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西辭這般面嚴肅的趕在進包廂前特地過來找，顧菀還以為他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講，完全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沒邊界的問題。

顧菀下意識的第一反應是覺得許西辭今晚的舉止有些莫名其妙。

他們并沒有識到這種程度，至在過去接的這三年中，以顧菀對他的了解，覺得許西辭應該不會是這樣沒有分寸的人。

認可許西辭的個人能力，也一直覺得他還算得上是個相的不錯的同學，是能夠在學習上友好流、互相幫助的朋友，但再如何，也絕對達不到是能夠坦白分私人的程度。

角因為禮貌而刻意維持的弧度開始僵住，顧菀微微仰起頭，擡眸很是困地看向許西辭，面上是即便掩飾也未完全遮掩的被冒犯到的詫異神。

兩相沉默的這片刻時間裏，許西辭沖過後稍微有些理智回籠，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舉止當真是逾了距。

但是熱先上了頭，已經沖地踏出第一步，再往回撤也沒有意義，許西辭幹脆一鼓作氣繼續下去了。

“抱歉，我也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意思。突然會這麽問你，其實是因為剛才在裏面那會兒——”

許西辭說到這裏線抿直稍微停頓了下，面有些複雜地擡手指了指後的包廂方位，“就剛才…你不在的那會兒，有同學開玩笑同程衍問起來這件事，他只是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倒像是不太當回事。”

說這些話的時候，許西辭一直細細關注著顧菀的神變化，看上去明顯是詫異的，顯然這件事并不在的設想裏，可對于這個話題，對于程衍同究竟是不是男朋友的關系，卻始終沒有要否認的意思。

許西辭心下有了猜測，心一點點下沉，垂眼嚴肅認真地看向顧菀，語氣的更穩沉，夾雜著一苦口婆心勸告的意思，“……其實我不該說這話，但既然我們還算是朋友，我還是忍不住想實話實說，只希你別怪我。”

“沒事。”顧菀這會兒腦子發空，只大約能聽進他的話，整個人思緒都有些糟糟的。

耳邊許西辭的聲音又繼續。

“程衍他和我們從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許西辭語速緩沉，安的味道明顯，“你這麽聰明，一定明白餐前甜點永遠是不會被當做主食的道理，退一萬步說，就算吃的人真的自己樂意，可他背後的人也不會同意他把甜點當做主食的。”

幾乎直白的喻，許西辭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顧菀完全明白，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一時間也想不到還能說點什麽好，幹脆暫且沉默著沒有開口。

等不到表態，許西辭的說辭又來。

“程衍他不一樣，他有游戲人間的資本，不過是一時興起的事，反正他也不會有什麽損失，但普通人真的玩不起。”

“顧菀。”許西辭深吸一口氣，終于吐出今晚他真正想說的唯一一句，“程衍他不適合你。”

除了手裏的這杯去冰鴛鴦茶，顧菀手裏還拎著那杯打包好的檸檬水。

剛才生們準備一起過去街對面的茶店買飲品的時候，程衍慢悠悠地湊過來，厚著面皮同顧菀說一定要他請喝一杯，好歹謝一下他之前幫準備出國材料的事。

一杯檸檬水而已，顧菀平日裏占了他那麽多便利，哪有拒絕的道理。

夏日炎熱，特意備注多加冰塊的檸檬水，此刻哪怕拎著袋子也覺得到微微有些涼意。

是不合適，還是更難聽的那兩個字。

不配？

即便是完全能夠設想到的未來，但這些話從一個關系并不親近的男同學口中講出來，就算是打著為好的旗號，顧菀也覺不到一點善意，只覺到無盡的難堪與尷尬。

還沒有心理強大到完全不顧周圍聲音的能力，許西辭的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要再不說點什麽，還不知道晚些時候會被傳什麽樣子。

垂著眼眸往後退開一步，否認的話還未來得及開口，手腕突然被扣住。

顧菀嚇了一跳，猛地擡眸，視線順著自己被突兀扣住的右手手腕往上，剛才話題裏的男主角，像是變魔一般突然出現，黑著張臉站在側。

高大的軀側站著，幾乎完全遮住看向許西辭的視線，從顧菀的視角，是程衍擋在了與許西辭的面前，將掩在後的位置。

他只是攥住手腕，卻并未看向。

心髒跳的頻率開始有失序的苗頭，手腕上相親的陌生不斷升溫，那一圈的皮仿佛都開始發燙。

雖然程衍始終是背對著自己，可他的存在格外強烈，顧菀心理那道防線快要堅守不住，不習慣地想要出手腕，然而換來的卻是程衍扣住手腕的兩手指力度加大。

很明顯，他打定了主意不準備松開。

程衍同許西辭兩人均是量頎長，程衍還比許西辭更高些，兩人的視線對上，彼此眼底的那抹晦一覽無餘。

“適不適合跟你有關系麽？”程衍垂眼睨了眼，面上仍舊是剛才在包間裏那般松散隨意的神，不過出聲的語氣絕算不上友好，“我和的事，什麽時候到外人來手了？”

許西辭面僵了下，緩了好幾秒，也一直憂心的面約有裂開的趨勢。

他人往後退開些，顧菀一直躲在程衍後，就已經說明了問題，他也沒必要再多費舌，就算他是好心，也只能到這個程度了。

“隨意。”許西辭擡手做了個請的作，避開程衍的視線，虛空落在他後的位置，“抱歉，顧菀，今晚是我逾距了。”

聽到許西辭轉離開的腳步聲響起，顧菀再次用力，嘗試出一直被程衍攥著的那只手腕，完全被限制住自由，想走都沒法走。

程衍維持著扣住手腕的作，轉過同面對面，坦的目直白地盡數落在臉上，再往下，又落到手裏拎著的那一杯打包袋子裝著的檸檬水，“給我的？”

他剛才既然那樣說，顯然也聽到了許西辭說的話，這下兩人面對面這麽近距離地站著，程衍還一直攥著的手腕不放，顧菀只覺得更尷尬，垂眸避開他的目，極低的聲音輕嗯了聲。

程衍終于好心松開，順著往下，主接過手裏的這杯，“謝謝。”

“應該的。”顧菀微微垂首，始終不去看他，于暗緩解急促混的呼吸，“沒事的話，那我先進去了。”

程衍一步跟過來，完全擋住剛才企圖繞過他回包廂而錯開的這一步，“顧菀，跟我走嗎？”

“你不回去了？”

“嗯，本來也沒什麽意思。”

顧菀沉默了下，現在這樣混的狀態，其實也沒有再進包廂的興致了。

“算了，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家了。”

“那我送你。”

他態度堅持，兩人間的氣氛也因為剛才的那幕繃著，顧菀大腦完全空白，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幹脆不再開口，沉默著轉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心裏裝著經不住深挖的緒，就像是皇帝的新，只要沒有人拆穿，就可以默認問題不存在，而一旦這個形保護套被刺破，就不再有退路，再如何掩飾也只是掩耳盜鈴了。

楚臨月往日總喜歡架著追問，說不止一次遇到過其他班的生打著閑聊的旗號明裏暗裏地打聽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該不會是真的在談。

尤其是大家知道他們倆申請了同一所大學之後，關于程衍和顧菀是不是一對兒的緋聞更加甚囂塵上。

每一次，顧菀總是毫不猶豫地否認，全然沒有深想的心理負擔。

但每回不管如何強調清白，楚臨月總是意味深長的看著笑，也不同多理論，只調侃有時候答案是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段共同經歷的過程。

甚至于今天這場畢業聚會過來的路上，說起晚上去KTV搞不好要玩什麽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楚臨月還在問，能夠志同道合到相約一起申請斯坦福讀大學的程度，當真是一點私心都沒有存嗎？

輔路兩旁鱗次排著好幾家不夜城娛樂場所，門口的燈秀一家賽一家的迷人眼，顧菀的心也隨著這不顧路人死活的燈秀完全掉節奏。

一直避開程衍視線不說話，程衍也就只安靜地跟在側，兩人一路沉默地穿過輔路，走到對面主幹道回家那側方向的公站臺。

已經晚上快九點的時間，這裏不算鬧市區，才剛開走一班公，站臺一下清空，除了他們倆再無旁人。

幹站著更尷尬，顧菀走兩步上前進候車亭，在站臺中間的等候座椅上坐下。

到這一刻都沒辦法坦然地同程衍對視上，哪怕開口同他講話，也始終眼眸低垂著，假裝視線放空，“公直達很方便，其實你不用麻煩送我。”

程衍走兩步上前，在邊上的空位置跟著坐下，同之間隔著快能夠再塞進一個人的距離來。

兩人間的型差在這刻現的淋漓盡致，腳下的這節臺階長度明顯不夠用，他的一雙長不得不曲著，膝蓋比邊上的顧菀高出許多。

如果沒有發生剛才的事，顧菀這會兒一定心如止水。

高中三年一起相約自習的經歷，完全習慣同程衍在這樣的社距離裏能夠坦然地專注于手裏的習題。

但今晚不同了，他靠過來坐下的一瞬，悉的氣息就縈繞在咫尺之間，顧菀的手腕像是被灼過一樣有了記憶，不由自主地又想到剛才相親那刻陡然升騰的溫度。

頂上昏黃的路燈影肆意傾瀉而下，在這溫和的夏夜裏，溫籠罩在兩人上，在腳下的位置映出兩彎形狀影。

不方便側過頭正大明地去看，程衍的視線盡數落在他腳下的那片影，小小的一只，整個拘謹著，同他的影子對比明顯，一大一小的視覺刺激著人忍不住生出更多的憐和保護來。

明明是那麽一個生又充滿生命力的人，然而這會兒連的影子，都流出現在緒低落的證據。

三年的朝夕境，他們的確集甚多又尺度剛好的曖昧。

程衍大概能猜到顧菀不高興的原因。

這實在算不上一個很好地袒心跡的環境，事實上他心裏也并不完全有底，但這一刻，他更怕錯過之後更後悔。

“現在真的不是一個合適的場合。”

程衍兩手朝後用力撐在冰涼的座椅上，微微松垮著支撐著上半，頗有些無奈的輕笑了聲，“其實……我本來一直計劃潛移默化一步一步來的，預備著將來有一天能夠在一個正式又完的場合裏有竹同你講。”

顧菀難得此刻大腦還能恢複高速運轉，心裏有預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猛地擡眸看過來，剎那間張到連呼吸都忘記，像是被施了定咒和啞，不了也發不出聲音來。

“但我更怕如果我現在不說的話，過了今晚你會真信了他的鬼話，把我推的更遠。”程衍側過大半個子，視線終于直白落在旁這張素白好的面龐。

“顧菀，我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你，一直一直喜歡你，從頭到尾只喜歡你。”

哪怕心有預設，也沒辦法預期到真正聽他那刻說出來的沖擊，顧菀呆滯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月亮，此刻月完完全全落在手上，只需點頭就可收囊中。

很想要張口說點什麽，然而心口卻一陣酸翻湧起，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久前許西辭的說教仍在腦中盤桓，又在這刻的沖擊中無限放大，是深陷其中的局中人，或許當真比不上局外人更清明。

他們都只是羽翼未滿的雛鳥，不曾嘗試過與全世界為敵，喜歡或許可以解決一些問題，但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沒有與之匹敵的資本，熱度退卻後玩不起的人只會是一個。

顧菀極度遲緩地搖了下頭，眨了眨泛酸的眼眶，剩下的話如何也說不出口。

推拒的含義明顯。

“怕我遇到阻力會臨陣退？”程衍歪過腦袋探頭去追躲閃的目，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覺得我真會像許西辭說的那樣無能又懦弱？”

後面的這半句，他明顯克制著，但不可置信的言語中還夾雜著約屈的意味。

顧菀緒繃之下還是因為他發急的語氣牽到，擡眸扯笑了下，心虛否認，“……我沒有。”

“你只需要問問你的心，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至于其他事，你都不用管，全部給我解決就好。”程衍認真看著，“我很確定自己有保護好你的能力，也有抗衡所有可能會有反對意見的資本。”

“所以，你願不願意相信我——”他出右手，手心朝上遞到顧菀面前，溫聲再問，“跟我一起走下去？”

不遠公車即將進站的緩釋聲由遠及近傳過來，來的正是顧菀在等的線路。

程衍的手仍舊維持著作橫在眼前，似有今晚不做個選擇就不罷休的架勢。

公車前後門同一時間打開，發出寧靜夜晚中格外響亮的“哐當”聲。

後門已經有乘客到站下車，倘若他們再不上車，車子就要開走了。

管不了那麽多了，顧菀忙起，在一片混中堅定地牽起程衍的手，拖著他快步往前門跑去。

司機大叔是急子，看著兩人皆上了車，麻利迅速地關車門、啓，作一氣呵。顧菀帶著程衍一并站在前門刷卡機的位置，擡手舉起手機對著刷卡機連著刷了兩次。

為了趕路口的綠燈，司機大叔突然加速啓帶來的連鎖反應，顧菀剛要擡腳往車廂後面走，這一下失去了平衡，子慣不自覺往前傾。

另一只手裏還握著手機，顧菀下意識想松開剛才握住程衍的手轉去抓邊的扶手桿，只是手上握的力道卻不減反增，又迅速穿過的五指指與扣住，另一只手過的一側肩頭抓住面前的扶手桿，兩人穩穩站住。

“那倆小！快點往後走，後排有位置趕坐下來。”前面的司機大叔從後視鏡裏看到剛才的一幕，蹙著眉趕催促。

顧菀張到漲紅了臉，什麽話都不敢說，急急往後排走，抓著後排的空位的趕坐下。

程衍一直牽住的手，跟著在邊上的位置坐下，比起耳垂都快要紅的顧菀，他整個人姿態要放松許多。

“……松開。”顧菀別過臉看向窗外，用力想往回回手，出聲半點氣勢都沒有。

程衍語氣較真極了，“是你先牽的我，說好了牽了手就算答應我了，所以我們現在是男朋友了，對嗎？”

顧菀手上的力道一點沒有要消減的意思。

“你這是想賴賬了嗎？”

“……也沒有。”

顧菀頭轉回來，晚風再吹也吹不散臉上發燙的紅暈，已經基本上于破罐破摔的狀態，尷尬但無能為力。

兩人視線終于對上。

“顧菀，”程衍看著嚴肅的很，“這手既然牽上了，我就不會再松開了。”

反正也不回來，顧菀沒轍，只能任由他就這樣牽著了，好半天才撇了撇，極小聲地反抗了一句，“有本事我回家你也別松手。”

本來是逞一時口舌之快。

顧菀完全沒想到程衍他真能做出這種事來，都已經下了公車走進小區裏了，已經走到家單元樓下了，程衍還仍舊沒有松手的意思。

“你、你不松手我怎麽回家啊？”

程衍站在面前，沒說話，只眉頭挑了下，手上的力道卻不減。

在一起的第一天，甚至還沒有超過一個小時。

顧菀這下完全把握不住程衍的決心到何種程度，有那麽一剎那，是真害怕程衍來真的，現在就跟自己一起上樓見爸媽了。

果斷認輸敗下陣來，雖然爸爸媽媽也知道程衍的存在，甚至知道他們申請上了國外的同一所大學，但一下關系度從同班同學變現在這樣，還沒醞釀出這個膽量一步到底盡數捅到爸爸媽媽面前。

“好啦，我真的要回家了。”搖了搖被牽住的手，語氣放了許多。

程衍同面對面站著，垂眼一直定定地看著，像是醞釀了好久，才終于開口，“能不能……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