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第37章

清風映窗,山屏滴翠。

坐於窗前,侍們為公主拿著篦子梳發,暮晚搖則在對著案上擺著的金鴨香爐添香。

正在等朝政時間過去。

府上已備了宴,約一些臣子來吃宴。這幾位臣子,都是昔日從丹公主府中出去的。他們中如今位最高的,是戶部侍郎,在戶部中,僅次於戶部尚書了。

經過那日拒婚事件,暮晚搖已經想清楚。單單在太子和李氏之間尋平衡不夠,還要壯大自己的勢力,加大自己上的砝碼。

三足鼎立才有立場。

不然不過是為他人做嫁

暮晚搖心中琢磨著,要不拉攏朝臣為自己所用,最簡單的,就是先將從自己公主府上出去的那些朝臣拉攏住。因士人對忠信的尊重,這些從公主府上出去的人,一日暮晚搖是君,暮晚搖就是他們的舊主人。

這毋庸置疑,背主之人會人唾棄,暮晚搖起碼知道這些人哪怕選了新的立場,也不會背棄

要通過這些人,再拉攏更多的人,在朝政上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就如背後勢力不夠大的太子平日做的那樣。

暮晚搖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生會政鬥的人。相反,是一個曾經真、現在也沒多聰明的。很多事都是吃過虧,才會恍然。

的母後曾是政鬥一把好手,然而母後還活著的時候,父皇母後將寵的無憂無慮,半點沒有接過政治。

之後到了烏蠻,那些蠻人野蠻魯,他們又懂什麽。蒙在石倒是野心,然而和蒙在石各取所需,互相幫助。於政治一途,始終很淺顯。

現在回到了長安,依然是懵懵懂懂地自己從頭學起。沒有人教,摔跤了就爬起來從頭再來。一點點琢磨,總會懂這些……反正跟在太子後,可以師太子。

也不需要自己多麽舉足輕重,能夠牽製住太子和李氏,讓兩方都不能將得太厲害,就夠了。

誰也不知道未來的局勢會變什麽樣,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暮晚搖想著這些,手中撥弄香爐的添香作卻不停。

移走雲母隔,手持香箸,將爐腹灰雪樣的霜撥弄走。然後在香灰上玲瓏竅,等死灰複燃。

春華問:“殿下要用什麽香?”

暮晚搖:“降真香。”

是想到言尚上的香氣。那產自嶺南的香初時隻是聞個新奇,那香味如蘭似麝,清甜醇厚,卻哪有宮中用的龍涎香韻味長久?

然而那香在言尚上卻好聞。

暮晚搖有些不服氣,便想自己調香,調出和言尚上用的降真香一樣的味道。這樣聞多了,就不會再覺得他上的香好聞了。

暮晚搖放下香箸,用帕子手,將那片有著細膩麗冰紋的雲母覆回香灰上。

春華及時上前,手捧放著香餅的香盒來。暮晚搖從銀盒裏拈起一粒降真香粒。那香粒滾雲母片,暮晚搖撥弄淨炭相烘,等氣息變得更加濃鬱。

然而暮晚搖歎口氣,示意香爐拿遠些。

春華一邊讓侍端走香爐,一邊不解:“殿下不喜歡這香麽?”

暮晚搖:“沒我想象的那般好聞。沒有人上的好聞。”

春華微靜,猜到公主的是言二郎,便閉不多話了。

總不能慫恿公主召見言二郎吧?

那算什麽樣子呢?

公主最好的選擇,是要麽楊三郎,要麽韋七郎,總和言二郎混一起……對公主的前程並不好。公主自己也知道,那做侍的,便不應該隻為了哄公主高興,而慫恿公主走不好的那條路。

暮晚搖托著腮,心鬱鬱,又問了一遍時辰,看邀請的朝臣們什麽時候會過來。

時間差不多了,暮晚搖就示意侍們去準備筵席飯菜,準備歌打算今日那些臣子們離開的時候,送酒送人,自己要做一個對下臣關懷的好主公。

趁著這段等人的時間,暮晚搖與春華閑聊。看自己的侍似乎眉間神鬱鬱,好似籠著愁一般。

暮晚搖一頓,道:“最近沒有與劉文吉見麵麽?”

春華一愣,然後默然,知道自己頻頻與劉文吉好,殿下果然是知道的。春華搖了搖頭,輕聲:“奴婢與劉郎之間出了些問題,奴婢需要想一想。”

暮晚搖哼一聲:“那你可想快點。他日日來公主府想見你,都被打發出去了。他再多求兩日,長安不定就要傳遍我養麵首的風言風語了。”

春華愧:“是奴婢讓殿下辛苦了。”

暮晚搖不在意這些,隨口道:“你們這些人的事呢,自己看著就好了,我是不多管的,也別讓我拿主意。我連自己的生活都過不明白,是不會給你們出主意的。

“不過你們都聽好了。你們若是要從我的公主府中出嫁,我是不許有人做妾的,降低我的檔次。到時候你們想出府,我人人贈十金,誰也不偏袒。

“侍衛們要娶妻,總是要求高些。那就二十金好了。”

和侍從們紛紛驚喜道謝,謝殿下出手大度。畢竟尋常人家,十金都可以過一輩子舒坦的日子了。

而閑閑著這些,春華出去了一趟,拿回了兩封書信。一封是給春華自己的,暮晚搖當然懶得看自己的婢收到什麽信;另一封卻是請帖,古樸素雅,帖子背麵還著一支蘭花。

香氣清雅無比。

暮晚搖看到這帖子,心中微微一

卻不看,讓春華讀請帖是什麽。春華看了,笑道:“殿下,今年佛誕日迎佛骨,言二郎邀您一起去看佛骨。”

暮晚搖一愣後,神卻不改。隻是偏了下頭,讓自己眼睛看向窗外,不讓侍們捕捉到自己真實的緒,看到自己忍不住翹起的角。

自那晚和言尚雙雙拒絕對方後,兩人再沒有見麵了。有點尷尬,又覺得言尚不算什麽,自己用不著主找他。

而他在讀書,不再來找,暮晚搖卻又有些不高興。

現在嘛……

暮晚搖道:“佛誕日迎佛骨?他倒是好有心。”

春華笑道:“那殿下應不應呢?”

暮晚搖:“看我那日有沒有時間吧。”

春華心中為殿下排好了時間,特意將佛誕日空了出來。

公主和言二郎已經又大半個月沒見麵了,這半個月來,公主整日和朝臣門打道,時不時心不好,就會對府上人發火。公主府戰戰兢兢大半月,如今有口氣的機會,自然人人都祈禱言二郎能夠讓他們殿下的心好一些。

-----

不提暮晚搖那邊如何和朝臣門打道,言尚與韋樹這邊,則是在及第後,被中樞安排著,待詔弘文館。

待詔的意思是,現在沒有,但隨時可能有,等著朝廷的安排就是。而這些待詔的人,雖不是正式的員,朝廷卻也會補一些俸祿,勉強讓他們開支。

這筆俸祿不過是麵子數,數額極低,本不夠及第士子們的日常際與花銷。也沒人將這筆俸祿放在眼中。

即使對言尚來,這筆俸祿,也不過是聊勝於無。言尚至今花的大筆錢,都是他父兄從嶺南為他寄來的,讓他頗為慚愧。也隻能忍耐,想等真正當了,這個缺錢的難題就能過去了——

因為大魏的製,尤其是長安這些京,俸祿是非常可觀的。

大魏對員的優惠與照顧,遠非其他朝代能比。

而對言尚來,待詔弘文館,最大的好,就是讀書格外方便,遠比以前方便。他在嶺南接不到的書、在太學國子監接不到的書,弘文館都有收錄。

弘文館召集下名士,藏書二十餘萬,是下書籍最為富的地方。

言尚與韋樹討論後,得知他們想當,目前有三條路可走——

一,等朝廷召見,不知猴年馬月;

二,丹公主可以直接帶他們麵聖,向皇帝為他們討,但暮晚搖幾乎沒有可能會這麽做,言尚也不想走這條路;

三,則是考試。

為解決科舉出後等待仕所產生的問題,大魏設置科目選,每年十月舉行。其科目有博學宏詞、書判拔萃、三禮、三史、三傳、五經、九經、開元禮、明習律令等,考試優等者,不論獲得出年數多,皆立即仕。

科目考,遠比科考要難。

因科考是數千個尋常人中錄取及第人士,而科目考則是每年留下來的所有進士,一同參考。

而言尚再一打聽,顧名思義,這些名號極多的科目考的是全才,並非隻有詩賦,讓言尚鬆氣不用再比自己的弱項之時,又陷了新的愁苦中。

因他詩賦不行,所有才華……應該更不行。

因這些進士們寒門子弟極,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而世家子弟出,自看的書、接的事,都遠比言尚要多。他們都考不上,更罔論言尚這樣的寒門子弟?

但無論如何,總是一條目前最好的出路。

言尚在見過自己老師後,和老師討論一番,便決定考博學宏詞科。無他,隻因博學宏詞科在科目考中為首,登科者所尊崇最高。登科者直接仕不提,職也比其他的要高。

韋樹家學淵博,自然瞧不上其他的,他直接選的是博學宏詞科。而言尚踟躕許久後,也選了博學宏詞科。目前任務,就是比其他人多花些時間讀書,讓自己在弘文館中所待的半年時間,不要荒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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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未亮,言尚離開自己在永壽寺所租的寒舍,出寺步行,直接去弘文館。他將時間掐算得很準,等他過去,弘文館會正好開門。

隻是對言尚來,有一件煩惱事……

言尚從永壽寺後門出去,到了巷子,看到三四個仆從探頭探腦,他不一聲長歎。果然,那幾個仆從看到他出來後,轉頭就跑沒影兒了。而一會兒工夫後,言尚在巷中走,一個妙齡騎在馬上,跟隨著他。

正是趙五娘趙靈妃。

趙靈妃日日來堵他的門。

趙靈妃原本想在言尚麵前做出一副大家閨秀模樣,但很快發現大家閨秀太過弱害,應付不了言尚的口才。趙靈妃幹脆本,以真實麵對言尚。

例如此時,言尚在前走路。

趙靈妃在後騎馬跟隨,口上道:“言二郎,你不要難過。雖然因為公主拒婚的事,那些想與你結親的人都打消了主意。但我還在啊!他們不跟你結親,是他們沒眼。我們長安人士,不是所有人都那般沒眼的。我就知道言二郎你很好,你千萬不要一蹶不振。”

言尚:“……”

他無奈道:“娘子覺得我像是備打擊的樣子麽?”

趙靈妃抿而笑,笑嘻嘻:“我就是鼓勵你嘛。我阿父是國子監祭酒,你讀書有什麽難事,都可以找我幫忙啊。二郎你有大才,我都看在眼中的。”

言尚溫聲:“娘子,我已過許多次,我真的暫時沒有親的打算……”

趙靈妃:“沒關係呀。咱們做不夫妻,還能做朋友嘛。”

言尚被噎住。

他是真的第一次遇到這種鍥而不舍、臉皮極厚、又言笑晏晏的郎。無論他拒絕多次,趙靈妃都不以為然,理由是反正他還沒親,跟他做朋友也行。

然而那架勢,豈是要做朋友的樣子?

不得立刻綁了他親吧。

言尚道:“娘子你這般行事,不怕郎君厭煩你麽?”

趙靈妃奇怪道:“可是你脾氣這般好,我又沒有得罪你,你怎麽會厭煩我?”

騎在馬上,伏,憂心問:“你厭煩我麽?”

言尚一怔,側過頭看一眼。這般英姿颯爽、極好的娘子,其實是很難讓人討厭的。因為趙靈妃把握著那個度,既不會得太讓言尚不適,又不會遠離讓言尚忘記

言尚低聲:“我並不厭煩娘子,但我也沒有喜娘子。我實在……實在是無心此事,娘子你如何才肯放棄?”

趙靈妃道:“大路朝,你我不過同行一路。你走你的路,我騎我的馬,你不必管我就是。”

言尚:“這世間有許多男兒極為優秀,我可向娘子介紹……”

趙靈妃答:“可我隻覺得你好。”

若有所思:“原本我隻覺得你長得好看,是繡花枕頭。但和你認識了這般久,我發現你脾氣也好,氣度也好,還朋友眾多,誰和你見麵你都認識……我覺得我還不夠了解你,你也許比我看到的更好。

“我又不是傻子。我見你這般好,心裏喜得要,如何舍得放棄呢?”

言尚無言。

這……真是太為難他了。

他真是怕了趙靈妃了,然而他無法對一個僅僅隻是慕他的郎口出惡言……言尚隻能想其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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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四月八日,佛誕節。

佛骨從竺運到了長安,諸王親到安福樓恭迎佛骨。坊市間、古寺中,各個喧嘩熱鬧,百姓圍觀。

長安人士用繒彩做龍馬雲的模樣,用紙竹紮出僧佛鬼神的模樣。聲勢浩大,幡花幢蓋,羅列二十餘裏,人人踵,絡繹不絕。

這隻是在長安大街上,佛骨會在長安各寺間流,在今日公然讓百姓們參拜。為了迎接佛骨,長安各寺壘砌了萬餘座香剎,古剎下,僧徒梵誦,士瞻禮。

肅穆莊嚴。

為一大樂事。

言尚邀請暮晚搖一起看佛骨寺時,便問過公主府上的仆從,得知暮晚搖在長安的時候,每年都是去大魏最為出名、規模最大的大慈安寺。

暮晚搖在大慈安寺有供養佛燈,隻要在長安,幾乎每年都會去看供養的佛燈,增添香火。

想來丹公主如今回了長安,在佛誕日這一,定是要去大慈安寺的。

言尚早早便去了大慈安寺,等候公主。佛寺今日喧嘩熱鬧,人聲聒沸,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在今日讓人騰出地方,怕百姓冒犯王侯。所以暮晚搖今日,很大的可能,是便裝出行。

言尚觀察著人群中的郎。

想暮晚搖明耀如明珠,即使著便裝在人群中,他定業能一眼看得出。

言尚就這樣看了一上午……看得眼睛都酸痛了,也沒有看到暮晚搖。

言尚微怔,以為暮晚搖忘了與他的約定。畢竟他隻是送了請帖,既沒去,也沒不去,他以為會來,完全是按照平時的脾氣判斷的。不否認,就應該是答應的意思。

然而,若是今日有事,不來呢?

言尚心中不知是焦慮還是失落,他下午時又多等了一個時辰,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種可能,讓他心髒砰砰,快要跳出膛。

言尚逆著人流,急匆匆趕回自己借住的永壽寺,重複自己在大慈安寺找人的過程。而這一次,他看到一尊香剎下,郎與其他人一般雙手合十,仰高僧,靜靜地聆聽大師的教誨。

立於人群,穿緋紅石榴,亭亭玉立,形嫋娜。沒有平日那般富麗堂皇的明豔,今日的妝容樸素,倒像是哪家跑出來玩耍的家碧玉。

後隻跟隨著三四個侍和衛士。

言尚看得怔忡,心中百集,滾燙。

他以為那般任,從來隻管自己,今日要去,也會去大慈安寺;沒想到會來永壽寺這樣的寺。

而且他不定已經讓等了一上午,卻仍在寺中,沒有離開。

-----

暮晚搖正不耐煩地聽著那高僧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講些什麽,有人從後了下的肩。

以為又是哪個對佛教虔誠的尋常百姓進了人群,懶得理這些百姓,就往旁邊挪了挪,給後人讓出位置。

沒想到肩膀又被了下。

暮晚搖抿,再次讓。

肩膀再次被

暮晚搖:“……”

後這人是有多胖?都讓出這麽多位子了,怎麽還

暮晚搖才不會好脾氣的,讓了兩次後就煩了,兇神惡煞地回頭,挑眉就要和人吵架。但是一回頭,便看到了言尚。

他麵如冠玉,氣質澹泊,對著一張臭臉都還保持著角的笑。

而再往後看,果然是春華等人讓出了位置,讓言二郎過來了。

因高僧在宣講佛音,下方人話聽不清。暮晚搖張了口,言尚沒聽到在什麽。

言尚低頭:“什麽?”

暮晚搖向他翹下,示意他耳過來。

言尚附耳低頭,的聲音著他的耳,有些脆,又有些

語調嘲諷:“我是,咱們冰清玉潔、冷酷無的言二郎終於姍姍來遲了啊。”

言尚耳朵一燙。

向後退了一步。

暮晚搖一把抓住他手腕,不讓他走,板著臉,看著有些不高興。

言尚知道什麽意思,他無奈,勉強地湊近耳邊,低聲:“這裏人太多、話聲聽不見,換個地方吧。”

他的氣息拂在耳珠上。

暮晚搖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耳朵紅,瞬間明白剛才和言尚話,言尚為什麽躲開了。

氣息噴在異的耳上,確實很……曖昧。

暮晚搖眼皮看言尚。

他不地移開目

然後隔著袖,他反過手來,輕輕抓著手腕,帶往外麵走。春華等人要跟上,暮晚搖回頭瞪他們一眼,侍從們便停步看,繼續聆聽佛音了。

-----

二人行於永壽寺後院的竹林中。

這裏總算沒人,而一進了竹林,言尚就聲抱歉,放開了握住暮晚搖手腕的手。

暮晚搖自己的手腕,看他一眼,沒有話。

二人沉默地走路。

自那夜後,這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一見麵,就不想起那晚上的事……如果言尚當時沒躲,他們就事了。

而即使他躲了,現在……還是很尷尬。

暮晚搖咳嗽一聲,打斷兩人之間古怪的氣氛:“你這一個月在忙些什麽?”

言尚垂目低聲:“我與巨源相商,一同考博學宏詞科,到今年十月便會有結果。接下來數月,我都會忙於此事。”

暮晚搖幹幹道:“哦。”

然後又沒話了。

慢慢的,暮晚搖卻又有些生氣,氣他為什麽不話,難道要自己想話麽?憑什麽要想話?哪來的話?都一個月沒見他了,哪來的事和他?

又不了解他!

氣憤之下,暮晚搖當即快走,將言尚甩在了後。

言尚驚愕,隻一剎那,就見剛才還與他勉強算並肩的公主,一騎絕塵般快步走了。

言尚隻好追上:“殿下、殿下……殿下!”

他不得不再次手握住了手腕,讓停住了步。抿著看來,滿臉寫著不痛快。言尚與一眼,低聲歎:“是我不好,我不話,讓殿下尷尬了。”

暮晚搖掙開他握手腕的手,側過臉看竹葉:“……你知道就好!”

冷冰冰:“我看你忙得很,你今日找我不會就是看什麽佛骨吧?有事就快,我還有其他事,沒空與你耽誤時間。”

言尚從懷中取出一本折子,遞給。暮晚搖疑地接過,翻開兩頁,眼皮輕輕跳了跳。

這是一本人名冊子。

不隻有人名,還有生平記事,出哪裏……格外詳細。

言尚:“我在弘文館認識了些士人,發現這世間有些士人,其實並不是想站隊。他們願意投靠人,但也不願一輩子綁在一艘船上。我聽巨源,如韋家這樣的大世家,更是從不站隊的。再加上金陵李氏的教訓,韋家求的便是長存,而不是顯貴。所以韋家應該不會依附任何一個皇子,頂多是會分出一些人,到幫些忙。”

暮晚搖若有所思。

言尚看,突然道:“殿下了解巨源麽?”

暮晚搖一怔,然後驀地沉下臉,以為他是指責和韋樹關係近。道:“關你什麽事?難道我不能和旁的男子好麽?”

言尚一愣,知道誤會了。他解釋道:“我隻是想借巨源的事,告訴殿下一些世家的心思。

“如巨源這般與家族有矛盾的,估計他要走的是純臣之路。前些日子,據巨源還與他大哥吵了一架,鬧得滿長安都知道韋七郎和韋家不和。而我認為,韋家讓整個長安都知道韋巨源與他們不和,顯然是要韋巨源離出韋家所在的圈子,讓巨源另走一條路。畢竟仔細想想,巨源又不打算攀附皇權,韋家大郎何必當眾指責他弟弟?想來,不過是讓韋家不隻有一條路走。

暮晚搖一點就通,道:“你是,韋家其實默認韋樹與我好,希韋樹走的路和其他韋家人不同。如果韋樹贏了,韋家好;韋樹敗了,韋家也不損失。韋家雖然真正培養的是韋家大郎,但他們其實也從來沒有放棄過韋樹?韋家隻是,不願意綁死,作繭自縛。”

言尚頷首。

他再:“從巨源這裏,我得出了一些不的猜測。我尋思著,我還是不夠了解世家,每個世家的況不一樣。韋家、李家這樣的頂級世家和其他世家所求不同,而其下的中上世家,求的是顯貴,求的是更上一層樓;再往下,剛離豪強寒門不久的世家,所求的自然還不同。

“我認為,篩選出合適的世家來合作,不求顯赫的世家,其實很適合殿下你。就如我這份名單上的人一般,這些人會對殿下很有用,但又不會求攀什麽從龍之功。殿下將名字背下,可以拉攏他們。我之後就會將折子燒掉,不會留下痕跡。”

暮晚搖怔忡,握這本折子。

顯然,和言尚都是政治新手。但是言尚比擅長……有些人,可能就是生擅長吧。

暮晚搖不惆悵,又有些都沒想過言尚上沒有一半職,都能幫上自己的忙。

看向言尚,輕聲:“多謝你教我。”

言尚一怔,然後微笑:“殿下幫我行卷,這是我該做的。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隻怕誤了殿下的事。”

暮晚搖搖頭:“你向來八麵玲瓏,應該不會錯的。你本可以不跟我這些,卻還是借著佛誕日來告訴我這些……我是該謝你的。”

:“我如何報答你呢?”

言尚遲疑,想到了纏著他不放的趙靈妃。他頓了頓:“確實有一事想麻煩殿下。”

暮晚搖哼一聲,最不喜歡的就是每次一問他有什麽需要,他就總是有需要。

他就不能單純幫一次、別無所求麽?

每次都有求,這個人真是市儈到了極致!

將關係撇出公私分明、撇到了極致!

暮晚搖道:“讓我幫什麽忙?”

言尚:“現今我待詔弘文館,還住在永壽寺這樣偏僻的地方,每去弘文館都路途太遠。我想求殿下幫我找新的房舍,搬離永壽寺。最好新房舍能多些忌,限製尋常人來往過,和百姓距離稍微遠一些。”

他是委婉地表示希新住能夠要求多一點,讓趙靈妃不能每想見他隻要在永壽寺等一等就能見到。

想如果有了距離,那位郎應該就能知難而退了吧?

暮晚搖一口答應。

-----

言尚以為暮晚搖答應幫他找新房舍,怎麽也得有段時間。

但才過了兩日,暮晚搖坐馬車來接他,已經幫他看好了新的房舍,邀他一起看,看他滿不滿意。

言尚暮晚搖竟然難得這般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以前可是本隻顧自己,不聽他什麽的啊。

馬車漸漸向丹公主府駛去。

言尚:“……?”

他心想難道看新的房舍前,公主殿下要回自己府上,邀請他喝杯茶麽?

這……也行吧。

馬車在公主府門前停下了,暮晚搖和言尚一同下車。

言尚默然無語,盯著丹公主府門上掛的牌匾。

一瞬間,千萬念頭在腦中一一閃過,讓他驚懼。

他有些艱難的:“殿下要幫我找房舍……總不能指的是讓我借住殿下府上吧?這,我是萬萬不肯的。”

暮晚搖橫他一眼:“我怎麽可能讓你住在我府上?”

言尚放下了心。

暮晚搖讓看公主府對麵的大院:“這才是我為你找的房舍。”

言尚:“……”

他更加艱難的:“就在公主府對麵?”

暮晚搖肯定:“就在對麵,一條巷子而已,與我公主府麵對麵,距離近的,咱們不定出門就能撞上,以後你不定得給我的馬車讓路了。”

言尚無言。

……他真不該讓公主幫他找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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