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1章為什麼

鄭清以為學校並不在意403宿舍被侵的案子，但實際上學校卻給他安排了護衛全天候保護他；鄭清以為簽署風險止契約后的托馬斯值得相信，但結果托馬斯卻同時利用了學校與鄭清雙方對他的信任，玩了一手貍貓換太子。

這種強烈的差異，讓他不由自主想到了米勒那幅著名的《晚鐘》——夫妻兩人在田間祈禱，腳邊放著一個看上去像是裝馬鈴薯的籃子。但實際上，那個籃子裏裝的並不是馬鈴薯，而是孩子的。

表面是籃子，下面卻藏著一口小小的棺材。

看起來平靜祥和的田園風景背後，掩藏著抑而殘酷的人間悲劇。

就像鄭清的生活。

每天似乎就是兩點一線的讀書、吃飯、睡覺，枯燥而乏味。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妖魔潛布吉島，有巫師戴起了烏面，有人徹夜為他站崗放哨，還有人抓住一切想從他上獲取點兒什麼。

「周一那天闖我們宿舍的，是不是你？」鄭清閉了眼，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不知是不是因為失的緣故，他覺得有點頭暈。

「是。」事已至此，托馬斯倒沒有繼續瞞。

「還有誰？」

「只有我一個人。」托馬斯一口咬定：「包括這次帶你來我的實驗室，也是我自己的決定，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鄭清『呵』了一聲，不置可否：

「為什麼？」

此刻鄭清心底有一萬個『為什麼』想要問，只不過當所有問題都擁在他邊的時候，能吐出來的，只有相同的三個字。

彷彿讀懂了他這三個字後面綴連的那許多問題，托馬斯沉默許久，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教授曾經對我們說，時機決定一切……現在確實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我沒有其他選擇了。」

這句話里，鄭清只能勉強聽懂最後一句。

但教授是誰，什麼時機，最好的時機又在什麼時候，等等，這些指代詞背後的深意，他沒有辦法準確把握。

只不過沒等他繼續追問。

躺在另一個試驗臺上的尼基塔就突然開口。

「他是為了救我。」

妖臉上出一種很難形容的複雜表，看著實驗室的主人，扯了扯角：「我墮落巫妖，他覺得他能救我，然後了一隻『烏』；我接烏的靈種，然後妖氣失控崩潰，他還想救我，所以把你帶了過來……」

倘若不是躺在試驗臺上，隨時會挨『主人公』的刀子，鄭清肯定要為這種電視劇里的故事鼓掌加油的。

但現在，他只想在心底罵人。

你倆，為什麼要我付出的代價！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的可以阻止的繼續崩潰？」鄭清咬了咬牙，問出了自己理清想法后的第一個『為什麼』。

他不認為托馬斯知道自己的特殊份。

但以防萬一，他還是需要確認一下。

「因為你與靈種的結合很功，而且你的事實上已經救了一次了。」托馬斯從旁邊架子上順手出一支鋒利的小刀，在鄭清胳膊上輕輕一劃。

鄭清吸了一口涼氣。

實驗室的主人卻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到沒有？非常驚人的強度。」

他指著鄭清胳膊上的那條白印，將小刀回架子上：「不使用特殊手段，你的皮可以抵絕大部分理傷害了。這種強度才能承妖氣與魔力衝突時的力……尼亞接靈種后，一度全面崩潰，但因為我事先給移植了一點上次從你上獲得的，所以才能維持現在的清醒狀態……」

鄭清看了看妖虛弱卻仍舊妖艷的面孔。

然後又看了看被白被單覆蓋著的臃腫凸起的軀幹。

腦海中忍不住閃過黑巫師沃特雷最後瘋狂時刻漫天揮舞的手與眼珠，下意識閉了眼，想要忘記自己這一瞬間的聯想。

眼睛可以閉上，耳朵卻不能。

托馬斯的聲音繼續在男生耳邊響起：「……甘寧在你上的冒險沒有完全失敗。你是我們最功的實驗。所以你的肯定能幫尼亞度過最危險的排異期。但就像我之前說的，把你帶到這裏，是我最後的選擇……我去403宿舍，是想試試能不能使用你的皮屑與頭髮在培養皿中生你的。結果，生了，卻沒有任何效果。」

說到這裏，他擰了一下管上的旋鈕，然後將第一包漿從架子上摘下，舉在半空中，仔細打量著明包裹中輕翻滾著的鮮紅。

半晌。

才重新開口：

「然後我想起了教授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妖魔的污染與來自星空的污染相似，都是一種概念層面的污染。唯有概念才能抗衡概念。就像與恨，與丑。」

「你可以繼續用其他借口找我取，或者趁我昏睡的時候，為什麼……」鄭清聲音漸漸多了一苦。

趁自己昏睡的時候或可行，但考慮到之前剜去一塊都沒多大幫助，那麼多、幾次，就是個很讓人頭疼的問題了。

取次數多了，肯定會引起學校或自己的警惕。

取數量不足，又沒有什麼用。

而一個人一次能取的量又非常有限，再加上還需要搭配——只是簡單推算一下，鄭清自己都覺得把自己拐來是最佳解決方案了。

托馬斯拿出一個量杯。

給杯子裏了半杯新鮮。

他端著杯子，走到另一張試驗臺前，遞給尼基塔，垂下眼皮，聲音很輕的、彷彿在向誰做告解：「你知道……我沒有惡意。」

「嘁。」

尼基塔接過杯子，無力的笑了笑：「這話你應該跟我對面的小帥哥說……而且，你做這種事，沒有惡意反而顯得更惡劣。無意識的作惡比有意識的作惡更讓人覺糟糕，對不對？」

妖沖鄭清舉了舉杯子，然後又看向前的托馬斯，輕聲念了幾句『祝酒詞』：

「——在我的敵人面前，你為我擺設宴席。」

「——你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的福杯滿溢。」

「——阿門陀佛阿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