱怨道:“海棠的有些顯老。”

聖上連半點不高興的意思也沒有,反倒是真的將花簪到了自己頭上,笑:“是有些不襯皇後的年紀,朕倒是不怕出醜,咱們再去尋你喜歡的好不好?”

周婕妤聽了這話,心裏再怎麼不是滋味,麵上總還是平靜的,等帝後攜手往旁邊去的時候,才同楊婉容說起:“從前在行宮時家這般待娘娘,那個時候聖上卻是不肯在黑紗帽旁簪這個的。”

“說來原本是姐姐的養,如今卻得陛下獨寵,我倒是要恭賀您了。”

作為養母,養兒進獻給家一是為了綿延子嗣,二是為了給自己助力,但是楊婉容升遷居然不如一個養,也夠人笑話的了。

但是楊婉容畢竟有太妃和公主,又與皇後有些關係,將來食無憂也是真的。

楊婉容倒是第一次見帝後如此,略怔住,但還是恢複了正常:“妹妹慎言,如今娘娘才是國母,你說這些舊事可真沒什麼意思。”不是不羨慕雲瀅能得聖上的喜,但已經有意搬去侍奉姑母,自絕恩寵,專心養育公主,這些東西倒也沒什麼可以斤斤計較的。

隻要皇後在,聖上第一時間便能注意到,任憑肆意揮霍這份寵,而始終如一,也隻有見到娘娘的時候,陛下的麵上才會不自覺地出笑意,這種形從前在秦後的上從不曾見過。

其實隻要陛下真心喜歡,那些出地位和名利又有什麼要的?

與其試圖費心討好皇後,將來從手中一點恩寵給自己,還不如落得清淨,說不定皇後還就是喜歡這個樣子的,自己躲得遠遠的,比湊近些討人嫌好多了。

的姑母當年就是如此,太後既然寵,便一心一意養皇帝,然而如今的皇後大約沒有手前朝的意思,聖上更是騰出空閑,準備親自看護這個兒子,所以也隻能退而求其次,養一個公主在邊,聖上總是不會忘記這個人的。

“婕妤之前曾占過秦庶人的道路,如今卻是不的,”楊婉容莞爾一笑,吩咐人先抬了儀仗走,“如今這位卻不家也不會允許你僭越的。”

這話說的也不算差,畢竟新後的冊封已經比照了天子娶元妻的規格,聖上當然不會願意別人輕視皇後,更不會讓一個早早無寵的婕妤占了他心子的道。

“多為嘉想一想,的婚事與實封可與咱們這位娘娘與皇長子離不開。”

楊婉容留下了輕飄飄的一句話,畢竟當年聖上許諾給皇後腹中孩子的封邑可是國朝從無前例的,嘉雖然是聖上的長,但也得等到將來聖上與皇後為指婚,才能有實封,如果能有一千戶就算是十分好的了。

這些人家還沒出生就已經都有了。

甚至將來皇後將廷的權柄都在手中,雖說聖上對自己的兒是再惜不過的,但皇後要給兒配一個不怎麼樣的駙馬,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在皇後和長子,與兒之間非要做一個抉擇,那麼聖上絕對不會選的。

……

而遙遠的靜心寺,曾經的秦庶人、如今的妙華法師早在年前就被聖上勒令出宮,如今已經不再是皇城裏尊貴的國母,每日天不亮就要去做早課,或者值到去洗廚房用或者做素食,就得起來更早,而平日裏一些灑掃漿洗的事也得自己做。

聖上待比待鄭氏絕得多,當年元後被廢,邊還是有伺候的人,不過是帶發修行,每天吃齋念佛,不必做活的,然而邊的親信宦和宮人都被杖斃了,皇帝大概是覺得邊就算是宦也防不住,對當真做到了不聞不問,任自生自滅。

從前沒有人試毒是不會吃飯的,但現在吃東西卻坦然許多,皇帝和雲瀅要是想著怎麼樣,實際上防也防不住,索便不防著了,除了下雨天常常會部脹痛,現在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然而皇帝冊封新後的那一日大赦天下,連帶著靜心寺也過了一次節,主持特地讓廚房做了每人一份的紅糖糍粑,吩咐們為聖上與新後祈福,卻頭一回沒有吃那些東西,借口來了月事不敢進大殿汙染寶像,而跑到了寺院山門附近,隔著高高的紅牆,試圖眺遠方。

對這些流程都太悉了,佛殿裏呢喃的聲音,仿佛是宮中在奏樂,而這種覺,幾乎人回到了剛被冊封的那一日,坐在坤寧殿裏等著聖駕過來,張而期待。

但是那種飄飄仙的覺很快就結束了,畢竟不是坐在坤寧殿裏的新後,而聖上,也與黃泉不複相見了。

第二日,妙華法師便又病倒了,據說是因為心生外向,而又謊稱來了月事逃避祈福,所以主持要罰跪在佛殿裏地,用功德來抵消罪過。

……

雲瀅起初覺得做皇後也算是一樁差,坐在上首人參拜,訓斥嬪妃們,當真威風極了,可是做貴妃的時候就已經過了,因此真的做了皇後之後再見這些嬪妃隻覺得無聊。

做貴妃的時候還有人覺得前途未定,就算是坐到貴妃的位置上,將來或許也會遭到什麼不測,然而如今事都定下來了,聖上也滿心惦記著皇後,沒什麼好爭的。

嬪妃們一個個老實得很,皇後隨便說什麼都有人接著捧著,這樣的事其實驗久了就沒趣兒了。

後來聖駕從福寧殿過來,嬪妃們也就都散了,皇帝在這事方麵也清楚得很,所以沒對們有什麼不好的話,直接人吩咐賞賜,便讓人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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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瀅同聖上膩了一夜,等到第二日他不得不去前麵見一會兒大臣,才分開片刻。

新婚夫妻總是和諧而熱烈的,一夜也不肯停歇,雲瀅瞧著聖上披離開,自己卻是累得一點起來的意思也沒有,直到腹中有些了,才吩咐宮人進來替梳洗打扮,讓人把三七也抱過來。

皇長子在剛出生的時候常常與聖上皇後在一母便也得跟著陪在一,伴君如伴虎,免不了要心驚膽戰,但現在皇後出了月子,聖上自然將那份疼兒子的心思與力又移到了他的母親上,也隻有空的時候瞧一瞧,夜間是不留皇子陪著帝後一道睡的,帶起孩子來不免輕鬆了許多。

宮人們給皇後挽的都是些輕鬆發式,皇後今日不準備出去,大約也沒有命婦過來,自然還是鬆散些好,雲瀅瞧著三七好奇地看向自己,眼睛明亮有神,對母親依得不行,心下一片,還是讓母把孩子給自己抱一抱,逗著孩子玩耍。

雲瀅對於做母親還是不練的,不知道孩子這個時候總盯著人看,一方麵是想看看大人在做些什麼,另一方麵是饞了。

他母親做的事已經結束,再也不能吸引到他了,因此也就隻有狠狠去嗅雲瀅上那明顯的香味,手摁在雲瀅的前,支撐不住。

母大驚失是知道子本來就飽脹的口被孩子這樣按下去,不說了一大片,怎麼也得皇後疼上好久的,忙跪了下去,膝行到皇後邊,想要把孩子抱過來。

“聖人恕罪,是奴不仔細,沒將三七喂飽,驚擾到了皇後娘娘。”

但是雲瀅疼倒是不疼的,前也沒有什麼反應,隻是有一點驚訝孩子的食量:“算了算了,小孩子懂什麼飽,隻要聞到就想吃,你們平日得多控製他,不能隨著孩子的子。”

不過雲瀅說著說著,也有許多不好意思,暗啐了一句,“不正經。”

母以為皇後笑著說的是皇長子,但是近前服侍的宮人卻知道娘娘說的是誰。

家原先每次見到皇後給孩子出一點的時候心疼消耗太大,總是不許的太多,稍微有一點,夠皇長子嚐一嚐就夠了,但是皇帝放在自己上,可就全然不是這個樣子了。

反而說什麼堵不如疏,他這樣做了,將來會更充盈一些。

才一兩夜呢,就再也沒覺得口脹疼了,但也被人氣得不

岫玉本來是站在一側看著宮人們給雲瀅梳妝的,但是一個宮人將招到了簾外,低頭私語了幾句,岫玉才回到雲瀅的側,“娘娘,河間郡王遞牌子宮,想問一問您,見是不見?”

河間郡王本來就是皇帝的兒子,而如今聖上有了親生的兒子,當然不會把權柄給一個外人,自從他出宮以後,和宮中幾乎是斷了聯係,而如今進宮也需要遞牌子了。

雲瀅從聖上口中知道他要過來拜見自己略有些詫異,但還是將自己的心收拾好,準備梳妝見他。

“玉牒上他還是家的兒子,我為嫡母,怎麼能不見?”

雲瀅人給自己換一更莊重些的服,換一個發髻,“家也不是不知道,他進宮總得先去見他父親,而後再來見我,就是不知道他人是不是還在宮中住著,我好歹也有個準備,讓侍把梧桐苑打掃一遍。”

先皇後在的時候就單獨辟出了梧桐苑給這位養子的,但是宮中人的子雲瀅也是都清楚的,秦氏被廢,生子為皇後,而這個周王的兒子大約是不可能有機會回來住的,所以平常也不會對梧桐苑像是住著人的時候那麼打掃仔細認真。

“就請郡王先去見過聖上,再來見我和他弟弟就好。”

雲瀅從前對郡王的覺或許也隻是一個深宮寂寥的孩子,孤苦無依,聖上對他一點也喜歡不起來,而且因為他的份甚至要誅殺河間郡王為了三七掃平權杖上的荊棘。

然而現在真的有了自己親生的兒子,怎麼對待這個養子也是難題。

皇帝之前說想要把他寄養在某個嬪妃的名下,但是雲瀅總覺得有些棘手,德妃沒力管人,地位又高,而楊婉容已經有了一個公主,又有意避世侍奉太妃,當然不會接這個燙手山芋,可是剩下的人裏,又沒有幾個看得上的,更沒有適合養皇子的。

雲瀅換了華端坐在坤寧正殿,時不時去逗一逗孩子,三七是個安靜的子,就算是醒著的時候也不哭,隻喜歡笑,就連太後看到他之後心下的病都好了不,要不是清寧殿常常用藥,也不會每隔幾日才人抱著去瞧一瞧。

但是換了裳總得又過了半個時辰,才聽見侍通傳聖上與河間郡王到來,雲瀅微微一驚,起相迎皇帝,站在上首側請安,調侃道:“陛下方才在殿用過的茶本來有侍茶宮人想要倒了,但奴卻覺得甚是可惜,好在奴沒有人直接換了,現下大約還是溫的。”

如今天氣漸漸熱起來,茶一時半會兒冷不了,可是聖上未免回來得太快些,連一個時辰都沒有出去,就同河間郡王一起回來了。

這兩父子從來不大在一起出現,雲瀅倒也覺得很是不一般。

倒像是在福寧殿裏做的時候了,本來以為聖上不會返回來,但他不但在元夕當晚帶去外麵逛燈會,還帶著河間郡王一起,忐忑不安,又覺得有一個年齡相近的人跟著會好些。

“濃茶倒是也合朕的口味,人端上來,”

聖上對於雲瀅的揶揄已經習慣了不,雖說聖上在外人麵前會要麵,又或者河間郡王在皇帝的眼中本來就是外人,不過聖上現在好像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恐怕朕的娘娘也拿不出來罷?”

雲瀅吩咐人給聖上換了一盞新煮的茶,坐下來同河間郡王說道:“介仁今天來的倒是很早,阿娘不知道你喜歡喝些什麼,你是喜歡喝茶,還是喜歡喝水或者是米漿?”

河間郡王聽見雲瀅這樣刻意地稱呼自己,顯示出兩人母子的份,心下也會覺得好笑,就是不這樣說,他也得這麼稱呼,假設他比還大,也得一聲娘的。

河間郡王聽見雲瀅這樣刻意地稱呼自己,顯示出兩人母子的份,心下也會覺得好笑,就是不這樣說,他也得這麼稱呼,假設他比還大,也得一聲娘的。

“回阿娘的話,兒臣喝什麼都好,全憑母親的意思。”河間郡王的眼睛裏似乎有一點關切,但是又不明顯:“早聽聞阿娘生三七的時候經曆了許多兇險,隻是兒子是外男,不好輕易進來,隻在外麵為您誦經祈福。”

他似乎臉上多了一點,看來即便是周王府不夠舒心,也是要比宮中強一些的,雲瀅略生出些慨,不管河間郡王此舉是真心還是出於對新嫡母的討好,笑著讓人給他上了和皇帝一樣的茶,道了一句有心。

“兒臣今日過來,實則是向雙親辭行,”他平靜地謝過了恩,對雲瀅行了叩拜禮,“爹爹已經封兒臣欽差副使,明日便離京沿黃河而行,行糾察安之責,整治水利。”

“怎麼好端端的要授人職?”雲瀅驚異地看了一眼坐在旁的聖上,發現皇帝也看向,輕輕點了點頭,“可介仁不過才十三歲,郎君未免太心急了些。”

黃河水利,何等重要,哪裏能給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這不是人笑話,也懷疑聖上有借刀殺人的心思。

從太|祖皇帝以來,許多員都因為水利而獲罪,一個小孩子,將這些事辦得好,了那些大人的臉,而如果是辦不好,皇帝能拿人怎麼辦,是要依律革職,還是要判斬監候?

“十三歲怎麼早了,朕十三歲的時候已經開始履行監國之責,也不見人說晚,”聖上責備地看了一眼雲瀅,大約是說慈母多敗兒,“娘娘別這樣瞧朕,等三七到了十三歲的時候,也該出來辦事了。”

河間郡王聽見聖上這樣說,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但是他心裏也像明鏡一樣,聖上說的意思是要他同皇後的孩子履行儲君監國之責,而不是像他這樣,履行臣子輔佐之責。

雲瀅沒想到皇帝還對孩子有這樣的心思,偏偏三七太小了,皇帝說什麼,他也隻是笑,仿佛讚同皇帝說的話,他的母親不好反駁。

隻是雲瀅卻知道,聖上對這個孩子給予了多大的期,將來這孩子大一點的時候會有多累。

“既然您不分彼此,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雲瀅換上了得的笑容,人拿出些備給河間郡王的禮,“阿娘也不知道有什麼可送你的,就是一對玉如意,並一套宮靴,外加上一些打賞人的金銀瓜子,你路上用得著。”

治水是又髒又累的,錢確實是必備的,河間郡王卻不好同雲瀅明說,他謝過了皇後,人拿了一個盒子過來,“兒臣也有一樣東西要相贈母親,這是兒臣在梧桐苑所養母貓所生的一對貓,我想娘娘會喜歡,所以就拿了過來,博娘娘一笑。”

宮中的貓舍有許多名貴的品種,聖上又對皇後這樣依順,雲瀅想要什麼樣的貓不可能要不到,但總歸是小輩孝順的禮,雲瀅還是笑著讓岫玉收下了:“沒想到介仁平日裏還會有養貓狗的好,這貓的父母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品相也不輸給那些名品。”

河間郡王一笑,卻不好回答。

這是他在梧桐苑隨便撿的一隻貓,他覺得那隻貓分外合他的眼緣,哪怕自己在宮中過得並不如意,但其實也會十分不舍一隻母貓死,就撿回來親自照看,隻是如今出宮辦差,他竟也不知道將這兩個小東西托付給誰更合適些。

想來想去,也就是當今的雲皇後,會比較合適來養它們,托付給也會喜歡。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皇後,他都會有一種很奇異的覺。

仿佛冥冥之中,有神明指引,他每每見到雲瀅,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

河間郡王同雲瀅的集本來就不多,又不像是與秦氏那般,真有十幾歲的差距,不會惹人非議,他進宮是為辭行,不能在皇後的寢宮裏逗留太久,與聖上與皇後說了一陣話,未及用膳時分的時候就告辭出宮。

雲瀅一是知道皇帝對這個養子不大喜歡,不好留他用膳,二來想想周王府中或許置辦的送行宴吃著更舒心些,總比宮中規矩些,讓人送了他出宮,轉頭與皇帝抱怨。

“七郎之前不是說把孩子寄養在嬪妃邊嗎,怎麼又想到他出去治水,”雲瀅回頭瞥了他一眼:“虧您想的出,十三歲的孩子,又從來沒有出去過,還不如人回周王府,省得這樣辛苦。”

做皇帝的兒子,未免也太辛苦了。

“這是他自己向朕求來的,辛苦也是應該,”聖上等河間郡王出了殿門,才人把三七抱在懷裏,輕聲哄一哄:“朕原本是有意將他記在楊氏名下,位份不算低,又安分守己,掛名養一子一也應當。”

中宮嫡出的名分自然不可能給一個外人了,但是河間郡王會請辭出京是聖上也不曾料到的,他淡淡一笑:“其實出去朕也不會派他什麼外差,左不過是順著黃河附近遊覽,隨著人勘測地形,更辛苦危險的事還有旁人做的。”

讓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來做這麼艱巨的任務,皇帝還不至於這樣,“他請辭的心這般堅定,朕也不好留他的。”

若河間郡王真的是皇帝的兒子還好,偏偏他不是,那些員豈會將他小心捧著哄著?

雲瀅在這裏這麼想著,不免發愁地看了看三七:“他小小年紀就要經曆磨練,三七將來卻是著咱們兩個寵長大的,萬一比不上介仁,不夠後世笑話的!”

現在還真覺得慈母敗兒,看著三七還覺得發愁。

業有專攻,介仁學水利也是好事,三七是要同太子太傅學習帝王之道的,這兩者怎麼能相提並論?”

聖上勉強忍著笑,安雲瀅的焦慮:“帝王之道,在於馭人,做君主與臣子原本就是不同的。”

河間郡王邊所跟隨的人當然都是聖上的親信,皇帝對他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即便他要聯絡外臣,總也得有機會和有親信才行。

“十三歲監國的太子也不是沒有,也都是一邊讀書一邊跟著去學朕怎麼做的。”

聖上看見雲瀅不讚同,便隨口笑道:“不過阿瀅做一個慈母也好,三七在十三歲的時候做監國太子,朕不免要管教得嚴厲一些,阿瀅在廷輔助,張弛有道,也不至於揠苗助長。”

“說來朕記得阿瀅將你二姐放出宮後,想著開一家藥館,不知道怎麼樣了?”

聖上見雲瀅將手指給三七抓著玩,還是不大讚他的意思,便不會強求,這事還有好多年的,哪有夫妻兩個為了十幾年後的事反目仇的。

“過了這樣久,家竟然還記得,”雲瀅神緩和了許多,輕聲笑道:“去年就開起來了,您私心裏又偏著我家的人,還給題了匾,又將宮廷供奉有一部分都了,這生意自然好。”

皇帝不大問皇後母家的事,畢竟史臺盯著這些外戚比他還要,隻要不出格,聖上也隻是偶爾也會問一問,今年賜些什麼東西。

雲瀅想一想,年尾的時候雲佩托人捎了一封信進宮,說錢賺得太多,想要出去走一走,已經將生意托付給了可靠的人,或許隨著市舶司的人出去見一見世麵也不知道。

們姊妹家之後彼此都是彼此偶爾能顧一顧,但是更多的還是看自己的決定,雲佩不願意待在汴梁安尊榮也是自己的心願,隻要上帶著國朝的通關文書和證明份的東西,日月所照之地,大抵都不會為難的。

……

河間郡王出去辦差也不算是過分艱苦,比起普通百姓,他的辛苦也不算些什麼,他從汴梁開始,一路逆流而上,正使有些時候不讓他參與的事,他索就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而這種時候他往往也是最清閑的,經常可以出去遍尋名剎古寺遊玩,尋找文人墨客留下來的題詞,和方丈們說一說話。

等到他再回到天子腳下,已經是三年之後的事了。

太後已崩,彼時皇帝在以皇太子之名為雲皇後修建了一座佛寺,聽聞耗費了許多工匠的心,工匠裏麵還有不異族人。

他本來不是一個好奇的人,但西京恰好是最後一站,皇後當年出京賞給他的金瓜子還剩下許多,索便一道捐了,當做是布施功德

河間郡王漫步其中,細細欣賞新落佛寺的宏偉壯觀,聖上是舍得為皇後用錢的,這座佛寺與東京汴梁的大相國寺幾乎可以相提並論。

佛寺依山傍水,附近樹木鬱鬱蔥蔥,山石上有巨大的佛家雕像,顯然是已經有風水士掐算之後的選址,但有些奇怪的是,寺院部卻有一群異族的畫師,弄著與中原人不同的料,在研究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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