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山寨中早已沒了燈火，隻有寥寥數人扛著木搶，哈欠連連地夜巡著。

月灑在寨門上，刻著「黑風寨」的木牌歪歪扭扭地懸在門上。一切都如往常般，夜已深，春風微涼，萬籟俱靜。

隻是誰也沒有看到，山寨大門旁的灌木中，卻有人頭攢。

有人低聲說道：「趙四爺，這黑風寨近些年屢屢妨礙我等，可不能輕易算了。」

來的正是冬觀之人！

被稱作趙四爺的瘦削道士咧一笑，出發黃的牙齒，殘忍道：「放心吧，今晚過後，這黑風寨就要從此除名了。」趙四爺觀了一會，待到月星快被雲遮住時，轉過頭來囑咐道：「都給我放機靈點，散開些點火，火燒起來就自己找地方藏著，有機會抓一個殺一個。」

月星雲層，山寨陷黑暗。

「手！」一聲令下，灌木中的人影迅速翻越土牆，隻是片刻的功夫，灌木中便再沒有人影。待到月星再次出現時，寨中隻剩些夜巡之人，那些冬觀來的道士，卻是無影無蹤了。隻有他們知道，不出半柱香的時間，山寨將盡數化作火海。

……

火，瀰漫整個天空的火……

世界彷彿燃燒起來了，時而有火球拖著長長的焰尾自天邊劃過，砸在地上，火花四。

蘇世離又一次從夢中驚醒，第幾次了？他早已記不清楚。他張口想喊來王大疤子，卻被一口濃煙嗆得直咳嗽，到都是呼喊聲，伴著屋子倒塌的響聲，彷彿他仍在夢境之中。

這時有人推開燃燒的大門，捂著鼻子，另一隻手不停地在眼前揮舞，驅散者濃煙。那人眼中早已被熏出了淚水，卻依舊在尋找著。

「姓蘇的，還氣的話就一聲，濃煙太大，看不清楚……咳咳咳……」葉鴻楓喊道。

蘇世離早早從聲音中分辨出來人，頓時驚喜道：「四弟，大哥在這……咳咳咳……」

葉鴻楓剛想轉出去，但想到王大疤子苦苦哀求的樣子，有些不忍。用手抓起披在上的漉漉的被子，用力一甩，暫時驅散了濃煙。蘇世離正跪坐在地上，一隻手撐在地上猛烈咳嗽。

這賤人都這樣了還不忘占他便宜！

葉鴻楓走上前去，拽起他的手就往外拖。

「四弟，輕些拽著。」

葉鴻楓索更用力了，蠻橫的將他拖出火海。一時間，一聲淒厲的慘聲甚至遮蓋住了火海中的嘈雜聲。

蘇世離被拖出來的時候，早已了黑人，服也因為火海以及與地麵而滿是窟窿。也虧他皮厚，這樣拖著連半點傷痕都沒有。

蘇世離先是迅速環顧一圈，山寨已置於火海之中，到都在燃燒。好在除了些救火的人，兄弟們都還活著。隻是當他看到小孩時，卻是一驚。

小姑娘上半點經歷火場的痕跡都沒有，反倒是葉鴻楓，比自己還要狼狽。

這小子是在拚命保護啊！

蘇世離心中對葉鴻楓的評價高了起來。不過認可歸認可，有些賬還是得算。

蘇世離忽然指著葉鴻楓悲憤道：「四弟，你這是『公報私仇』！」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蘇老大還是那個蘇老大啊。

直到天明才將大火撲滅，偌大個黑風寨隻剩下些斷壁殘垣，偶爾還會有屋子倒塌的聲音傳來。正如趙四爺所說，黑風寨已經沒了。

地上用被褥蓋著些，他們都是從背後被人刺死的，想來冬觀那些險小人放火後還藏匿於此，襲殺了他們。

所有人都沉默地站著，葉鴻楓將靈兒的臉埋在懷裡，不讓看到這般慘象。

「蘇老大，這仇咱們不能再忍著了。」羅莽沉聲道。

蘇世離閉上眼睛，沉數息，決然道：「這麼多年了，冬觀那幫畜生也該被千刀萬剮了。」

蘇世離轉過來，黑風寨的弟兄們手中握武，沉默著向山下走去。葉鴻楓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說道：「僅憑你們，過於冒險了。」

蘇世離沒有猶豫，跟在黑風寨眾人後麵，說道：「你若是不願去，我也不怪你……不管怎樣，我都認你這個兄弟，即便是我死了。」

「若是有變故，就往縣城跑，我會帶人在那等你們。」葉鴻楓不再挽留，沖著他們的背影喊道。

天空飄起紅霞，如般淒。

朝霞不出門！古人如是說。

「葉哥哥，他們去幹嘛？」靈兒問道。

「替天行道！」

……

冬觀之中。

趙四爺躺在藤椅上，回味著昨夜的作為，角似有笑意。秦五爺一早便來到屋裡，守在他耳邊，滔滔不絕地說著些阿臾之言。

經此一役，冬觀在平澤縣已是隻手遮天了吧。他們這樣想著。

隻是好景不長，亦或是白日做夢時總會有人擾清夢。

冬觀外約傳來些嘈雜的聲音，那聲音翻越高牆，穿過拍打的樹葉，刺趙四爺的夢之中。屋外忽然跑進來個道士，道士的衫上儘是泥濘，頭髮披散著，儼然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道士跑進屋後，連了好幾口氣，這才說到：「四爺，五爺，不好了。黑……黑風寨的那幫悍匪堵在了門口，說什麼要債償……」

趙四爺猛地睜開眼睛，冷笑道：「 無家可歸的傢夥，也配在我冬觀門前嚷嚷。四爺我能收拾他們一次，自然能有第二次。」趙四爺早年隨著結拜兄弟陳三爺了冬觀，那會兒他脾氣雖渾，終究還是有底線的，至殺人之事萬萬不敢去做。後來黑風寨與冬觀在縣城之外拚，陳三爺為護他突圍力竭而死，自那以後他便大變，再不顧人倫道義，濫殺嗜殺，尤其是麵對黑風寨的人，趙大惡人的名號也是那時開始流傳。

趙四爺隨著小道士來到觀門口時，早已是流河的慘狀，道士們的趴伏在泊之中，大門也染了。縱然冬觀的道士修有凝氣法門，但修真界自古以來便以築基境界作為門檻，即便是能引天地靈氣也不過是多了種錘鍊的手段罷了。

蘇世離拄著大刀，向趙四爺，眸子裡一片冰冷。羅莽前些日子已突破至築基中境，前去拖住觀主與張二爺想來是不問題，畢竟他邊也還帶著不弟兄。隻需片刻時間，隻要他殺了眼前二人，那麼觀主等人便是翅也難逃了。

蘇世離忽然咧笑道，「你來了？不過可惜的是，你來晚了！」

刀鋒削過碎石，揚起一片塵沙，頃刻間臨近趙四爺的脖頸。風中，有髮飄落。

今日，他要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