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第125章

言尚沒想清楚暮晚搖不是去和裴傾遊玩麽,怎麽會出城。明明隻要他們不出城,他在城中的布防,就不可能讓山賊討到好

但現下要關心的顯然不是這個。

當節度使將真假公主都當作假的來當餌時,當雲書聲音發抖地告訴他被山匪抓住的就是暮晚搖時,言尚便立時明白現在況是如何了——

倘若裴傾沒有背叛暮晚搖!

那麽如今況便是一箭三雕:除掉暮晚搖,除掉裴傾,也除掉言尚。

雖然三年來,言尚憑借自己周旋的能力和南薑氏在此和睦相,看似沒有矛盾。但他私裏非常清楚,他和世家的然立場,就不可能毫無矛盾。

何況如今暮晚搖背後的寒門勢力和三皇子秦王背後的世家勢力在長安鬥得你死我活,南薑氏作為秦王的母家,平時找不到機會也罷……一旦暮晚搖落山匪手中,南薑氏若是不落井下石,都不配擁有如今地位。

暮晚搖若是被箭殺死,那就是山匪做的,節度使頂多是一個“救援不及”的罪,罪不至死;而暮晚搖背後的裴傾所代表的寒門棟梁,必然也要為暮晚搖的死負責;最後是這個剿匪的計劃乃是言尚親自提出的……海名臣言素臣,早早為此事而死,南重新回到薑氏一言堂的時代,乃是最好的。

……言尚一眼看出薑氏落井下石的想法,他自然萬萬不能讓暮晚搖在此傷。

可是節度使在此指揮戰鬥,言尚這個縣令然矮對方一級,戰鬥時又最忌諱兩個主帥同時下令,所以如果言尚此時讓所有人不要戰了,不攪戰局,還很有可能越下令、局勢越錯

於是言尚一個瞎子,戴上了弓箭和長劍,領上他這邊跟隨的人,親自衝下戰場。

言尚邊的人高呼:“府君親自下場!爾等敢不盡力!”

那些吏們自來是欽佩言尚的人品,三年來言尚這個縣令,做的他們無話可。而今言尚這樣行不便的人都下了場,這些男兒們的英雄氣概被點燃,戰得更酣。而言尚一下場,因員的然份使然,無論是兵還是匪賊,都會向他的這個方向聚來。

暮晚搖被兩三個山賊扣著,綁的山賊下了馬,抓著哇哇大吏們經過節度使一聲吼,不會投鼠忌,自然該殺的還是來殺。這幾個想用使吏停下戰爭的山賊討不到好,頗有些狼狽地應著四麵八方的兵和來的箭隻。

暮晚搖被他們扣得很不舒服,卻麵無表,始終沒有一句話。而這般巍然不懼,更加讓這些山賊覺得這是真公主了——隻有真公主才會麵對這般混戰場,麵不改

暮晚搖眼睛則盯著場中那為他們領袖的言尚。看他一個瞎子在其中如何不便,看他抓著弓箭的手用力得發白,幾次想箭都被四麵八方的嘈雜聲音擾。他手中的弓、背上的箭好像完全沒有用一樣。

箭如飛蝗,死傷遍地,言尚立在其中,眼睛蒙著白紗站在一圈視力良好的人中,隻能靠韓束行等人的保護。這為了他最大的弱勢。

他麵白如玉,清澈秀麗,一襲繡著青竹的長衫穿出了風流飄逸的氣質。然而這裏是戰場,不是舞文弄墨的文人相會場所。他如此形象,在一眾殺紅了眼的壯漢中,看上去很張皇慘淡,和周圍人格格不

暮晚搖皺眉,心想:一個瞎子站那麽顯眼,折騰什麽。

那邊節度使本人並沒有下場,他看到言尚親自去指揮這場戰鬥,下屬們向他請示,節度使目晦暗,淡笑一聲:“言二郎想當英雄,我等全他便是。如今要事是剿匪,犧牲一二人,皆是無所謂的。”

他高聲厲道:“給我衝,山賊們禍害一方,今日絕不可放跑他們——”

聽到那些吏們大吼“縣令本人在此”,又聽兵們不要命地在節度使的督促下更拚命地殺來,山賊們一時驚慌,那些綁著暮晚搖的山匪們更是呼吸加重:他們是不是應該抓了那縣令當人質?因現在抓了公主……沒見對方兵停手。

言尚這邊,打鬥聲越是偏向他這個方向,他越是心中有數。他全繃,手握著弓,幾次殺機到了麵門前,他本能想拉箭,都被他忍了下去。他必須做出一副不堪的樣子,讓自己為山匪的目標。

他要近距離和對方接,才能救下暮晚搖。

韓束行在言尚四周遊走殺敵,他來去自由,一好武藝在這些山匪中遊刃有餘,誰也擋不住他。他也在尋找機會接近那邊被山賊扣住的公主,但是對方提防著他這個武力高強的人,他無法靠近。

韓束行便不斷告訴言尚敵人的方位變化。

雲書在言尚後提著劍,巍巍殺了兩個人後,雲書臉發白,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這麽多死人……雲書了一聲“二郎”,言尚便低聲吩咐:“你就作出這副忍不了殺人場麵的樣子,跑出去後不要回頭。你去府上搬救兵,去找方桐這些公主的衛士……不要找裴傾的,也不要找縣衙府上的!隻有公主的衛士才真正可靠!”

雲書:“那郎君這邊……”

韓束行再一次遊走到了言尚邊,聲音急促:“二郎,山賊們控不住了。有人向我們這邊過來了……”

言尚當即將雲書向後猛力一推,厲聲:“快走!”

同時,一把刀向言尚這邊砍來,韓束行高喝一聲,形如電地撲去。言尚趔趄後退兩步,似乎有點兒慌邊的衛士都走了,他急忙喚人來護,一個混在人群中的山賊眼睛一亮,神猙獰地撲向言尚,將這個文人出的縣令扣在了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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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賊們抓到了言尚,幾人高喊:“你們縣令在我們手中,還不住手!”

他們是當真不清楚員這些齟齬,喊了兩聲後見沒人理會,一時也茫然無措。但是他們又知道言尚的重要,不可能放了這人。一咬牙,其中抓了人的山匪就高聲:“大哥,我們手裏有真公主,還有府君也在我們手中!那些員肯定要跟我們換!不如今日先退了!”

戰場中戰得正酣的山匪大哥聞言大笑:“好!做得好!”

如他們這樣的山匪,不戶籍,占山為王。他們不事生產,燒殺搶掠,本就相當於背叛朝廷了。大魏員不搭理他們時,他們勉強能活。大魏員真要下手整治,他們就是賊!

而如山賊這樣的,人數再多,也擋不住朝廷大批兵馬。

這些山匪不過和兵了鬥了兩個多月,就已經折損了不人,損失慘重。他們徹底被剿滅,隻是時間問題。然而如今公主和府君都在手中,何必怕兵!

山匪大哥眼睛通紅,厲聲:“你們先把人質帶走!大哥給你們墊後!”

那些個抓了人質的山賊一聲大哥,著不肯走,但是又被大哥喝了兩聲後,眼前形不利於他們,他們就咬牙,抓著兩個人質,一前一後地上了馬,在後方山賊們的掩護下衝上了山道!

後方節度使派人:“追!”

韓束行招呼言二郎的私人衛兵:“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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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獵獵生風,數馬在山道上狂奔。

言尚被一個山賊扣在馬背上,後還有追兵追來,不斷箭。他心中焦灼,依靠聽力來判斷如今況。他心中明知道暮晚搖必然和自己一起被抓,可是那個郎太過倔強,一聲不吭,他都無法判斷在哪裏……

言尚閉目,拚命讓自己冷靜,判斷時機。

後韓束行等人追在乎:“放開府君和公主,饒你們不死——”

山賊們駭然對方窮追不舍,數人與追來的人迎戰。混中,抓著暮晚搖的山賊忽一聲慘,因他心回頭時,被一直悶不吭聲的暮晚搖咬住了手腕。他吃力放開韁繩時,暮晚搖伏趁機控住韁繩,腳用力在馬肚上一踹,讓馬顛簸起來……

言尚心中一接著,他便聽到了一團混中,前方斜角傳來的清脆扇掌聲:“臭娘們!敢咬老子!”

接著,是馬的長嘶聲混著掌扇在上的聲音。

郎一點兒聲音沒發出。

言尚心中滴一般,他再無法冷靜等時機了!

抓著言尚的山賊覺得自己抓的這個縣令拿著弓箭隻是做樣子,因為從未見這人出過一支箭。這個山賊一手拿繩綁著言尚,騎在馬上,還回頭看後的戰局,看這一方山賊們去攔韓束行等人,和對方如何開戰……

然後一把匕首寒從下而下,這個山賊再一次回頭看前方叛斷山路方向時,咽被從下往上劃破了。

一個呼吸時間都沒有,那個被他扣著的文弱書生一般的府君不知何時已經掙開了繩子,將他踹下了馬匹。“咚”地一聲巨響,一個人從馬上摔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後方有山賊發現言尚控住了馬,當即一凜,從馬上撲來就要製住言尚,然而韓束行等人也趕了上來,輕功相縱,一劍一人!

而言尚是無法控馬的!

他手抓著韁繩,手心全是汗。他因眼睛看不見而無法判斷方向,他聽著混的馬蹄聲,拚命去判斷暮晚搖的方向。他不由自主的:“殿下……搖搖!”

給他一個聲音——讓他能判斷在哪裏!

暮晚搖被山賊在馬背上,馬因之前作而顛簸得厲害。多虧在烏蠻養的馬,讓被男人這樣按在馬上,至沒有上的不適。可惜一個弱子,對男人的抵抗不過是咬對方一口、對方的心神……先前想趁山賊走神時把人踹下去,可力氣不夠。

反而被男人扇了數個掌,被按在了馬上!

暮晚搖冷汗淋淋,卻是憑著強神一聲不吭。

而就是這樣昏沉時候,聽到了後言尚的聲“搖搖”。咬著牙,勉強向後看。那山賊發現在掙紮,便又一個掌扇了過來,罵道:“看什麽?難道那是你的相好不——”

暮晚搖忽然縱起發力,背撞向這個男人。膝蓋曲起,狠狠在馬的側上一踢。座下的馬被這麽無地連番作弄,一聲尖厲嘶聲後,馬撞上了山壁上。後言尚聽聲辨位,箭從手中出,直向馬——

山賊大罵:“臭婊子!”

馬撞上山石,整個馬轟烈抖起,劈蓋地的石頭土屑從上方襲來。而山賊懷裏的暮晚搖還不消停,視線模糊,卻再一口咬向自己能咬到的任何地方……於是山賊和一同從馬上摔了下去,咚咚咚在山道上滾

言尚的箭隻追在後,跟著聲音,漸次在土地上。

他縱馬停了下來,卻又是一片黑暗,四方聲音嘈雜……他恨了自己看不見,手臂千斤重一般,抬起又放下,聽不到聲音,箭隻就不敢出。

唯恐錯了方向,傷到了

直到他終於聽到了極低極啞、又拚盡全力一般的一道聲從一個角落裏巍巍地傳出:“言尚——”

言尚手中的箭指向那個方向,“嗖”一下飛旋而出,箭出如蝗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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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賊將暮晚搖下,撲在山道旁的懸崖草叢邊。他已經見識到這個子是多麽的不老實,一不做二不休,他要掐死下這個子時,子一僵,後的箭隻穿過了他的腔,他愣愣地睜著眼,倒在了暮晚搖上。

暮晚搖著氣,眼前發黑。

上半個子都被撲得要衝下懸崖了,全靠這個山賊的撐著。推不開這個人,發著抖時,聽到言尚聲音發抖的:“搖搖……”

暮晚搖吐掉口中,艱難的抓著上山賊的肩:“我在這裏……”

下一刻,下了馬的言尚趔趄著過來,他上盡是泥土,在彎曲的、到是石子灌木的山道上摔了許多次,卻撲了過來,將在暮晚搖上的男人扯開。他跪在地上,長發微散在頰畔,彎將暮晚搖抱在了懷裏。

他冰涼又全是汗的手麵頰上,他麵容繃,聲音卻發著抖:“你是不是被他打了……”

暮晚搖靠在他肩上,著氣,腮幫被打得腫起,裏麵出了。可是閉著眼睛:“有什麽關係,我不是也打過你掌……”

萬語千言,哪裏得清。

言尚怔忡著,忽傾抱住子,不話。

他的一樣在抖,他並不是那類強壯的以一當十的人……暮晚搖心中酸,明明困境還沒有擺卻有舒了口氣的覺。

被他抱在懷裏,依然到了那種失去很久的安全

危機沒有解決,山賊們看到兩個人質匯合,當然不會死心。言尚也沒空也暮晚搖更多的,他看不到現在的樣子,也隻能抓著的手,將拉了起來。他放棄了弓箭,在暮晚搖的提示下從地上到了一把山賊用的劍。

他一手抓著的手,將護在自己後;一手提著劍,對著那些想過來的山賊們。

韓束行等衛士也下了馬,和山賊們在此鬥起。幾波山賊衝向言尚,都被言尚手中的劍砍傷揮退。這些山賊到底參差不齊,言尚還是能勉強應付他們的。

隻是暮晚搖的手一直被他抓著。

疲憊中,暮晚搖覺到言尚與相握的手中的汗漬。出了這麽多汗,他還抓著不放。

韓束行那邊喊道:“二郎,不隻山賊們追來,兵們也追來了!”

言尚道:“攔住所有人——”

韓束行咬牙:“不如先讓殿下逃……”

言尚一劍將撲來一山賊砍倒後,微氣:“不,要和我在一起,必須在我邊。”

如此,便隻能拚命戰了……但是此間敵我懸殊,再戰也難有出路。言尚隻能抓著暮晚搖的手,拚命想著從這裏回城的法子。他們整個圈子在山道鋪陳開,一邊是懸崖,一邊是石壁,實在難以衝出去。

不能深山林!

林中皆是山賊。

不能往回撤退!

兵中不知敵我!

這般進退維穀,戰鬥變得焦灼,突然間,一直被言尚拽在後的暮晚搖低聲:“你有沒有覺到,地在搖?”

言尚怔一下:“什麽?”

而不必他想了!

整個地開始晃起來,山壁開始抖,言尚因看不見而不知周圍的靜,但是暮晚搖和他相握的手抖得厲害。四麵鋪蓋地的哀嚎和求饒聲此起彼伏地傳來,言尚茫然無措又張時,聽到暮晚搖聲:“是地龍——地龍醒了!”

地龍醒了。

也許是被山上的戰鬥驚醒的。

無論什麽緣故,暮晚搖眼睜睜看到皸裂的地麵向和言尚的腳下縱來,頭頂石頭和樹木全都倒下來。韓束行目眥裂,厲聲喊著“二郎”撲過來。就連眼睛看不見的言尚,也覺到了那劇烈的搖晃。

一時之間,沒有別的法子,言尚轉,就將暮晚搖抱在了懷中。

下一刻,二人腳下的地麵終於裂開,二人被席卷著埋塵埃滾滾下。

飛沙走石間,韓束行不斷被飛來的石頭和樹木擊中,但他眼睛一目不錯地追著言尚。待言尚的袍被飛沙卷懸崖下,韓束行撲過去,毫不猶豫,就跟著那兩人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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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龍蘇醒不知持續了多久,總是地昏暗,塵煙滾滾。整片山林將其中的兵和悍匪中一起淹沒,各人在大自然的駭力之下逃亡,生死在自然之威下變得不由自己控製。

那些兵們和悍匪中如何逃出或者死亡,言尚這邊已經顧不上了。

他昏昏沉沉蘇醒後,便發現自己和暮晚搖被埋在一個下。他上到都疼,大約傷口不,但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之後他忍著疼痛,醒了自己懷裏昏迷過去的暮晚搖。二人再一起合力,從土堆埋著的下鑽出去。

這期間花了大約半個時辰。

出去後,幸運的是兩人遇上了來找他們的韓束行。有武功超絕的韓束行陪同,他們在這片已經變了樣子的山中終於不是太過尋不到目標。

韓束行告訴言尚,他們應該是在山穀下的平地中。但是地龍之後所有山勢都發生了變化,也不知道地龍會不會第二次醒,韓束行也判斷不出他們現在在哪裏。

言尚大略讓韓束行告訴了他一下看到的形後,他判斷了一下,忍著痛了一道山的名字,道:“我們當是在那山下被衝到溪流的方向。此應該有溪流,但是地龍過後,不知溪流還在不在,先不必管。

“若我記得不錯,這個地方再向東行不過一裏,會有一個供獵戶休憩的木屋,裏麵常年備有和吃食……我們去找找。”

韓束行遲疑:“二郎確定麽?現在地形都變了,那木屋還會在麽……”

暮晚搖不留麵地打斷:“不管對不對,先去找了再。他都這樣了,那些人不定還在追殺我們,得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渡過今夜。”

韓束行便去看言尚。

見言尚被暮晚搖扶著手臂,麵上上俱是塵埃,因之前的戰鬥,言尚上本就沾了跡,而這會兒,後背更是大片的鮮紅……暮晚搖麵發白,扶著言尚,二人一瘸一拐。

韓束行判斷出言尚後背的鮮紅,當是地龍之後、為了保護公主傷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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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當真是做足準備。

他一心剿匪,對穰縣四麵八方的山路和地形便都背得滾瓜爛,記在心裏。即使現在地形變了,大致方向無錯。言尚三人在黑漆漆的夜裏行走,一路上沒有遇到敵人,也不過多走了一裏路,他們在疲力盡前,就找到了言尚所的那個供獵虎休憩的木屋。

木屋房頂癱了一半,被倒下來的山中櫸樹倒。但是也許是因此地形平坦,木屋本並沒有破損太多。三人進去後,發現先前獵虎留下的不有食,還有一些基本的療傷藥

到了此時,三人才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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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被韓束行扶著到屋子一角去換裳、上的傷,言尚靠牆而坐,神高度張之後,此時隻是滿心的累。

暮晚搖舉著燈燭過來時,便看到言尚敞而坐。他屈著膝,額頭抵在膝蓋上,月泠泠地從窗照清薄似雪,山水遒勁逶迤。

韓束行不在,言尚上換下的沾著的布條被扔在地上,又有幹淨的料被撕了一條條,被放在另一旁。

暮晚搖走過去,將燈燭放在地上,跪在他旁,拿起一條已經被撕好的布條,便低頭為他包紮。

手挨到他口,他好似忽然醒來,道:“你去找到水了麽……”

暮晚搖:“什麽水?”

言尚一怔,抓住了按在他心口的手指。

然後低聲:“是你。”

暮晚搖淡著臉,:“韓束行被你派出去找水了麽?我來替你包紮吧。”

言尚沒話。

二人皆不話。

然後過了一會兒,言尚突然開口:“你臉上是不是有傷?我能麽?”

暮晚搖同時間開口:“你眼睛上的紗布不需要換麽?不需要敷藥麽?”

同時話,二人都怔了一下。

言尚微抿,低聲:“沒事的。我的眼睛……出去後再治,不會太影響的。”

然後他被握住手。

冰涼額頭抵著他肩,拉過他的手,讓他的麵容。暮晚搖有些出神的:“我那扇你掌時,是不是特別疼?”

言尚微靜,指尖地挨上有些腫的麵頰。

他心裏再一次滴一般。

他多想看一看的樣子。

而千言萬語到邊,言尚隻是:“……你力氣那麽,一點也不疼。”

暮晚搖仰頭凝視他片刻,輕聲反問:“臉不疼,心裏也不疼麽?”

他張口,暮晚搖著他,見他幾次想話,可是結滾,他終是不出來。

而過了很久,他啞聲:“不疼。”

暮晚搖道:“撒謊。”

他又問:“你臉疼不疼?”

暮晚搖冷淡的:“不疼。”

言尚:“撒謊。”

他低著頭,不話。

忽然,言尚手將懷中。暮晚搖一言不發,手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他懷中。

清寒照在青年骨瘦背脊上,蝴蝶一般展翅飛。郎的長鋪在地上,他俯下,長發落在麵上。

二人隻是擁抱,皆不話。千萬言語,明月冷,心中那酸楚委屈,如何出?

隻有擁抱。

直到後不知何時,韓束行回來了。他重重一聲咳嗽,讓敞而坐的言尚和臉埋在他口的暮晚搖一起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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