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臺春》第 30 章

“聖人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宮人也不知道通傳一句?”

這個時辰聖上不是在議政就是該起演武,鄭玉磬沒有料到聖上會過來,而外麵的人連通報都不知道通報一聲,極快地調整了自己的緒,笑著問道。

不許寧越侍奉,找了個不疼不的理由不要他近,但是卻沒有做到這麽明顯,沒想到他會如此一副可憐作態。

“不過是嫌他手腳笨,梳頭弄疼了我,先在外麵伺候。”鄭玉磬抱怨道:“這般可憐做給誰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說了多重的話,要是總這樣矯,錦樂宮這小廟可留不得他了。”

聖上瞧麵上緒收拾得快,可一張芙蓉麵上黛未施,顯然是憔悴了。

就像顯德說的那般,貴妃再怎麽蕙質蘭心也是個人,總會有些人嫉妒的病。

寧越是顯德從侍省選出來的,從未伺候過任何嬪妃,總歸是比旁人放心一些,但一來他作為耳目時不時會向紫宸殿傳遞些貴妃的消息,他的音音怕是也察覺到了,二來昨夜之事恐怕也音音拈酸吃醋了,免不了遷怒下人。

“朕惦記你和咱們的孩子,便過來陪你用早膳。”

聖上吩咐枕珠拿了東西下去,憐地親了親的麵頰,“你如今是貴妃,隨口一句話便能要人命,他便是做到再高也是你的奴婢,朕知道音音沒有要殺要打的意思,但奴婢們對你誠惶誠恐也是好

事。”

寧越的能力不弱,對貴妃又是百般卑微恭謙,正好彌補了鄭玉磬那不能住宮人的弱和善,別的宮人看在眼裏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他最的便是鄭玉磬現在這個模樣,弱又同他耍些小脾氣,呷醋可也懂得分寸,隻一個人氣鼓鼓地坐在那裏想他,可憐可,不會生出害人的心思。

雖然自己為百般鋪墊籌謀,可也不願意逐漸變得和宮裏的人一樣佛口蛇心。

鄭玉磬被聖上攬在懷中,抿

該同聖上說些什麽,說自己子太過放||,隻是一個侍按便輕薄了去?

寧越從未涉足子幽深之,更沒有行兇作案的工,單憑了這樣沒有證據的事,聖上到底是會斥責惱怒於的矯放||,還是真會信了一麵之詞?

而寧越在眾人眼中未免也太無辜了些,宮中不知道有多嬪妃都會自己邊的人服侍按,放鬆一番,本來就十分平常,這樣一說,倒好似聖上那些用了侍服侍的枕邊人都在一般。

聖上像是哄孩子那般輕輕拍著懷中的人,見還是有些怏怏不樂,眉尖若蹙,瞧得人心疼:“朕人熬了粥,音音這個時候該些葷食,月份大了,人反倒是瘦下去了,還不如在道觀養得胖些。”

鄭玉磬知道聖上態度雖然和,但也隻是換了一種方式來告訴天子的決斷,眼

中雖然仍有些不願,隻得掩口而笑,“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生寧越的氣,隻是早上沒有胃口罷了,太醫說月份大就是這樣,好在也能瘦下來一些,將來恢複應該也更容易。”

寧越是的奴婢不假,但更是聖上的奴婢,聖上覺得將這個人留在錦樂宮用得更順手些,那就得知識趣一些,不再不依不饒地追究。

這時候應是多姿,雪盈實,可如今本該的薄羅衫子卻被分明的鎖骨撐出小片空隙,因為有孕而日漸隆起的腰腹被寬鬆豔麗的長掩蓋堆疊,宮裝下隻出翹頭履鞋尖鑲嵌的兩粒明珠並凰繡樣的金鳥喙,反而顯得人玉骨玲瓏,四肢纖細。

聖上香膩,蠻,卻也憐惜弱不風的模樣。

要不是上總有些掩蓋在艾草熏香下的香味,都不大瞧得出來如今已經是快做母親的人了。

“還不是因為聖上更喜歡段窈窕些的人麽?”

鄭玉磬瞧聖上要來覆住齒,心中稍微生出些厭惡來,急忙用手抵在聖上前團龍圖案,微嗔道:“聖上不就是用葷菜嗎,怎麽有空來用素膳?”

倚靠在枕上,似笑非笑道:“您要葷素搭配,就到別的地方去,錦樂宮這裏便是一素到底了。”

殿外的侍端著這盅滾熱的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音音這一胎懷的怕是皇子,”聖上見微惱

,不氣反笑,親昵地的臉頰說道:“晨起便這樣酸,一個宮人罷了,也值得你在意,從前那份為朕薦人的氣量呢?”

宮中人對於孝慈皇後的音容笑貌應該已經模糊了,隻有數服侍在聖上邊多年的妃妾與奴婢還記得,無論他的好兒媳是不是故意將這個宮人養在邊,當將人送到前的那一刻,聖上便知道東宮示好求和的意思了。

“我怎麽能不酸?”

鄭玉磬把聖上推得愈發遠些,眉目含怨,今日細長曲折的愁眉反而更襯些,“我沒想過要聖上才疼過的嬪妃早起給我請安,隻是您好歹知會我一聲,到底給個什麽樣的位份,我也好學著怎麽安排。”

“可聖人卻將我看作是吃醋嫉妒的子,把人護在紫宸殿,早上自己過來,都不我瞧一瞧這位人。”

聖上瞧自己側過去低頭拭淚,怔然一笑,竟像是年時那樣促狹,瞧見自己心子為自己哭泣,反而愈發想逗弄

“音音說什麽都是對的,便是哭了,這也不吃醋。”

妨礙不了你的,”聖上不顧小打小鬧般的推拒,將人攬在懷中,含笑調:“朕從不在主殿寵幸嬪妃,一個才人而已,朕隨口就封了,用得著打擾音音好眠嗎?”

即便是孝慈皇後,因為生養太子傷了子,後麵幾乎一直是在立政殿養病,從不往供聖上休憩的紫宸殿去,後

來聖上的後宮之中並無什麽特別得寵的子,唯獨一個鄭貴妃,也因為懷孕不能侍寢,寸步不曾踏

鍾妍生得確實是同孝慈皇後當年十分相似,舉止得當,溫嫻雅,他有一瞬間的錯覺,幾乎回到了剛極的年時候,人也生出幾分激狂意,但是說起來也不過就是個影子,沒必要賞到紫宸殿侍寢的麵。

鄭玉磬對這樣一個正五品的位份心裏有數,雖然自己一躍為貴妃,然而還不至於將這貴妃的位置當唾手可得之

皇帝寵幸宮人,這對於普通的宮人而言無疑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但是聖上睡過便忘的子大抵也不在數,看起來這宮人應該也合聖上的心意。

鄭玉磬細細沉思,卻始終不得其解,東宮不知道是從哪尋來這樣一個妙人,雖不是國,卻能聖上一反常態?

隨口問了一句,“那聖人的意思……是作為正經嬪妃住到哪位娘娘的宮裏,還是留在紫宸殿做個伺候聖駕的才人?”

宮中低位嬪妃與的設置混淆,有時候聖上邊伺候的才人,大多數低位嬪妃還是願意跟著聖駕的,見聖上的時候也能多些,但多數人沒有這個福氣。

聖上略遲疑了片刻,鄭玉磬莞爾一笑,心裏有了準數,“聖人素來果決,您寵幸誰同我都沒什麽關係,何來這般溫吞遲疑,我曉得的,這是侍監要心的事,不歸

我管了。”

皇帝邊有一個廢太子安的人固然對不利,但是有了這個鍾妍,聖上便是不獨寵,總也能新鮮一陣,不必來尋

隻要利大於弊,那就算不得什麽壞事。

聖上見笑容嫵,頰邊酒窩若若現,心中卻莫名生出些微苦滯,不覺俯抬起下顎,輕嚐裏甘甜,鄭玉磬忍耐了片刻才將聖上推遠一些。

“不過就是再忍幾個月的事,現下這般我可不依。”鄭玉磬笑著責怪道:“聖人竟連片刻都忍不得嗎?”

“音音的大度,朕是見識到了。”

聖上同自己心子同榻而坐,額頭相抵,近,除卻床笫之歡,這幾乎是世間夫妻最親的姿勢,但聖上卻驀然生出一種錯覺,這個滿心依自己的人似乎離自己很遠。

純淨如水,清澈見底,像一株隻能依附於人的菟花,卻又人琢磨不

“朕還有些政事要理,便先回去了。”聖上起道:“本來是想陪音音用些早膳,沒想到竟然耽擱了這樣久,隻能宮人服侍你再用些了。”

國事無疑是聖上敷衍後宮最常見的手段,後宮不得幹政,誰也不會傻到一點臉麵不給自己留,真的去追問。

鄭玉磬很是善解人意地留了一句,聖上囑咐不必起相送,便滿眼不舍地著聖上起駕了。

寧越躬端了粥進來,那粥是紫宸殿膳房熬的,比供應後宮的膳房還要好上

許多,他跪在鄭玉磬的前,恭恭敬敬地將粥碗放在貴妃麵前的桌幾。

鄭玉磬沒有抬手的意思,沒有什麽胃口,也不願吃經了寧越之手送上來的東西,“枕珠把我的針線活計拿進來,我素來喜歡安靜,你下去吧。”

寧越恍若未聞,但他應了一聲是,用那瓷白的羹匙撇了一點厚稠的米油和煮了的稻米,舉到適合貴妃張口咽下的位置。

鄭玉磬覺得,他不是太害怕,而是故意、甚至有恃無恐的。

心裏含怒意,自然不會對寧越有什麽好臉,漆盤沉重,卻被一下掀翻,粥碗裏的東西泰半潑灑在寧越的前,還有一些濺到了他的麵頰與雙手。

他筆直端正地跪在那裏,長長的睫上沾染了粥的白油,有些細碎的,鄭玉磬卻嫌不夠,見聖上來時宮人斟了一杯茶奉上,聖上隻飲了幾口,如今還好端端地擱在桌子上。

貴妃隨手一潑,那剩下的半盞熱茶便自那娟秀的麵龐蜿蜒而下,咬牙切齒道:“你是聾了還是啞了,聽不懂我的話嗎?”

“這樣的雲霧茶一年貢進宮中也沒有多,還請娘娘息怒,奴婢卑賤,配不上您這樣的賞賜。”

寧越知道生了氣,並不辯解一句,甚至麵上殘留的痕跡也不清理,隻是淺淺嚐了一口流到邊的茶湯,恭敬道。

“聖人前腳剛出錦樂宮,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發脾氣,還摔了

賜的膳食,會人誤會您失了寵,在與聖人慪氣。”

寧越聲勸道:“鍾才人昨夜上了彤史,但是侍監說,聖人是親口賜了封湯的,那藥對人的子損傷大,鍾才人如今怕是想來請安也來不了。”

鄭玉磬心中微,聖上說那個子不會威脅到,原來是這個意思。

一個人沒有孩子,在宮裏活得一點保障也沒有,盛寵終有會消失的那一日,而新君繼位一貫是隻尊生母,不會對那些沒有生養過的子有任何憐惜。

侍監悄悄同奴婢說過一句話,奴婢有些不大明白,”寧越娓娓道來,不急不躁,“總管說鍾才人之所以得幸,不過是圓了聖人一場舊夢,因此娘娘不必擔心。”

顯德過錦樂宮不東西,也知道聖上將鄭貴妃和腹中的孩子看得有多重,自然也願意適當地向貴妃賣好。

“娘娘若是生氣,不用您自己手,燈架上便有並蓮紋樣的彎鉤剪刀,奴婢將刀拿來,任憑您置。”

寧越似乎是想起來什麽,忽然笑道:“隻是若要一剪刀便可要人命,這卻有些難,怕是娘娘反而會傷到自己。”

他刻意提起蕭明稷來錦樂宮的事,也知道彼時有殺了蕭明稷的意圖。

可他偏偏又常往紫宸殿去,以肋相要挾。

鄭玉磬自然不會高興,然而目在他麵容上來回掃視幾次,隻是冷嗤了一聲,起到裏麵臥好,“

總管果然是有唾麵自幹的本事,你人生得白皙,卻是一副厚臉皮,這許多熱水燙下去,竟能哼都不哼一聲!”

“娘娘的賞賜,奴婢不敢不,”寧越的奚落也未見半分難過,他見貴妃起,以額地,“奴婢已然了錦樂宮,自然就隻能是貴妃的人,但憑娘娘差遣,您便是我去死,也是應該的。”

他越是這樣卑微謹慎,鄭玉磬便越是想到他這副俊秀皮囊之下包藏的骯髒心,憐憫施舍一般抬起他的下,淡淡道:“恭敬原不存在於表麵,更是要放在心裏,似總管這般也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寧越低頭道:“娘娘謬讚。”

“宮中並不盛行跪拜禮,就算是紫宸殿見聖人也不必這樣跪來跪去,你日這樣跪我,反倒別人以為我刻薄。”

除卻懷孕前三個月偶爾會有紅,鄭玉磬已經許久沒有來過月事,不知道是近來宮中之事人煩心,還是子太弱,肝不藏,竟然又開始腹痛,“吩咐岑太醫過來請脈,今天且放你一日假,我乏了。”

枕珠進來看到貴妃發火造的狼藉,也嚇了一跳,瞥了一眼寧越,才進去和貴妃說話。

“娘子,您到底是怎麽了?”枕珠聽說有些人懷著孕的時候脾氣會急躁一些,但是鄭玉磬也從不這樣為難底下的人:“總管惹您不高興了?”

寧越其實在侍裏麵算得上是很出挑的,否則顯德

也不敢他來錦樂宮主事,枕珠為貴妃邊的大宮,也能聽到許多八卦,對此略有些惋惜。

“娘子不知道,宮裏的侍很有能生得像是他那般好看的,聲音輕還會討人歡心,好些侍都往臉上撲香氣嗆人的白|,都沒有他這般白皙,您要是隨手就燙壞了,來日豈不是要對著一個醜八怪惡心自己?”

寧越平日頂多用些沒有香味的素,他言語輕,卻自有主張決斷,很是有人緣。

鄭玉磬搖搖頭,想起寧越那張遭熱湯而仍然完好如初的麵頰,心頭漸漸浮現疑雲,以手額,“頃岑太醫來了,你向他要些燙傷藥,就說是我的賞賜,替我去瞧一瞧咱們這位總管。”

枕珠歡歡喜喜地應了一聲,雖然覺得娘子略有些喜怒無常,可是宮中貴人也大多如此,拿奴婢當做貓狗,討厭了踹幾腳,但事後想明白了,還惦記著描補安一番,就已經是貴妃的慈心了。

……

寧越沒有將頭抬起,等到鄭玉磬步殿才起退出殿門,他形容狼狽,旁人也不敢直視,稍微用袖遮擋,按照貴妃的意思吩咐底下的小黃門後,自己回了住所。

位高權重的侍,自己有單獨的小間居所,底下還有小黃門服侍,聽說聖上邊包括顯德在的幾位侍都在宮外還私蓋了住宅,但寧越才得了伺候貴妃的機會,基不穩,行事不敢太過張揚,凡事皆

是親力親為。

白日裏這裏是不大會有人來往的,寧越反好門栓,謹慎地掃視過床榻與窗欞,確認無人後方鬆了一口氣。

他除了袍狼狽,其餘並無不妥之,然而卻並不急著把被貴妃潑髒的下,先去舀了一瓢清水倒銅盆,取了一瓶藥,斟酌了用量倒盆中。

那雙能將貴妃引極樂之境的雙手隨手起些清水,將自己整張麵容浸水中,過了片刻抬頭,手中已然多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

銅鏡中赫然出現了一張與錦樂宮掌事完全不同的男子麵容,他的額頭有一道刺青烙印,破壞了原本俊毅英氣的相貌。

那是三殿下親手刻在他額頭的懲戒,這道刺痕太深,平日裏哪怕是帶了麵,為了萬無一失,也要塗抹些□□才放心。

而如今他的雙頰又多了燙傷的紅痕,這是貴妃的恩賜。

從前在諸暨時,慕容家的九公子慕容儼也算是風流倜儻的人,非但家財萬貫,六藝俱通,還差點抱得人歸。

可是如今慕容家已經因為與太子勾結之事傾覆,他忍辱廷,這一張父母賜予的麵容早就於見天日,多幾道或是幾道傷痕,對於他而言並無什麽區別。

他回憶鄭玉磬指尖上自己下顎的覺,宮裏麵的主子雖然允許侍按他們的,但是很會主與下人親近。

但在家鄉的時候,這樣噩夢一般的日子是他從未設想

過的。

民風開放,男遊會也不是什麽新鮮的事,私下窺見中意之人,回去細細探訪的也不在數。

那時他相中了這位世可憐的人,也不在意被人謠傳克夫,私下瞧了幾回便央求母親上門,問一問許沒許人家。

直到聖上委命三殿下為欽差下江南查辦,兩人才算是第一回在定親前正式見麵。

那日心妝扮,披帛上繡了一樹正在飄灑的桃花,雖說稚氣未,可他依舊一眼在人群裏見了

一方的人與如今不同,怯怯地躲在郎那邊,好奇地去看到底哪位才是將來的未婚夫。

怒馬的年郎,都想在未婚妻與長安來的貴人麵前博得滿堂彩,聽說三殿下也要下場比試馬球,一個個躍躍試,竟然忽略了自己能一眼瞧見的風景,旁人又何嚐不是。

他被分到了江南才俊的那一隊,縱馬爭奪越激烈,心存意的郎投擲的花果也就越多。

三殿下大概也是有些欣賞他的,球在兩人之間爭奪最,有了未婚妻的郎君不好分心接旁人的東西,他一直全神貫注地與這位皇子爭鋒。

但當那一枚李子擲向兩人中間時,三殿下卻神略怔,邊微有笑意,接到了那枚李子,握著桿子的手不免鬆了幾分,居然把球讓給了他。

然而這位江南有名的慕容九郎居然一同勒馬,並不急著揮桿擊球,他自以為這位三殿下謙和,

手玩笑討要,“殿下恕罪,那是臣未婚妻所投,不好割。”

這不過是馬場上的小曲,卻莫名令這位貴人冷肅了麵,非但沒有將李子還給他,反而中斷了賽事,打馬去瞧賓客坐席,以辨真偽。

最終,那枚李子並沒有被完璧歸趙,反倒是三皇子後來一個失手,馬球桿失了準頭,不小心砸中了慕容九公子的頭。

治傷淡疤的藥膏塗了不知道多,但朝廷製用來刺囚犯麵頰的墨從來不曾消減過一分。

如今的寧越閉上了眼,那日被人在麵頰上刺字的景曆曆在目,像是皮影戲一般在腦海中不斷循環往複。

昔日長玉立的三殿下不惜紆尊降貴,冷眼瞧著人將他打得遍鱗傷,而後親手執了細長銀針,緩慢地刻下“奴”字,刻意延長了那份痛苦。

“音音這般的子,豈是你能擁有的?”蕭明稷刺完之後似乎還有些不舍地玩味,輕聲笑道:“不舍割又如何,最後不照樣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瞧上的人,原也不用你一個罪人的兒子來讓!”

窗外“咚咚”的聲音將閉目沉思的寧越從回憶拉回現實,枕珠輕快的聲音隔著一道牆壁響起。

“總管,您是怎麽了,大白日的也關著門?”

枕珠這話略有些沒過腦子,忽然想起來他是沒有小黃門服侍的,或許正隻穿了衫,自己在漿洗,忙補充道:“娘娘讓我來看看你,賞些傷藥

一並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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