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書珩無言笑了。

他攬過阿姒。

“今日已晚，阿姒便留在家里吧，你不在，我一人難以眠。”

阿姒無奈留了下來。

到了第二日，剛起榻，晏書珩抱回來一只小貍奴。

“這是同僚家中貍奴所生崽，我見它伶俐可人，兩眼澄澈亮，和十四歲時的阿姒很像，便聘了來。”

小貍奴認地方，剛習慣晏府幾日，阿姒只得留在府里照顧它。

照顧著照顧著，半月過去了。

等到阿姒記起十五日的約定時，的氣也早就消了。

這日阿姒去鋪子里。

正好遇到鄭家五郎，他與晏書珩有些，也認得阿姒。

鄭五郎上前問候，頗疚道：“上回赴宴，中書大人側護衛探知有位郎在父親敬我的酒水中加了春風散，多虧大人替我擋了那杯酒。”

春風散是近日風靡建康城中的助興藥，藥不大，但磨人。

“原是這樣。”阿姒掩笑了，“究竟是哪位小郎，對五郎春心萌，給你下了春風散？”

說著，很快覺出端倪。

“你是說，月臣察覺酒水中有春風散，替你擋下了？”

鄭五郎紅了臉：“正是。因那郎之父是我上首，我不好推拒，中書大人這才替我擋了那一杯，過后我擔憂問起，大人說他有解藥。”

阿姒笑容和煦，前所未有的溫：“原是如此，他可真古道熱腸。”

是夜寢前，阿姒卸下釵環。

晏書珩擁住，看著鏡中的阿姒：“時辰尚早，做會再歇？”

鏡中的阿姒勾笑了。

“不飲些春風散？”

晏書珩稍頓，莞爾：“都知道了？”

阿姒冷哼一聲，怪聲怪氣道：“你倒是會算計，還提早備了解藥。”

他下擱在肩頭。

“十五日太長，我一日見不到阿姒便坐立難安，只能用苦計。原本是想不慎傷著手腳，正好赴宴時鄭郎君遇著難，便幫幫他，也幫幫自己。”

阿姒想生氣都氣不起來。

“你這人，簡直……”

“簡直厚無恥、冠禽、無所不用其極。”晏書珩接過的話，替狠狠地數落他自己，“還生我氣麼？”

氣倒是不生了。但阿姒不會放過逗弄他的機會，怪聲怪氣道：“氣啊，如何不氣？上次的十五日還剩九日，算上這出苦計，就還是十五日吧，明日我便回我的別院。”

話未說完，青年的手越過中下擺，對著鏡子溫蠱：“要是明日下不來榻呢，夫人可還會走麼？”

他得鏡中郎雙眼朦朧。

阿姒輕聲低。

咬著牙惡狠狠道：“走！起不來也要讓人把我抬去別院……啊你別，輕點、輕點！我不走！我不走便是！”

話到最后只剩一聲聲“夫君”。

青年如愿以償地笑笑。

“既然不走，趁著時辰還早，再玩半個時辰，可好？”

阿姒無心與他再計較。

遵從本心點了頭。

“哐當——”

桌上胭脂晃，一直從桌案中間抖到邊沿，最終落了一地。

第90章

吳地的春日和建康一樣和煦。

江上畫舫輕搖,阿姒垂眼對著江波。一晃眼，已是雙十年華，嫵韻致,但眉間仍存幾分澄澈。

江風徐來，將擺吹起，卷起個纏綿的弧度，挽起的發髻讓纖細的脖頸展無疑，仿佛一折就會碎,無端有些伶俜，分外惹人憐惜。

側婦人由衷稱贊。

“虞夫人風姿綽約,有傾城之姿，你家郎君定也是人中龍。”

說話的婦人姓錢，是阿姒在吳地認識的友人。半年前,阿姐在吳郡置辦了些田產莊園,正好建康無事，阿姒便趁此機會，來吳郡一游。接待的，便是莊園的舊主,眼前這位錢娘子。

為了省事,阿姒對錢娘子自稱是替貴人料理莊園賬目的管家。

應晏書珩要求,又加了層已嫁婦人的份，旁人便稱“虞夫人”。

聽錢娘子問起夫婿，阿姒邊漾起淺笑,隨意道：“他啊，瞧上去很厲害，其實是個尋常人。”

看似是天之驕子，生來矜貴,不染凡俗。但其實他和一樣，是個凡人。會吃醋，也偶爾氣人。

說起晏書珩，阿姒心頭悵惘。

兩個月不見，也不知道這人這會在建康城中做什麼？

阿姒想得專注，連侍者領著一位琴師登船都未察覺。直至悠揚琴音響起，才抬眼看向琴的青年。

阿姒視線微滯。

那琴師戴著面，看形坐姿，是個清冷文弱的高瘦青年。

青年一簡樸青，清冷傲岸。

氣度神似風中青竹。

只看了這一眼，便讓阿姒想到一個再悉不過的人。可那人此時在建康，不大可能會來吳郡。

一曲畢，琴師又彈了一首《求凰》，琴音雖高妙，但匠氣過重，比晏書珩了些渾然天的隨意。

錢娘子倒是很喜歡這首曲子，興致問他為何要戴面。

琴師稍頓，淡道：“在下戴面，是有難言之。”

他的聲音很好聽。

但較之晏書珩更低沉清冷。

適才縈繞阿姒的悉頓時被這陌生嗓音和他周疏離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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