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腳下，第五區。

兩天前的一個傍晚，指揮中心。

軍帳外，三個年人排排坐在小馬扎上，神慵懶的看著遠的訓練場，傍晚的夕余暉暖暖的灑了下來，不時有北風呼嘯而過，落在臉上一層不見塵的風沙。

“轉業退役，你真的想好了嗎。”黎然微微擰眉。

容墨看著遠方，輕聲一笑：“嗯吶。”

黎然嘆息一聲，似乎是知道他心意已決，這回沒有再勸，又看向傅斯年：“你也想好了？”

傅斯年回頭看向兩人，也輕聲一笑，點頭：“嗯吶。”

黎然又是一聲嘆息，無奈極了。

容墨和傅斯年頓時笑了起來：“這真是好大一聲嘆氣啊，可給我們黎然哥哥愁死了啊。”

黎然哭笑不得，想玩笑幾句又沒心思玩笑，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分別，心中有種劇烈的難以割舍的惋惜和不舍。

見黎然是真的難了，容墨笑嘻嘻的一搭他肩膀，哄道：“別這樣嘛，其實你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嘛。”

黎然看了他一眼，擰眉轉開了臉，看著遠方不理他，慢慢的紅了眼圈。

容墨說得對，其實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從上一次容墨主請辭要去做一個小獄警，或者更早，早在那一次從西南執行任務回來，其實他心里就預到了終有這一天。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也沒想到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會那麼難。

他與容墨從小一起長大，后來兩家又結了姻親，更了緣至親，這份兄弟義是誰都不能比的。

這麼多年，兩人在一起念書，一起進部隊，一起上軍校，一起執行任務，就連畢業后分配都一直在一起，相輔相，現在突然就要分開了……

黎然私心里想攔著他，但也知道不應該。

大家都長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小世界，有了想要為之付出一切的心之人。

他不該攔著容墨。

可是，真的不舍。

為兩人之間的生死意，也為容墨自己的前程。

“其實很早開始，我就已經這麼想了……”

容墨收斂了些漫不經心，笑著解釋說：“我不瞞你們，其中自然是因為有水的一些原因，我心疼，我傾慕，我想給我能給的一切。之前，我只是想想，我甚至不敢多想，越想心里就越覺得虧欠，越覺得痛苦。”

“現在不一樣了。”

容墨眼底盡是舒朗的笑：“我不但敢想，我甚至敢做，我一定要做。”

“但是，我不會盲目的。”

容墨說到了重點，抬手一左一右摟住了黎然和傅斯年的肩膀：“我相信斯年也不會盲目的，這個決定也是深思慮的。”

黎然稍稍平復了一些心緒，終于將臉轉了過來。

容墨對他一笑：“我承認，我現在有點腦，但我沒有深陷其中盲目到失去了理智，我知道轉業退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可能我日后再也到達不了這樣的高度了，但我真的……不憾。”

“說真的，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真的沒有這樣的勇氣和魄力，可能在放棄這一切時真的會很憾，但是現在的我，是真的不憾了。”

“現在的這一切，甚至未來的一切，我早就已經擁有過了。”

黎然微怔了下，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有些恍然。

傅斯年看著容墨，笑了。

容墨也笑了：“斯年和潯潯曾不止一次的提起過，過去的我，曾經青出于藍，那個我，披榮耀，年有為，在我忘記回憶的那二十多年里，我早已經功名就，得到了一切榮。”

“過去的那個我，做到了為容家繼承人應該做到的一切，得到了為容家繼承人應該得到的功勛和榮譽。過去的那個我，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地，唯獨辜負了一個慕水。”

“所以，今天放下屬于容家繼承人的一切功名就，容墨真的不憾。”

“有舍就有得嘛，誰說得準呢。可是現在，我就想多陪一陪水。”

“佛不渡，我便陪地獄。佛若渡，山南水北，我一定陪。”

夕余暉灑下，落在三個年的上。

容墨在黎然肩膀上拍了拍：“你不一樣。”

黎然挑眉。

“你一定要留下來。”容墨說。

黎然：“愿聞其詳。”

傅斯年坐在小馬扎上，單手托腮，神慵懶帶著漫不經心的笑。

其實他懂，但也跟著笑：“+1。”

“說來慚愧……”容墨做作一笑，扭的哼哼：“斯年和潯潯不是說了嘛，過去我們就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那我風了，肯定就總能你一頭的嘛……”

黎然被他那一臉含酸醋的模樣膈應的頓時翻了個白眼，容墨和傅斯年頓時笑一團。

“說真的……”容墨笑夠了，摟住了黎然的肩膀，親昵的蹭了蹭：“黎然哥哥，承蒙照顧弟弟多年，我這心里……”

“別抒，抒不。”黎然面無表的打斷：“繼續。”

傅斯年笑得小馬扎都晃了下，他重新掰了掰小馬扎坐好。

容墨也收斂了玩鬧的心思，笑著說道：“軍部一定要有我們的人，就好像二十年前那樣。封爵宮衍時京墨。即便時家出了事，還有宮家，即便宮家出了事，一定還有封家。”

“當年姑父出事，宮伯父舉家移居海外，但北城一定要有人留下來，就好像封伯父那樣，所以今天，容墨黎然傅斯年……”

容墨看著兩人，眼里盡是年的自信和堅定。

“軍部一定要有人留下來。”

傅斯年莞爾一笑，看著兩人點頭。

“你我三人，后幫著各個家族的未來，一步都不能走錯。斯年日后一定是要仕的，而我眼下前路止步不前，所以黎然，你一定要留下來，要在這里實現你的抱負，你比我更加赤膽忠義，你會是一個絕對優秀的軍，你要為我和斯年留守住大后方。”

“之前秦先生說過，等斯年病愈后就會將他帶在邊，但現在斯年主自請趕赴邊境一線，就已經變相謝辭了秦先生。我想斯年自調派最危險的地方也是為了日后能站得更穩。”

傅斯年笑著點頭：“如今爸爸和伯父回來了，幾乎已經只手遮天，背靠這樣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樹，我必須承的更多，讓自己更加優秀，才能配得上這樣的福蔭，有朝一日才有能力有勢力讓爸爸和伯父以及叔叔們能夠安全榮耀的全而退。”

如今七大家族綁在一起，所有的利益和權力制高點全都在傅斯年一人上，不出意外的話，七大家族最后推舉出來的第一繼承人就是傅斯年。

他一步都不能走錯，他不能貪圖長輩的庇蔭，越是遮天蔽日，他越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配得上這份庇蔭。

之前是心有牽絆，而現在，他的家人和人都在最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人邊，他可以放手而為，闖出一片青天。

傅斯年給自己三年的時間，他要到最危險的地方，要到祖國最需要他的地方，迅速長，為真正的國之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